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穿书甜文——《薄命贤妻她摆烂了》

冰冰评小说 2024-11-13 02: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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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胎穿成盐商林家的独女,林幼荀前十八年的人生只有两个目标——保住林家的家业、招个赘婿延续林家香火。

为了做个孝女,林幼荀披星起,戴月归,为林家的家业披心沥血。

没想到,接掌家业在即,她爹给了她一个“大惊喜”——一个私生子。

她爹喜得癫狂。

“以后家业是你弟弟的,你也不必招赘,爹救过一个大人物,拿这份恩情给你讨一门好亲事。”

名门祁家,子弟读书科甲入仕,以礼法家风为傲,最厌商人,所谓“士人之家,唯耻货殖”。

林幼荀的爹挟恩图报,逼祁家年轻一代最优秀的祁寰娶她。

将女儿嫁入祁家,林父为幼子攀上一门显赫尊贵的姻亲。

迎娶一个嫁妆丰厚的商户女入门,是为了报恩,祁家名声不仅没受损,更让人钦赞了。

林家、祁家都得到了想要的。

尚未入门,已注定婆婆厌恶、夫婿不喜,林幼荀的处境,没人在乎。

林幼荀生了场病,昏梦中得知她穿的是本书,一个大冤种女炮灰,在家做孝女,到了祁家做贤妻,年纪轻轻,心力交瘁而死。

她爹的私生子,用她的命得了祁家护佑,享一世富贵。

她死后,祁寰娶了只有书香之家的虚名、其实一贫如洗的女主,女主边感叹她薄命,边笑纳了她丰厚的嫁妆。

醒来,林幼荀气疯了,去他的孝女、贤妻,她摆烂了。

“爹老了,你弟弟以后就靠你了。”

她爹又在对她洗脑,林幼荀微笑:“先把那座百亩桑园给我。”

“我们是父女,你竟和我讨价还价?”她爹震怒。

“别谈感情,伤钱。”

“你……”她爹语无伦次。

嫁入祁家。

婆婆果然厌恶她。

“笨手笨脚,以后吃饭不许你侍候。”婆母怒。

林幼荀帕子捂脸嘤嘤落跑,众人当她羞惭欲绝,她开心的在床上翻滚,从此不用早起了。

只是她那位少年解元、青年探花夫婿的心思,她猜不透。

祁寰白日里一副清清淡淡的寡欲模样,夜里却折腾得她筋散骨酥,城府深沉的顶尖儿人物。

“夫君,我不是贤良妻,你早看出了。”论心机,林幼荀不是他的对手,她心一横,捅破这层纸,自请下堂。

“和离?”祁寰平静地攥住她的手,黑眸寸寸灼红,“夫人,你这辈子都休想。”

试读:·

  舱门突然打开,祁五公子祁宏差点一头栽进去。

  “四哥!”

  祁寰扔给他一个瓷瓶。

  祁五公子眼疾手快,抓在手里,是装药糖的瓷瓶,祁宏刚刚的不满瞬间消散,掏出一颗塞进嘴里,“真甜。”

  有了药糖甜嘴,祁宏终于将一碗黑褐色的药汁灌进肚子里。

  临近中午,祁五公子看着林家嫂嫂送来的食盒,眼珠咕噜一转。

  “六叔,昨夜我受凉,又是请大夫抓药又是熬药,你和四哥都没睡好,今天天不亮就起床,早饭也没好好吃。中午咱们好好垫垫肚子吧。”

  祁六叔一眼看穿祁宏的心思,觉得很丢脸。

  余光瞥一眼立在船头的祁寰,颀身玉立、英俊潇洒,祁六叔心生骄傲,祁家后继有人,又想到祁寰的这桩婚事,祁六叔心头一堵。

  “饿了你自去吃,我没胃口,喝一碗白粥即可。”

  祁宏压根没听出祁六叔话中有话,感叹一句“六叔你还不饿啊。”

  便乐滋滋地揭开一个大食盒,将点心、小菜摆了满满一桌。

  “哇,真丰盛,林家嫂嫂真是有心。”

  除了常见的山药糕、核桃酥、松穰卷子等甜食糕饼,还有素什锦、炸开花豆、香菇面筋等小菜,以及一些做工精细、色香俱美,连生于名门大族、父疼母爱的祁五公子都忍不住惊叹的小食。

  譬如那盘精致的枣果。

  去皮去核的滚圆大枣,不知道怎么做的,泛着漂亮的蜜色釉光,上面撒着红色、金色的碎屑,颜色非常漂亮。

  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味道十分香甜,没有一点枣子的涩味。

  祁五公子吃得很是满足。

  嘴里的白粥越发没滋没味,祁六叔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他连忙深深吸气,瞪了祁五公子一眼。

