明亮,生于乾隆元年(1736年),也就是其姑父乾隆帝登基改元的第一年,比他的九叔、日后担任朝廷首揆超过二十年、声名赫赫的保和殿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一等忠勇公傅恒要小十四岁(虚岁)。
乾隆十八年(1753年)正月,刚满十八岁的明亮就以诸生(也就是入闱顺天府乡试、有资格进行科举考试的秀才)的身份,被乾隆帝授为蓝翎侍卫(正六品),然后指婚娶了康熙帝第十二子、乾隆帝叔父、和硕履亲王允祹第四女为福晋,因此成为了‘多罗额驸’(郡主之夫)。
就在顺天府乡试即将举行时,乾隆帝在偶然间不经意询问了明亮的叔父、军机大臣、保和殿大学士傅恒:
“你富察家今年有参加秋闱(乡试在秋天举行,称秋闱)的人吗?”
傅恒则老老实实地回答;
“奴才兄长广成之子明亮已经入闱。”
乾隆帝听傅恒回奏后便说:
“满洲世家子弟,何必去与文士儒生们争这个制艺(就是做文章)的名份呢?”
于是,乾隆帝直接擢升明亮为蓝翎侍卫,命他随驾办差,这就是明亮出仕的经过;此后,明亮历任整仪尉、銮仪卫銮仪使等官职,都是乾隆帝的侍卫近臣。
而明亮与岳丈履亲王允祹这对翁婿之间,也有一些趣闻——当初,明亮奉旨尚允裪第四女郡主时,夫妇二人因为还很年轻,又都是顶级宗室或者贵戚出身,所以相互间不服气,时常发生争吵和打闹,作为长辈的允祹因此不厌其烦,对不合自己心意、与女儿闹时常矛盾的女婿明亮也深为厌恶。
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四月,恰逢允祹的生母、定太妃万琉哈氏去世,允裪和明亮作为儿子、孙女婿,一起为定太妃操办后事;当年入秋之后,定太妃的灵柩被奉移至东陵的景陵(康熙帝陵寝)妃园寝内下葬,允裪和明亮也以孝子孝孙(婿)的身份奉灵柩送葬。
当时正逢秋雨之季,自京师至遵化(东陵陵区)的道路一片泥泞、淤沼没膝,为定太妃抬棺的杠夫们在泥水中蹒跚踌躇,深受其苦,因此都不愿继续前行,想要让履亲王府用石块或煤土垫高道路后再启程。
当时,明亮也穿着孝服,协助岳父允裪办理定太妃的下葬事宜,同样是一路在泥泞中艰难前行;见杠夫们有夤懒奸猾的行为后,明亮当机立断,用巨大的木杖毫不留情地责打抬棺杠夫,让他们不得偷懒,然后自己又率先在泥淖中前行引路;抬棺的杠夫们见状,害怕明亮继续责打自己,又见其带头前行,畏惧之下这才缓缓地抬着棺椁跟着前行。
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允祹,由此改变了对女婿的看法,并欣喜地评价说:
“这才是我的好女婿,假以时日,一定可成为决胜疆场的名将!”
明亮的福晋郡主,在年岁渐长的同时也逐渐看到了丈夫的长处,因此慢慢不再和明亮争吵置气,夫妻之间和睦融洽起来;后来,郡主给明亮生了两个儿子德伦、鄂伦,并陪伴明亮一起走过了近七十年的岁月。
而明亮在道光二年(1822年),以八十七岁高龄去世后,与丈夫同岁的郡主居然又多活了三年,直到道光五年(1825年)四月,才以九十岁的年纪无疾而终,真可谓福禄寿三全了。
明亮岳父允裪的嫡福晋富察氏,是武英殿大学士马齐的女儿,而马齐正是明亮的伯祖父(明亮祖父李荣保,是马齐的四弟),也就是说履亲王嫡福晋、明亮的岳母富察氏是明亮之父广成的堂姐妹,明亮自己的堂姑;因此,允裪的另一个身份,是明亮的堂姑父。
虽然明亮的福晋郡主不是允裪的嫡福晋富察氏所出(是允裪的侧福晋方佳氏所出),但按照礼法制度,富察氏就是郡主的嫡母,自然就是明亮正儿八经的岳母了;堂侄是堂姑的女婿,这在当时的八旗贵族内部联姻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十二月,将满三十岁的明亮被乾隆帝任命为署理正红旗满洲副都统,由侍卫近臣转为外任武官;从此,明亮进入了军旅生涯,而这段效力军中的人生经历,明亮在这之后一直持续了四十多年之久。
因为是皇室外戚、满洲八旗子弟年轻一代中的勋贵,所以就像他的叔伯以及堂兄弟们一样(傅清、傅恒、傅玉、明瑞、奎林),明亮转为外任武官后,也得到了随军出征、征战疆场的历练机会,以此积累经验,获取战功,以便日后的进一步拔擢晋升。
乾隆三十年(1765年)二月,刚刚平定还不到四五年的南疆突然生变——乌什(阿克苏乌什县)办事大臣、驻军副都统素诚,乌什阿奇木伯克(当地宗教首领、最高行政官员;乌什原任阿奇木伯克是霍集斯,因在清军收复新疆的过程中建功得到乾隆帝重用,由此生出统一回部的心思,乾隆帝怕他效仿大小和卓起兵叛乱,于是不让他留在新疆回部,把他召入京师荣养,而改以哈密首封郡王额贝都拉之曾孙、现任哈密郡王玉素卜之弟阿卜都拉代为乌什阿奇木伯克)阿卜都拉,因为在平日里对乌什地方百姓和小伯克们(地方小封建主)横加勒索、多方压榨,以至引起了民变,乌什叛乱由此而发。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当年二月,驻乌什办事大臣素诚与乌什阿奇木伯克阿卜都拉,派当地民众二百四十人支服差役,运送新疆特产沙枣树进京作为给朝廷的贡物,定于二十五日起程。当时素诚的儿子也要回京师,于是强征乌什的差役为其运送行李辎重,随运沙枣树的队伍一并回京;素诚再派乌什当地小伯克赖和木图拉负责此次的押送任务,以及送自己的儿子安全回京。
