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清宫之兰舟催发》作者巨峰辣子

芳芳看小说 2025-03-11 08:35:03

大清康熙四十三年,地安门前有序的排列着众多自酉时日落时分发车的秀女骡车,每辆马车的样式精致程度自然不一,一般最前面的马车最为富贵,因为按例前方的都是些宫中后妃的亲戚,十成九稳必能留排子。紧随其后的则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次复选的秀女。在之后便是在今年年满十三到十六周岁的新选送的秀女。骡车按年龄排序,鱼贯衔尾而行。排在其中的一辆骡车树着的双灯上书满洲正白旗尚书马尔汉之女。里头坐着得正是马尔汉第七女兆佳安罗。

  各辆马车里都是满族八旗的女子,纵然长时间等待入夜进地安门,也未曾多说半句闲话。外头守卫或是排车的侍卫更是轻声细语不敢惊扰这一些可能马上成为宫妃的贵女。所以兆佳安罗在静谧的马车里除了能听到侍卫走动的脚步声外其余一点也听不到其他声响。未曾进入紫禁城便能够想象到那深宫年复一年的寂寞。

  兆佳又想到今日出门之前阿玛的嘱咐,也深谙即便是根据自己的兆佳氏家族身份便是不可能被撂牌子的,只是不知会被留作宫妃还是指给某位阿哥宗室做福晋。徒然烦恼着马车却在此刻终于动了起来,作为康熙四十三年的秀女,兆佳终于进入了紫禁城。

  果不其然,三轮的初试无惊无险的通过,兆佳和其他进入复试的秀女一起居住在储秀宫开始了为期一月的留宫住宿考察,说是考察,一般便是选合适的日子让皇上和后妃们想想是将人留于宫中随侍皇上呢还是赐予皇室王公或是宗室之家。这其中每日皇上召见几个人阅看,其余的便是每日跟着教导姑姑学习。

  兆佳仍是觉得日子苦闷,遂拿出进宫前阿玛备下利于在宫中行事的银两,给了管事不少的好处便得了一处打发时间的好去处。那是位于一处僻静地的宫门,管事的说内里原本是皇上特赐给一位贵女的书斋,只是在兆佳询问贵女是谁现在何处的时候管事却神情飘忽只说这是宫里的禁忌不可多说,兆佳本是有所怀疑起,但却在看到书斋中典藏丰富的书时将之抛在脑后,之后便也常常趁着没有宫人的时候到此处翻阅一些书籍打发时间。

  这一日天气晴好,兆佳结束了苦闷的礼仪课后寻了机会便又跑来书斋,饮水小筑四个字依旧赏心悦目的嵌在门匾上,兆佳总觉得眼熟却不知是出自谁之手,不过想来不是书斋主人的手笔。因为在书斋内书籍内页总用极为漂亮的簪花小楷提写着一些注释,故而饮水小筑的主人必定是位才情非凡的女子。

  若此女子还在世,兆佳倒是自我觉得会是能够和她自己契合的女子,因为她们喜欢的书籍都很相似,御驾亲征准噶尔时阿玛被留驻,那时自己便被送到江南叔父处寄养,叔父家中只有两房妻妾,叔父的嫡福晋虽对自己关爱有加却不懂如何教导,妾室又无资格抚育。叔父事多,便时常把兆佳交给长兄。长兄书房有着各色的野游杂记,兆佳便多学了其他短了女则等枯燥的书籍。直到四十年反京,但在母亲膝下未教导多久母亲便不幸离世,也是服丧三年的缘由,兆佳上三年选秀到了年龄却未选秀。恰好此刻所在的书斋罗列着众多游记杂记,甚至有许多求也求不得的孤本,使得兆佳仿佛是如鱼得水,优哉游哉。

  上次的《东周列国志》已然读完,兆佳便开始在书架上寻找新的读本。想要拿《山海经》之时却不慎将夹在两书之间的册子掉落在地,兆佳拾起却发现是本素面小本,打开一看却是一本手札,里边的笔迹多样,但应该是书斋主人的笔迹,只是处于不同的年纪,从稚龄开始,兆佳本是碍于私密想要放置原处,没想到瞥了一眼却是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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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七年十月金秋戌时

