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时,为了嫁给丈夫,我把国厂工作机会让给了他。
他也没辜负我的期望,一路高升,最后高位退休。
可不知为何,他的退休金奇低。
看着瘫痪的婆婆、失业的儿子、怀孕的儿媳和好动的孙子。
我只能在家务之余,拼命打零工,贴补家用。
直到有一天,我去高级别墅区做家政时,意外看到一张夕阳红写真,正是丈夫和他的初恋,
原来,他不是退休金低。
只是没到我手里罢了。
既然如此,那这个家,我也不要了。
1
在看到那张照片前,我正想着,这个月做家政的收入分配。
给婆婆雇按摩师,帮儿子请请客,让孙子上兴趣班。
三八节马上到了,还得给儿媳买礼物。
这样一算,钱又精光。
我呆呆看着打扫的别墅。
胡桃木雕花拱门,水晶旋转楼梯,恒温恒湿的地下酒窖。
据说,别墅的主人是个跟我一样年纪的老太太。
我满心酸涩,唯有羡慕。
直到,我看到墙上悬挂的夕阳红情侣写真。
照片里,我的丈夫宋庆宇搂着初恋苏海琼,那张对我不苟言笑的脸,笑得全是甜蜜的褶子。
可他身上,穿的还是我给他挑的毛衣呢……
相框背后,宋庆宇的字迹清晰有力:
【送给我此生的知己,祝你我退休快乐!】
我眼前发黑,手一抖,相框落地,正好碰翻了茶几上的一个盒子。
一大摞银行小票掉了出来。
我辨认许久,才终于弄明白——
这是宋庆宇的贷款购房还款记录,每月高达两万块。
所购房屋,就是我作为家政阿姨,打扫了整整四个小时的,这栋别墅。
而购房日期,正是他正式办理退休的那一天。
那时候,我满心欢喜:
“庆宇,你是国厂领导,退休工资肯定不少吧?”
可他当时只是看着我冷笑:
“工厂改制了,我每月只有两百块的基本养老金,你不知道吗?”
我闻言气得不行,想找单位、找政府、找媒体。
却遭到了儿子儿媳还有婆婆的连番劝阻。
儿子很体贴他爹:
“妈,爸退休金低,已经够难堪了,你就别伤他自尊了。”
儿媳很体贴她老公:
“妈,大辉刚失业,正指望爸单位的人帮忙呢,你可千万别闹。”
婆婆则是直接破口大骂:
“程红梅,你让我儿子养你半辈子,现在不该你出力养他了?”
可……宋庆宇的工作,本来应该是我的。
当初,我对知青宋庆宇一见钟情,不惜将国厂的工作机会让给他,换他娶我。
新婚之夜,宋庆宇彻夜未归。
在宋家亲朋的讥诮声中,我才知道,宋庆宇早有心上人,是个叫苏海琼的知青。
得知此事,我十分愧疚,但木已成舟,我只能加倍对宋庆宇好。
每天操持家务,伺候瘫痪的婆婆,养大儿子,又接着带孙子……
本以为,等宋庆宇退休,就能帮我一把。
可没想到,二百块!连买一次菜都不够!
我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出门做家政,贴补家用。
从始至终,我没抱怨过宋庆宇一句,只怪自己命不好,摊上了。
可原来,是我的丈夫,亲手偷走了我的富足,给了另一个女人。
看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一对爱侣,我咬牙切齿。
我自己吃苦受罪就算了。
可宋庆宇的钱,不应该都留给我儿子吗?!
2
我将别墅内景、写真和还款记录都拍了下来。
回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儿子宋光和儿媳陆敏。
儿子气得红了脸,撸起袖子:
“我找那老三去,非得大闹一场,让她知道我妈不是好欺负的!”
他的支持让我热泪盈眶,果然,不管到什么时候,还是得亲儿子。
可儿媳却看着我手机里的视频和照片,打开某音,若有所思:
“诶,这个苏海琼,不就是某音千万粉丝的老年旅行博主吗?”
宋光嘴里的骂骂咧咧戛然而止。
他一把抢过手机,惊呼:
“乖乖,千万粉丝,这得赚多少钱啊。”
而儿媳已经板起了脸:
“妈,你都半截入土了,就别计较这些小事儿了。”
“大辉,你正好趁这个机会,跟苏阿姨认个干亲,常来常往。”
“苏阿姨优雅体面,人脉也多,把她哄开心了,不比守着妈这个家庭主妇强?”
儿媳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
似乎是要吸走我我所有气力。
我僵硬地转头,看向儿子。
他脸上的愤怒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惊喜。
再看向我时,只剩嫌弃。
“话说回来,妈,你又老又胖,真不怨我爸找第二春。”
儿媳也插嘴:
“我们梓涵就是因为像妈,才一直被说丑,要是像苏姨,都能做童模了。”
“是啊,”儿子摆出一副说事实讲道理的姿态,“妈,你还没技术没文化没人脉,这么多年,对我一点托举都没有,这要是苏姨……哎!”
