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私通和尚,策划谋反,比窦娥还冤,这事可能跟欧阳修有关

泽阳谈历史 2023-07-15 21:45:01

唐朝女性,自由、大胆、开放、风流,活得百无禁忌,恣意潇洒,其地位之高引得不少现代女性都想梦回大唐。唐朝有一位传奇女性,其行事之大胆就算是放在今日,也相当令人咋舌。

她的丈夫粗鄙少文,成天只知舞刀弄枪,她由此十分嫌弃丈夫,并且在外与和尚偷情。东窗事发后,她的情人被皇帝下令腰斩,而她则被禁止踏入宫廷。出现这样的丑闻,她无疑成了整个长安城的笑柄,在夫家更是不受待见,她大受刺激,行事愈加疯狂。她对父亲腰斩情人之事耿耿于怀,在父皇去世后,毫无悲伤之色,一滴眼泪也不掉。更放肆的是,在哥哥登基后,她又参与谋反,试图拥立新君,只是谋事不密,失败后被赐死。

这位传奇女性就是唐太宗的爱女——高阳公主。可是历史上的高阳真的如此放荡、罔顾伦理吗?如果不是,她为何会有如此扭曲的形象并流传了下来?谁应该对此负责?

一、受宠的公主

唐太宗李世民是中国历史上的明君之一,后宫嫔妃众多,子女也多。按照《新唐书·公主传》记载,他共有21位公主,而实际数目更多。比如在出土的《兰陵公主碑》中,兰陵公主是太宗十九女,而《新唐书》则记作第十二女,顺序差距明显。在众多公主中,高阳是很受李世民宠爱的。高阳生母不详,有的学者据此认为她是庶出,但即便是庶出公主也不妨碍得宠,这从她的婚事便可看出一二。

郑国霖版李世民

高阳大约出生于贞观三年(629年),贞观十六年(642年)出嫁,永徽四年(653年)去世,丈夫是唐朝著名宰相房玄龄的第二子房遗爱。早在李渊从晋阳起兵反隋之初,房玄龄就投靠了李世民,并成为他的得力谋士。及至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登上帝位,房玄龄更是因为参与之功,进一步强化了自己的地位,官拜宰相,受封国公,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可以说是李世民的铁杆心腹,二人关系融洽。如果不是一位得宠的公主,想必很难嫁进地位如此显赫的房家。

从做父亲的角度而言,把女儿嫁给老相识的儿子,显然不是一件坏事;从做皇帝的角度而言,与忠臣结成儿女亲家,能笼络老臣,一举两得。李世民或许是一个好皇帝、好父亲,但却不是一个好月老,他精心挑选的驸马未能让女儿满意,也没有给她带来幸福。表面看完美的婚姻,实际上从开始就危机四伏,最后把双方都拖入了深渊。

潘粤明版房遗爱

二、房家最尊贵的儿媳

房玄龄有三子一女:长子房遗直,娶妻杜氏;次子房遗爱,尚高阳公主;第三子房遗则,娶荆王李元景之女;女儿为韩王李元嘉正妃。不过根据出土的房氏墓志记载,房玄龄还有一子,名房遗义,为太子舍人、谷州刺史,娶妻吴氏,还有一女嫁给了当时的莱州刺史兼莱州港造船使郑仁恺。

在房家众多儿媳中,高阳公主无疑是身份最尊贵的那个,天子掌上明珠的头衔几乎让整个房家都听命于高阳。驸马房遗爱妻贵夫荣,待遇远超其他驸马,“初,主有宠于太宗,故遗爱特承恩遇,与诸主婿礼秩绝异”,官至太府卿、散骑常侍,其中太府卿从三品,是握有实权的肥缺。

高阳公主剧照

高阳公主生来美貌,又深得父皇宠爱,性格向来张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但这种好运却在她的婚姻上戛然而止。

房家虽然地位显赫,但房遗爱却非常平庸,约等于才貌双缺,“诞率无学,有武力”,胸无点墨,整日喜欢骑马射箭,活脱脱一个武夫。李世民为高阳挑选的驸马丈夫几乎让她失望透顶。高阳从不甘居人下,现在突然让她接受一个各方面都不如己的男人成为自己的丈夫,可想而知她有多么不情愿。