  沉寂许久的安郡王府终于迎来了喜事。我接连丧夫又丧女的外祖母纳喇氏也终于迎来了笑颜。因得从小养在祖父和祖母膝下的郭洛罗家的姐姐要从安郡王府出嫁成为当今圣上的八儿媳妇。

  郭洛罗家的姐姐欣荣和我一样,她的生母是安王第七女,我的母亲是安王十一女,我俩的母亲都是安亲王府和硕格格,只不过欣荣姐姐的祖母去世的早,欣荣姐姐的娘亲便由祖母养大,关系亲密的仿佛一母同胞。欣荣姐姐的生母在康熙二十三年便逝去了,此后一直被祖父养在安亲王府由着祖母教导。在康熙二十九年我阿玛于蒙古病卒后我随同额娘被祖母接回安亲王府抚养,只不过那时候祖父已然去世。后两年我额娘也因病去世后我便时常被祖母带在身边,欣荣姐姐只比我大上四岁,故而我们时常玩在一起。

  这一年八阿哥已经被封为多罗贝勒,欣荣姐姐也成了贝勒福晋,只不过府第尚未分封,故而圣旨安排八贝勒婚礼在安郡王府举行,一时之间安郡王府荣耀非凡,仿佛回到康熙二十九年的降爵前的风光。祖母和各房舅母皆是忙碌起来。更是为家中每人都添置了新衣。

  大婚当日安郡府被漫天的艳红色笼罩,额娘丧期过后我久违的船上了艳丽的桃粉印花旗袍,十岁的年纪正是爱凑热闹,偷偷拉着侍女蓁儿便躲在宾客中观礼。八贝勒举弓射了三只红羽箭踢了轿门便将欣荣姐姐迎进门。大堂内身穿金龙皇袍的康熙皇帝坐在上位,祖母由于是欣荣姐姐家中高堂代表故而被特赐上座。

  我想要从宾客间挤进去观跪拜大礼,却不慎摔倒在地,胆怯的看了一眼祖母,却发现上座的康熙皇帝也正看着我,一时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祖母吩咐我上前给皇上请了安。本以为闯了祸会被怪罪,哪想到皇上只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便让我退下来。看了一眼祖母我忙起身退立一边,大礼才又开始。

  我松开拳头才发现纵然我平时时常捣蛋挨罚也不知天高地厚,此刻却是湿了手心,也第一次意识到天家威严。不过好在大礼过后皇上便离开安郡王府回宫只留下太子殿下主持。我这才恢复常态,开始好奇着想要去闹洞房。却没发现皇上离去时在祖母耳畔说了句话,使得祖母颓然变了脸色。

  我站在婚房外面张望,此刻八贝勒还在前厅招呼宾客,欣荣姐姐一个人端坐在婚房内,外头围了一堆的喜娘嬷嬷。正苦恼着如何说服她们让我进去喜房,却感觉脑袋被轻敲一下,一回头本想生气,却发现身后站了一排的黄带子阿哥,穿着红色喜服的八贝勒有些微醺的被簇拥着,而刚才敲我的幕后黑手正穿着明黄的袍子一脸抓到你做坏事的样子站着。

  我连忙一秒变狗腿,“太子表哥,您怎么在这儿呢?”没错,敲打我的正是除了皇上以外唯一可以穿明黄色的当今太子殿下,我的祖母是索尼大人的女儿,已故孝诚仁皇后太子生母的姑姑,太子殿下的姨姥姥,我的母亲是赫舍里皇后的堂妹,虽然关系绕起来七拐八弯的,但算起来当今太子殿下还是我的表哥。

  先前太子殿下常会来安郡王府拜访祖母,故而也与我相熟。太子表哥嗤笑一声,拿手拽了下我头上粉色的蝴蝶发饰,以防他毁了蓁儿精心为我准备的头发我不动声色的移开头。“本宫自然是和众兄弟来闹洞房看八弟妹的,倒是昭丫头你这个丫头片子跑到这儿来干甚。”