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刹那间,我的心好似被一柄重锤击中。
我十月怀胎、养了三十年的儿子。
在我被丈夫吮骨吸髓又无情背叛后,仅仅在我背后站了三秒钟。
就迫不及待地区拥抱优雅体面、未曾谋面的苏姨了。
而就在这时,次卧传来一阵恶臭。
紧接着,就听到婆婆的骂声:
“程红梅!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死哪去了!我又拉床上了,赶紧进来给我收拾!”
她的咒骂和儿子儿媳兴奋地讨论声交织在一处,屋内一时十分热闹。
热闹到,没人注意,我已经行尸走肉一般,走出了家门。
当了整整三十五年的妻子、儿媳、母亲和奶奶。
现如今,脱离了这个身份,我浑浑噩噩,不知去往何方。
直到一个年轻女声突然响起:
“阿姨,你别冲动!”
我下意识一低头,这才发现,我不知不觉,走到了河堤上。
再往前一步,就是湍急河流了。
我这一顿,女孩立刻冲上来,把我拖到安全地带。
“阿姨,你……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看着她那关切的眼神,我鼻子一酸,几乎落泪。
好像有几十年,没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了。
“姑娘,你知道,哪里能找到住家保姆的工作吗?”
女孩一拍大腿:
“巧了,阿姨,我的猫舍正需要个住家的阿姨,早晚打扫卫生,切生骨肉,看着猫别打架。”
“适用一个月,包吃包住,工资4000,转正6000,您干不干?”
3
我听到包吃包住,就答应了。
可跟着她来到所谓的猫舍,我犹豫了。
那个叫江芸的姑娘有点不好意思:
“工资是有点少,所以一直招不到人……”
我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辈子手心向上的生活,我怎么会嫌工资少。
我犹豫,是因为我发现,猫舍所在的小别墅,就在宋庆宇买的那栋别墅的对面。
透过二楼的落地窗,我能清晰看到,屋内,灯光暖融,一家五口正围坐在桌前吃火锅。
宋庆宇手搭在苏海琼肩膀上,满脸都是幸福的笑。
苏海琼怀里抱着孙子,时不时给他夹菜,十分慈爱。
儿子站在苏海琼旁边,站姿稍显拘谨,正殷勤地替她倒着红酒。
儿媳则挺着大肚子贤惠地往锅里下菜,不停地催苏海琼多吃点。
看来,儿子儿媳在我离开家后,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找了苏海琼,并且成功认她当妈了。
可平常吃饭时,抱孙子喂饭的只有我,给宋庆宇倒酒的自由我,忙前忙后上菜端盘子的,还是只有我。
三十五年了,我没有吃过哪怕一顿安生饭。
江芸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竟露出鄙夷之色:
“阿姨,你要是碰到那个女人,千万绕着走,她网贷气死了前夫,又勾搭了以前的初恋,骗那倒霉蛋帮她买房子,就是因为这里安保负责,方便躲债的。”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她不是网红吗?”
江芸眼眶红了:
“不,你说的那个网红旅行博主,是我妈妈苏海玦,她和苏海琼是双胞胎。”
“可惜,我妈妈三个月前去世了……临终给我留下这套别墅。”
“苏海琼之前还威想让我把那个账号给她,她冒充我妈妈继续运营下去,被我拒绝了。”
我目瞪口呆。
原来是儿子儿媳认错了人!
他们不仅不能从苏海琼身上得到好处,反而很有可能,被她拖到万劫不复!
想到此处,我呼吸一滞,刚想掏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铃声却先一步响起。
是宋庆宇给我打电话了。
窗户那头,他眉头紧缩,语气不悦:
“程红梅,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还没回家?”
我深吸一口气,刚想解释,他已经强硬地打断了我:
“不管你在哪,赶紧回家,老太太又拉床上了,别让我们回去时家里臭烘烘的!”
背景音里,传来儿子的笑语。
“梓涵,喜不喜欢新奶奶呀?”
孙子奶声奶气:“喜欢!新奶奶身上香香的,不像旧奶奶,不是油烟味儿就是屎尿味儿!”
稚嫩的童音,好似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插进我的心脏。
也把我想告诉这一家白眼狼的真相,一下子截断在嘴里。
“庆宇啊,”我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五口,语气平静,“我不回家了,我们离婚吧。”
宋庆宇把手机拿远了点,好像怕我的唾沫星子穿过手机喷到他,满脸不耐烦:
“大好的日子你发什么神经?”
儿子也听到了我的声音,他完全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反而嘻嘻笑着对苏海琼道:
“苏姨,您听我妈,又胡说八道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赶时髦学人离婚。笑死了,她连退休金都没有,喝西北风去啊!”
儿媳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妈,你真不回家了?那正好,我们可就都搬到苏姨这边住了,也让爸和苏姨享享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