再从家族地位来看,房遗爱虽然也是嫡子,但却是第二子,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房玄龄去世,房家真正的当家人就是房家长子房遗直,房家的爵位也要由长房继承。这让高阳公主难以忍受,她想让丈夫继承爵位,因而频频向大伯子发难,高阳之死最后也是与爵位有关。

《旧唐书》记载:“主既骄恣,谋黜遗直而夺其封爵。”在《新唐书》中,房遗直让高阳整怕了,在房玄龄还没去世时就上书皇帝主动让位,但没有得到允许。房玄龄去世后,高阳又撺掇房遗爱分家,并且诋毁房遗直,逼的房遗直不得不向李世民诉苦,自证清白。得知真相后,李世民痛骂了高阳一顿,高阳才消停了下来。

张丰毅版李世民

新、旧《唐书》对此事的记载虽然细节有所不同,但足以说明高阳对爵位是执念深种,这种执念本质上就是她对自己婚姻不满的一种发泄方式,但是这种不满足会驱使她走上偷情胡搞、甚至谋反之道吗?

三、高阳公主真的偷情吗?

高阳不满意自己的婚姻,因此就出现了一种流传已久的说法,那就是她开始与和尚辩机偷情。《新唐书》记载:“初,浮屠庐主之封地,会主与遗爱猎,见而悦之,具帐其庐,与之乱,更以二女子从遗爱,私饷亿计。”辩机被李世民赐死后(《资治通鉴》记为腰斩),高阳公主身边的奴婢因知情不报而被杀者有十余人。当李世民薨逝的消息传来后,高阳丝毫没有哀容。

为了怀念情郎辩机,高阳又开始找面首,她找的面首不是和尚就是道士,和尚智勖善“占祸福”,和尚惠弘“能视鬼”,道士李晃善医术,歪门邪道、装神弄鬼已经成了高阳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此时的高阳可以说是非常放浪形骸、接近神经质了。

高阳公主和辩机

其实,高阳与辩机偷情之事着实令人费解。

首先,成书更早、距离唐朝更近的《旧唐书》对高阳、辩机之事并无任何记载,宋太宗时成书的《太平御览》也未涉及此事。反倒是宋仁宗时期才成书的《新唐书》对此事大肆记载,并且补充了大量细节,其史料来源、真实性难免令人生疑。

其次,高阳和辩机事发地与唐代寺院管理制度不符。按照《新唐书》所记,辩机是在高阳封地上结草庐而居,高阳打猎与之相见,并且发生苟且之事。实际上,唐朝僧侣管理制度十分严格,进出寺庙都要登记。辩机不可能罔顾律令条文,长时间在外居住而不被发现。而且,辩机凭借个人深厚的学识修养而被选作玄奘大师的译经助手,实为佛界翘楚,也不太可能会随意破坏寺规而无人关注不加追责。

辩机

再次,许敬宗在为《瑜伽师地论》作后序时,专门提及辩机并大加赞赏。《瑜伽师地论》成书于贞观二十二年五月,并且交由唐太宗过目。如果辩机早已与高阳私通,二人不可能做得滴水不漏,许敬宗在书中怎么还会极力夸赞辩机。道宣与辩机一样,都是玄奘的译经助手,后来创立了律宗,戒行圆深,深为社会各界敬重,他在追述往事时,对辩机也是非常尊重。辩机与高阳有染,不仅是个人“破戒”的小事,还是让佛门蒙羞的大事,很难想象还会令人如此念念不忘。唯一的解释就是辩机之死确实另有隐情。

最后,从高阳婆家来看,她也没有机会做出苟且之事。婆婆卢氏性情刚毅,宁愿自杀都不让房玄龄纳妾,唐太宗都拿她没办法。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容忍儿媳胡作非为?房玄龄女儿贵为韩王妃,设若弟媳高阳如此大逆不道、抹黑房家,她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房家兄弟不和,要是高阳弄出这档子事,房遗直、房遗则大概也早就捅给唐太宗了,还能一直忍着不说?

四、高阳真的谋反了吗?