  为了不被赶走我自然不能反驳丫头片子这个难听的称呼,只绕过这个问题开始吹夸太子,“太子表哥,许久未曾见到,昭献怎的觉得您更加英明神武了”,说着瞥一眼他的神情似乎很是受用,“让昭献也跟着您进去看看新娘子,得了您的关照新娘子一定更是漂亮。”

  太子表哥听我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领着众黄带子阿哥往喜房走去,我料想这意思大概是同意了,故而也挺起胸膛故作气势的跟在队伍后方顺利的在喜娘嬷嬷眼皮子底下走进喜房。

  如平日看过的杂记里写的一般无二,八贝勒用喜秤掀起了欣荣姐姐的红盖头,两人在喜娘引导下喝了合苞酒便算是礼成了。被喜服映衬的明艳非凡的欣荣姐姐比起往常更是美丽万分,直把我忘了其他,只呆呆盯着。直到旁边有人咳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我往旁边一看却也是被晃花了眼,那是一张丰神俊逸的脸,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漂亮,大概《山海经》里头说的青丘狐仙便是长得这样,到底年纪还小不懂得什么男女之防,只直勾勾的看着反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昭丫头看九弟看的如此入神,可是也想要给胤禟做福晋了?”果然最会调侃自己的必定是太子表哥。原来这位不是什么狐仙却是当今皇上的儿子九阿哥胤禟。

  我正要反驳却听见一边有人抢着说了话,“不成不成,八哥娶的八嫂这般漂亮,我也要娶漂亮媳妇。想来这里她最好看,她可不能做了九哥福晋,得要给我做新娘子。”说话的人不过十岁左右,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带着黄带子估计不是十三阿哥便是十四阿哥。拿手指指着我却是让我恨不得揪起他的辫子大骂,什么就要娶我当新娘子,丢人死了。

  果然喜房内静默片刻便爆发起一阵大笑,甚至原本端坐在喜床上的欣荣姐姐也扶着床帷笑弯了腰。我这时也不管什么规矩礼仪,只随便福了个身便匆匆跑出喜房,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日之后欣荣姐姐便跟随八贝勒进了宫去居住,因着八贝勒府邸还在建造中。我本以为又这样闲了下来,却没想到祖母在之后的一天突然把我叫到身边。我走进祖母的屋子,祖母便叫我做到她身边。一开始也不说话,只看着我默默的流了泪。好一会停了泪之后才告诉我,之前八贝勒大婚那日皇上与她说觉得我合他眼缘,想要带入宫中抚养。祖母原本以为只是一时戏言,没想到今日便有宫里的太监领旨要带我入宫。

  祖母细细的嘱咐我在宫中该如何行事,又宽慰我宫中必定不会有人让我吃亏。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又迷迷糊糊的随着嬷嬷收拾了一些需要的行李便别了祖母坐上了宫中的马车。我掀开帘子看着站在安郡王府的门口的祖母,突然觉得手足无措,不过唯一庆幸的便是蓁儿还是跟随在我身侧。

  就这样,在康熙三十七年十一月末,我第一次跨进了紫禁城。彼时前途未卜。

  我两岁多丧父后随母亲从蒙古返回京城安亲王府,后来亡故的祖父被贝勒诺尼攻讦从而降爵。三年后又失去额娘成为孤儿,天底下便只剩下祖母最是亲近,没想到如今皇上一纸圣恩我又不得不离开祖母前往未知的皇宫,如浮萍一般开始一个人需要走的路。

  纳喇昭献小记

  直到外头巡逻的宫人打更而过,兆佳才从前那本小扎里边回神。那本小扎大概记录着一位名为纳喇昭献的贵女在宫中度过的时光,有笑有泪却让兆佳对这个皇宫开始产生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只还未看到尾声,不知她现在如何。自己虽然四十年便回京但后来一直为额娘在别庄守孝三年不通世事,竟也未曾听闻这位贵女的消息。夜深了兆佳也只好放回原处,若再不回去大概要被责骂了。