就在启程之前的二月二十四,奉命带人服此次差役的乌什差役首领因为不知要把沙枣树和素诚的儿子送到京师哪个地方去,于是特地向阿奇木伯克阿卜都拉去请示,但也许是言辞上的误会,阿卜都拉认为差役首领的做法很冒失,因此大怒,不告诉他目的地、还重责了他数十鞭子。
乌什生变后,距乌什最近的阿克苏办事大臣卞塔海曾匆忙带数百驻防官兵前往平乱,但卞塔海抵乌什后不问缘由直接用大炮攻城,此举激怒了乌什城内尚未参与叛乱的普通居民,他们主动推举赖和木图拉为乌什阿奇木伯克,开城迎战卞塔海。
卞塔海猝不及防之下被乌什民众击败,一路败退了数十里。此时,接到卞塔海紧急通报、纷纷前来救援的各地驻军额尔景额、纳世通、柏琨等部,齐赴乌什准备平叛。而接到伊犁将军明瑞(明亮的堂兄)六百里加急奏报的乾隆帝,一边下旨让明瑞出兵平乱,一边派内大臣、太子太保阿桂驰赴乌什、支援明瑞。已经调任正红旗满洲副都统的明亮也在乾隆帝的指派喜爱,以伊犁领队大臣的头衔随阿桂入疆、参与平叛,在战场上学习军事。
乾隆三十年(1765年)闰三月,伊犁将军明瑞及阿桂、明亮先后到达乌什前线,此时乌什城外已经汇集了一万多人的清军。但从三月初一直到闰三月下旬,在连续不断地对乌什发起军事强攻之下,清军虽伤亡惨重却未能取得胜利,攻克乌什。
久攻不下的情况下,乾隆帝将之前屡战屡败、贻误战机的卞塔海、纳世通两人作为‘杀鸡儆猴’的对象,于五月二十五将两人‘军前正法’,清军的士气和作战精神才为之一振。五月二十七,叛军首领赖和木图拉在出城与清军交战时中箭殒命,其父额色木图拉被乌什人推举为新伯克,继续与清军对抗。
自六七月间,乌什之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明瑞与阿桂断绝了城中的取水暗道,切断了乌什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至乾隆三十年(1765年)八月十三,弹尽粮绝的乌什叛军在待援不至的绝境下,由原商伯克沙布勒锡喇布阿浑带领,拿获绑缚了额色木图拉等四十二名‘首犯主事者’,向城外的清军献城投降。
在此次平叛中,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依旧算是‘初出茅庐’的明亮,在已经是正一品封疆大吏、干练能臣的堂兄明瑞,还有军事能力与治理地方经验极为丰富的阿桂这两位仕途和疆场上的‘前辈’言传身教、亲手指导带领之下,其军事才能得到了极大的历练,可以说已经有了初步的战场领军能力;这为明亮此后四十余年的疆场征战生涯,起到了一个顺利、富有深刻意义的‘带头作用’。
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五月,随明瑞、阿桂出征,参与平定乌什叛乱的明亮在由正红旗满洲副都统改任正白旗汉军副都统后,顺利回京并转任为署理镶白旗蒙古副都统。同月,明亮奉旨仍回任正白旗汉军副都统,兼署理镶白旗蒙古副都统。六月间,明亮又奉旨出关,接替患病的吉林副都统永安,就任新任的吉林副都统。
这些不断地军中调任经历,都是乾隆帝在有意锻炼明亮,以便让他熟悉八旗各军的组织和指挥架构,以便将来更好地在某一次参战时,能快速进入作战角色,并再建战功。
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二月,因第三次征缅之战虎头蛇尾结束,且全军主帅、明亮的堂弟明瑞(上一年由伊犁将军调至云贵总督任上,担任第三次征缅主帅)在战争的最后阶段主动率八旗精锐为全军断后,以至于战死在缅甸,导致在京师统筹指挥作战的乾隆帝既惊惧又大怒,为了保全天朝上国颜面,乾隆帝决心发动第四次征缅之战,一定要降服敢于冒犯上国的蕞尔小邦缅甸。
为了能在第四次征缅之时一竟全功,乾隆帝在当年三月就预先征调吉林八旗师兵作为征缅水师先锋兵卒,并命吉林副都统明亮带领熟习水性且有造船技能的吉林水师一千人先期来京,做好赶赴云南参战的准备。
而明亮率军抵达京师后,即被乾隆帝授命为参赞大臣,领兵南下参与征缅之役。 当月,还在京师做出兵准备的明亮,又被调任为宁古塔副都统(以便统一指挥关外八旗水师)。
与此同时,乾隆帝授伊犁将军阿桂为兵部尚书,六月间又以其兼任云贵总督,准备让其担任傅恒的副手、征缅副将军。十一月,阿桂率明亮等人先期抵达云南永昌,与已经在云南主持军务的副将军阿里衮一起率军攻取了缅甸旧都木梳,做好了第四次征缅的战前准备。
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二月,乾隆帝以明德接替阿桂为云贵总督,以便让阿桂专心征缅军务。阿桂则率明亮领军自铜壁关前往蛮暮(缅甸八莫)督造战船,准备自水路攻打缅甸。
有关明亮在第四次征缅之役中的经历事迹,以及后续的人生历程,下一篇文章继续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