按《新唐书》记载,唐高宗李治登基后,房家兄弟并未获得重用。房遗直出任汴州刺史,房遗爱出任房州刺史。高阳继续上告房遗直,为的还是爵位。清官难断家务事,房家兄弟不和之事弄的满朝皆知。高宗也很困扰,遂派舅舅长孙无忌调查此事,结果却查出来高阳和房遗爱意图谋反之事,“乃得主与遗爱反状”。

李治

《资治通鉴》卷199对房遗爱、高阳谋反之事记载得非常详细。驸马都尉薛万彻是唐太宗妹婿,娶妻丹阳公主,他和房遗爱私下闲聊时,对朝廷多有抱怨,约定在适当时间谋反,“若国家有变,当奉司徒荆王元景为主”。荆王李元景是高祖第六子,唐太宗之弟,其女儿嫁给了房遗则,如此一来,房遗爱和李元景就成了姻亲,彼此往来。驸马都尉柴令武是薛绍之子,娶妻巴陵公主,为唐高宗妹婿,也与房遗爱勾结谋反。

在长孙无忌的审理下,牵扯进谋反案的人越来越多,吴王李恪、江夏王李道宗也被扯进来。最后的结果是,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被斩,李元景、李恪、高阳、巴陵公主被赐自尽,江夏王李道宗被流放,与房遗爱有交情的侍中兼太子詹事宇文节、左骁卫大将军驸马都尉执失思力、薛万彻弟薛万备也被流放,李恪同母弟蜀王李愔则被废为庶人。房遗直靠着房玄龄生前的功劳,免于死罪,贬为铜陵尉。这就是轰动一时的永徽大案。

吴王李恪

房遗爱、高阳谋反一案疑点重重。首先,荆王李元景在李唐王室存在感不高,没有战功政绩,也没有声望,根本没有成为帝王的资质,谋反又不是儿戏,是搭上满门性命、你死我活的大事,遗爱、高阳替一个没有名气、没有号召力的人造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吗?再者,历史上关于高阳的记载主要都集中在她性格蛮横、骄纵等生活作风方面,并没有她渴望权力且政治才能出众的记载,她和后来的武则天、太平公主、安乐公主等喜欢搞政治的女性并不一样,很难想象她会主动策划谋反大事。

房遗爱、高阳谋反一案更像是长孙无忌为了帮助李治巩固皇位、强化个人权力而刻意罗织出来的政治案件。房遗爱、柴令武都曾是魏王李泰的心腹,“时皇太子承乾有足疾,泰潜有夺嫡之意,招驸马都尉柴令武、房遗爱等二十余人,厚加赠遗,寄以腹心”,而李泰才气纵横,一度令李世民非常满意,差点成为储君。吴王李恪也是李世民特别喜欢的儿子,常称其“类己”。要不是长孙无忌坚决支持自己的外甥李治,并让李世民妥协,到底谁会成为李世民的继承者,还真不好说。薛万彻、李道宗都和长孙无忌有矛盾。李治皇位得之不易,对原先和自己争夺太子宝座的势力当然心怀芥蒂,而高阳夫妻和房遗直的不和恰好就成了被长孙无忌利用的突破口,趁机制造出一波冤案,将李唐王室、朝臣来了一个大清洗。

长孙无忌

文史君说

总的来说,不论是高阳谋反,还是与和尚偷情,都是漏洞百出。高阳性格跋扈不假,但却没有理由去做如此有违人伦的事情。高阳在历史上的形象逐渐被扭曲,与《新唐书》《资治通鉴》脱不开关系。两书作者欧阳修、司马光都有极为鲜明的排佛立场,尤其是欧阳修,大量删减了《旧唐书》中与佛教有关的内容。以此而论,也就存在两人虚构佛家丑闻来打击佛学的可能性,而高阳、辩机很可能比窦娥还冤,背了一千多年不属于自己的锅,更残酷的是,他们还要继续背下去。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历史上这样的悲哀还少吗?

参考文献

《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

张国刚:《佛学与隋唐社会》,河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郑敏:《高阳公主谋反案辨诬》,《烟台大学学报》1995年第4期。

如一:《辩机死因初探》

(作者:浩然文史·微雨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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