今日宫中设了家宴,分衙建府的皇子阿哥福晋们统统入了宫。前边稳重的人手不够,储秀宫的几位教导姑姑便被招了去搭手。天色快暗了,兆佳便趁了这个时候又去往饮水小筑。

  只走到门口兆佳便察觉到了一些不同,怕是有守卫巡逻,便悄悄的往里头探视,没的别人,哪想到坐在往常自己经常坐的临窗的位置赫然坐着十三阿哥。兆佳入宫之前祖母不甚放心,怕在宫里不识贵人冲撞了犯下大错,故而将宫中贵人们的画像都拟了份给她看,当朝的几位阿哥的画像自然也位列其中。

  兆佳想不通本该在热闹的皇室家宴的十三阿哥为何会出现在这偏僻的院子。兆佳自然知道在宫里头最忌多闻多看,今日这情况自然是不得入饮水小筑的了,正打算悄悄的离开,哪想到脚下一个不注意便踩到了一片枯叶。

  枯叶被踏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兆佳暗道不好,果不其然里边传来一声轻喝,“谁在外面?”

  这下没法躲了,兆佳只得乖乖的走进饮水小筑。往常异常休闲的地方,此刻因为十三阿哥的注视,使得兆佳紧张的汗湿了手心,只怕因乱闯宫殿之罪被罚。

  好一阵沉默,兆佳正战战兢兢的想会被如何发落,十三阿哥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你是何人?”

  兆佳低着头不敢抬眼却也不敢隐瞒,“奴婢储秀宫秀女正白旗兆佳安罗。”

  “兆佳安罗?马尔汉是你什么人?”

  被这一问兆佳更加紧张,不会还要连累到阿玛吧,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正是家父。”又是一阵沉默,却突然响起脚步声,兆佳能够感觉十三阿哥站了起来并且朝自己走来。

  果不其然,清润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你为何一直低着头,爷又不是怪物,抬起头来回话。”兆佳想你确实不是怪物,此刻在犯了错的自己面前却比怪物可怕的多。

  抬起头来便看见十三阿哥站在半米开外的地方看着自己,十三阿哥今年满了十八岁,正是从少年往青年的样子成长,如今长身而立,眉目俊朗,比画像中更添了几分顾盼神采,当的是一副器宇不凡贵气天成。

  “你既然是储秀宫的秀女,这夜里为何来到此处。爷刚才进来时便觉得此处似乎与从前不同,像是常有人来。看来或许是你。”

  兆佳很想抵赖,却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奴婢有罪。奴婢闲来没事想要找处地方看书,饮水小筑藏书诸多,奴婢看了便挪不开步子。没想到此处是十三阿哥的地方,奴婢擅闯宫殿,请十三阿哥责罚。”

  说完便要跪下。却没想被一双手拦住,“你怎么我问句话便开始不停告罪。此处也不是我的书斋,书斋主人也…也已不再了。”这句话十三阿哥说的异常艰难,兆佳想此书斋的主人的札记里似乎是与十三十四等阿哥一起教养长大的,她想必是对于十三阿哥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难得你竟然与她趣味相同。若她还在,必定想要交你这个朋友。”十三阿哥似乎进入了回忆之中,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凄凉的感觉,兆佳便静静的侍立一旁,静静的听着他述说那个女子。

  “她从小便不同于一般的女儿家,佟娘娘给她准备的女则列女传之类的书多是当着面敷衍着看,倒是专喜欢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传记。《世说新语》《东周列国志》《搜神记》等等之类的最是喜欢。这个书斋里的藏书都是她的宝贝,有的是自己出宫搜罗来的。或者是向大家讨的,大概没有一位阿哥的书房没被她搜刮过,毓庆宫也未能幸免于难。大家都知道她喜欢看这些杂书,久而久之大家办差便都会为她带上两本。不过这儿十四弟找来的书最多。她想要十四弟便成箱成箱的找来给她。若她在,若她在…”十三阿哥声音里甚至掺上哽咽,却也不再说下去。

  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兆佳还在这里。“我对你说有些什么用,果然今日不是个好日子。你下去吧。”说完摆摆手示意。兆佳忙福了身朝外走去,踏出饮水小筑前一刻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十三阿哥又坐回到原来临窗的位置,看在眼里却竟然没异常孤单寂寥。

  兆佳压下心中奇异的感觉,终于走出门去。没两步过了饮水小筑转角却看见宫灯下站着一位宫装丽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看神情大概刚才的一切也被看了去。兆佳心想,今儿个不是皇家家宴嘛,怎么这些贵人一个个往这偏僻的地方来,这位贵人不会误会自己和十三阿哥私会吧,这可是更大的罪责。

  兆佳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石榴红的宫装旗袍,在橘黄的宫灯映衬下看的并不怎么清楚,但也能看出是一张美的动人心魄的脸蛋,看着与自己差不多的年龄,但青丝盘了妇人的发髻想来是哪位福晋,却因为无法判断她是哪位福晋而犹豫着如何行礼。

  没想到宫装丽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必行礼了”,说着竟然找到一处台阶用帕子挥去尘土坐了上去,直把兆佳惊的目瞪口呆。

  她似乎毫不在意,竟然还招呼兆佳坐到她身边,兆佳自然不敢与皇子福晋平坐,只低着头侍立一旁。福晋看她样子便也不勉强了。静默片刻却又开口,“你觉得十三阿哥如何?”

  兆佳听她突然这般说法,却不知有何深意,却也不敢怠慢,忙说,“十三阿哥少年有成,作为皇子殿下自然是英武非凡,与一般人不同。”

  宫装丽人听了却摇摇头,“你可别整这些虚的。我知道你是马尔汉的女儿,却不同你作为兵部尚书的爹只懂些行军作战,不通点墨。你很有些学识,在这一届秀女里也是名列前茅的。此时你还未曾被皇上召见,但是大家多少对你都有些了解。”说着突然一顿,清眸一瞥兆佳,唇角却挽起一个弧度,“指不定不久后我们可能还会成为妯娌。现今你适配的阿哥却不多,不过十三阿哥倒是处在其列。我不信你不曾为自己打算过。”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急着等兆佳回复,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沉默。兆佳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这一尖锐的问题,却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不一会儿便看见十四阿哥带着宫女太监出现在转角。

  十四阿哥也不旁视,只直匆匆的朝宫装丽人走来,兆佳福了个身便退立一旁,“你怎么总是喜欢乱跑,我不过和八哥说了几句话你便不见了,让我一通好找。现在又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十四阿哥的话语里带着点怒气但更多的却是焦急和关心。

  哪想宫装丽人并不领情,只撇了撇嘴,“宴席上太闷,我不过出来走走。这儿我又不是不熟悉,又不会走丢。走的累了不过是坐下休息一会罢了。”

  兆佳原以为十四阿哥会恼火,哪想到十四阿哥看她这样却是缓了语气,“阿菀,我不是惦记着你大病初愈吗,夜里风大,这石阶又冷硬,又冻出病可怎么办。”被唤做阿菀的女子似乎很是享受十四阿哥这幅表情,翘起了唇角,却也不再和十四阿哥置气,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任十四阿哥拉起手腕往原处返回。

  远远的还能听到唤做阿菀的女子说脚累让十四阿哥背她,而尊贵的十四阿哥竟也真的弯下腰背起她。兆佳一直站在原处看着,竟觉得万分羡慕。

回到储秀宫,同屋的秀女白佳氏上前关心她这么晚去了何处。兆佳随便应和了几句。却又忍不住好奇询问她“你可知道一位唤做阿菀的女子,与十四阿哥有关。”

  白佳有些疑惑,却也还是回答她,“听你这般描述,大概也只有那一位了。你先前不在京城必然不知她,被十四阿哥唤做阿菀的必然便是十四嫡福晋完颜阿菀了。她可不是寻常人物,按岁数她本应该与你我同届选秀,现在却已经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这可是十四阿哥亲自在乾清宫跪来的亲事,当初引得圣上好一顿罚,德妃娘娘亲自去劝也劝不动。不过最后好歹准了,也是好命。十四阿哥可谓是专宠于她,大概就是含在嘴里怕溶化了,捧在手里怕风吹坏了。”

  兆佳听了这些却对这位十四福晋更加好奇起来。看她的意思大概是想要撮合自己和十三阿哥,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不过看着十四阿哥对于十四福晋的态度,兆佳却突然想起来纳喇昭献的那本札记。她的年纪和十三十四阿哥相仿,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纳喇昭献似乎觉得十四阿哥总是欺负她,可兆佳却觉得十四阿哥对于她却是不同的。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可惜不知最后发生了什么,现在纳喇昭献不见了,十四阿哥又有了备受宠爱的十四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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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康熙三十七年十一月末申时

  我跟着公公坐了宫内的马车就那样进入了紫禁城。在此之前我大概从来也不敢想像那么短的日子我又一次面见了大清朝最高高在上的存在。养心殿的龙椅上端坐着皇宫的主人,而作为外来客的我按着礼仪行了大礼静静跪的在殿中等待自己的命运安排。

  圣上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话,我并不是很懂,却大概因此知道了我进宫的原因。因为圣上嘴里一直挂着一个名字,季婉,那是康熙朝第一位皇后,当今太子殿下的额娘,孝诚仁皇后的闺名。

  外祖母在家中的时候也常常会提到这个名字,说起来赫舍里皇后还算是我的表姨。但我并不曾有机会见到过这位风华绝代的大清皇后,只听过她与皇上是少年夫妻,在擒鳌拜平三藩的战事中还起了很大的作用,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女巾帼,女奇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在生产太子表哥的时候难产而亡。说也奇怪,从小家里的长辈总爱说我长得与表姨幼时有几分相似,特别是一双眼睛尤为相似。

  最后皇上唤了一个名字,我偷偷抬头才发现原来大殿暗处还坐着一位娘娘。只见她谢主隆恩然后迷迷糊糊的我便被宫女跟着那位娘娘给带了下去。

  等我又来到承乾宫的大殿,我才明白我就那样被皇上又托管给眼前这位娘娘了。坐在主位上的娘娘嘴角挂着和煦温婉的笑,明艳动人。细细温婉的语调耐心的询问着我一些爱好忌讳,抚摸我发髻的手软软的很温柔,一下子让我想到了母亲。

  她又告诫了我一些关于宫中禁忌的东西便让身边的大宫女领我去了住所。就这样我在承乾宫住了下来。

  承乾宫本是孝懿仁皇后的住处,只可惜孝懿仁皇后也红颜命薄。如今承乾宫住的便是这位佟佳娘娘,她本是孝懿仁皇后的亲妹妹,康熙十五年便入了宫,到了年纪后本应该册封,因由当今圣上连着去了几位皇后,圣上哀痛难忍,便一直也没册封,不过却一直是由着贵妃的规格侍奉的。

  只不过这位娘娘难以生育,一直未曾有自己的皇子皇女,便一直吃斋念佛,也不怎么管理后宫事物,一般交由四妃来协理。皇上想必是为了让自己给佟佳娘娘解解闷才将自己送到承乾宫养育。于是我便也学着既来之则安之,每日给娘娘晨昏定省,时常讲些小本子给娘娘解闷或者给娘娘临摹佛经,一时日子倒也不难过。

  只不过入了承乾宫后几位阿哥倒总是来,让我感觉像是一只被观光的猴子。太子殿下政务繁忙,倒只是来过一次,照例是损了我一顿看着我跳脚的样子便笑着跑了,我觉得他大概是被皇上批下的公务烦了心便来找我解闷。

  八阿哥倒是来了好几次,有两次是和欣荣姐姐一块儿来的,有的时候则是受了欣荣姐姐的命来为我送些东西,八贝勒府建好了正在装饰,欣荣姐姐忙的不可开交。

  那位美的像青丘狐狸那般的九阿哥一般是和十阿哥跟着八阿哥一起来的。我曾偷偷画了一副他的画,旁边围了一群小狐狸。在旁边提了词。哪想到有一次被十四阿哥看见了,他便抢着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朝九阿哥说,“九哥,昭献说你是狐狸精。”这一大嗓子直把整屋子的人都镇住了,九阿哥刚入口的一口热茶喷了出来,被水呛的一直咳嗽。

  我只得一边为九阿哥顺气一边用手帕为他擦拭被茶水沾湿的锦袍。九阿哥一脸神色莫测的看着我,八贝勒还记得用袖子捂着嘴偷笑,十阿哥直接指着那幅画笑弯了腰。我羞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便侧过头冲着罪魁祸首瞪眼。哪想到罪魁祸首还在那儿洋洋得意。

  那次后在宫里好几次见了九阿哥和十四阿哥我都绕着走。躲了几次后,十四阿哥干脆拉着十三阿哥过来,他知道我不会连着躲十三阿哥,便总拿他当挡箭牌。

  除了这几位阿哥,四贝勒倒是也常来,不过一般是出去行了公务便带些宫外的好玩意孝敬佟佳娘娘,或者和佟佳娘娘一起研读佛经。

  四贝勒虽是德妃娘娘的儿子,但是却从小由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孝懿仁皇后身体弱,佟佳娘娘便时常帮忙带着幼时的四贝勒,孝懿仁皇后逝去后四贝勒才离了承乾宫,不过那时候十四阿哥已然出生且由德妃娘娘亲自带着,所以对四贝勒感情便淡了。四贝勒似乎也更喜欢承乾宫,把佟佳娘娘像孝懿仁皇后一般待着。

  不过若佟佳娘娘没有让他来指点我的书法便好了。我从前最喜欢学着阿玛的字帖写草书,后来额娘才改教我写小楷。但字里行间总是收不住,娘娘看我抄写的佛经便说我像是幼时的四贝勒,心性不定。便交托了四贝勒来教习我修身养性。

  然而四贝勒甚为严厉,我原以为他平时差事那么忙必定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哪想到他竟然一点也不敷衍,时常监督我练字,出去办差便布置许多功课,等回来了便要视察。直把我教习的苦不堪言,终于明白十四阿哥怕四贝勒的缘由,只不知道十三阿哥为何如此喜欢四贝勒。我思想研究了好久,这大概就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吧。

  纳喇昭献小记

  兆佳一直思考着十四福晋的用意,不过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兆佳便迎来了人生的转机点,漫长的选秀一天天的过去,终于轮到她被召见,前路如何,今次定论。

  召见的地方设在御花园的一处亭殿,主位上坐着当今圣上,下一层坐着的是承乾宫的佟佳贵妃。之后左右两边各是德妃娘娘,宜妃娘娘,荣妃娘娘和惠妃娘娘。

  兆佳和几位秀女一块儿侍立在外边直到内里公公宣召,“正白旗兆佳安罗,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不急不缓的走进大殿,按照规矩行个大福,其后便跪在云纹砖板上听候皇上安排。

  “你便是兆佳安罗,倒是长得秀丽,不像马尔汉五大三粗的样子。念过书没有?”

  “回皇上,阿玛在家中请了西席先生。”

  “好,琴棋书画如何?”

  “回皇上,略有涉及。”

  “嗯,诸爱妃觉得如何?”

  “皇上,早闻马尔汉家风严谨,今儿个一看这丫头也是端庄秀丽。他阿玛是带兵的,想必她也是内有巾帼豪情,现在大阿哥在外头领兵,不如…”说话的是惠妃娘娘,这架势似乎是想要为直郡王选侧室。

  “皇上,臣妾倒觉得这丫头温婉端庄,行止落落大方,富有才情。大阿哥整日在军营里不懂体贴。”这会儿说话的却是宜妃娘娘。

  “皇上,臣妾记得,阿哥里头小十三还没有嫡福晋吧,去年倒是让小十四赶到他哥哥前头去了。德妹妹你说呢?”这次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深居简出的贵妃娘娘,却没想提起了大家的注意,连圣上也看向了德妃娘娘。

  “姐姐说的对,妹妹我刚还想为我们胤祥开口,胤祥府里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这一说皇上倒像是满意了,一拍掌又捋了把胡须,便开了金口。“就按佟佳贵妃的意思,马尔汉之女兆佳安罗,赐婚十三阿哥。内务府择日定下吉日。”

  兆佳一直跪着听各位娘娘将自己推来推去,最终如十四福晋所料还是被赐给了十三阿哥。这是尚书府天大的荣耀,兆佳谢了恩便被带去储秀宫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回家待嫁。一直到坐在回兆佳府的轿子里也没缓过劲,总觉得今日贵妃娘娘是特意将自己引导给十三阿哥的,但一想贵妃娘娘往常并不理后宫诸事,又怎会特意为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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