  祁五公子没有察觉。

  他正眉开眼笑地对着祁寰一阵猛夸,“林家嫂嫂真是贴心,我是沾了四哥的光……”

  祁寰不着痕迹地扫了祁六叔一眼,淡声嘱咐祁五公子,“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莫要浪费。”

  “四哥放心,剩下的我马上收起来。”祁五公子很是乖巧听话。

  祁六叔手上的粥碗抖动了一下。

  ……

  千求万求,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林老爷终于求得孟月生点了头。

  “荀儿啊,明天咱们府里,大开中门,让你孟姨风风光光进府。告诉爹,你把金香藏哪儿了?把她放了吧。”林老爷强颜欢笑,求着林幼荀。

  码头上落了下风,丢了人,林幼荀心情不好,不冷不热地回话,“明天再说吧。”

  林老爷碰个软钉子,又不敢冲林幼荀撒气,一肚子闷气在胸腹间左冲右撞。

  “去东门里二牌小巷。”

  他要去看他的宝贝儿子,只有儿子能让他消气。

  林老爷遇到莲香是个意外。

  莲香年龄不算小,姿色亦不算上佳,林老爷刚开始没将她放在心上,但莲香有个常人罕及的优点,特别会服侍人,不论床上还是床下。

  一来二去的,林老爷半推半就地给莲香母女三人赁了个小宅子,当作外室养了起来。

  白手起家赚下万贯家财,林老爷精明着呢,养外室也不肯做冤大头。莲香母女出人意料的识趣,不仅不嫌林老爷悭吝,还口口声声叫林老爷恩人。

  有了个小小的落脚之地,哪怕是赁的,她们对林老爷已是感恩戴德。

  莲香母女一声声恩人大老爷,仿若林老爷是她们的天,精明如林老爷也抵挡不住,陷进了温柔乡。

  但林老爷钱财之上依然吝啬。

  直到莲香生下个儿子,林老爷大喜若狂,立马给莲香买了处前后两进的新宅子。

  请奶娘,买丫头,雇仆妇,莲香母女三个,霎时间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丫鬟婆子侍候的奶奶、太太。

  莲香扬眉吐气,以林家的大功臣自居,林老爷有了儿子,情愿纵着她,自愿在她面前矮半截。

  两人的地位不知不觉颠倒了。

  这次,林老爷先被林幼荀气得肺腑快要炸裂,又在孟月生那里低声下气说尽好话。到了外宅,再也打叠不起往日的笑脸温存,外边的衣裳也不脱,步子也不放慢,直奔正屋,大声叫嚷:“儿子,爹来了。”

  没人理他,林老爷定睛一看,莲香双眼红肿盯着他,莲香、金香的老娘金婆子呜呜地擦着老泪,两个小丫头抖的筛糠一样。

  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他儿子。

  大约他儿子跟着奶娘在里间。

  林老爷向里间走去,金婆子一拍大腿“嗷”地一声嚎了起来,“金香啊,我可怜的闺女,你让人关在哪了,是死是活啊。”

  “你眼里只有儿子,没有我,你哪来的儿子!”莲香一头撞在林老爷身上,“我姐呢,你那天杀的闺女把我姐怎么了?”

  林老爷脚步不稳,险些一屁股墩在地上。

  “嚎什么嚎,都给老子闭嘴,嫌老子不够烦吗!”林老爷咆哮。

  金婆子一个哆嗦,不敢再嚎叫。

  “让我清静清静。”

  林老爷发火,金婆子发怵,给莲香一个眼神,赶紧带着丫鬟出去。

  莲香自恃有儿子撑腰,不怕林老爷,她捏着帕子嘤嘤哭个不住,“我姐让你闺女打个半死,你还拿我们娘儿们撒气,天老爷,你给我评评理。”

  “别哭了,明天你姐就放出来了。”林老爷心软了一下。

  “真的?”莲香以为林幼荀认怂了,她反倒不依不饶了,“我姐在你闺女手里吃了大苦头,老爷,你得给我作主,让你闺女给我姐认错。”

  “什么,让荀儿认错?”林老爷气得笑了,“你脑子没坏吧。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我左求右求,荀儿要送你那爪子不干净的姐姐进官府。”

  和林老爷不同,莲香并不觉得送官府有多么不得了。

  “老爷,你话说的太难听,姐姐是心疼我、心疼你儿子她外甥,想给我们藏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莲香胡搅蛮缠,林老爷气哼哼地也不驳斥她。

  金香藏也好,偷也好,那些东西林老爷还没看在眼里。

  “你闺女威胁送官府,老爷,你不能被她挟制,你让她送。一来,林家是老爷的,我姐藏的东西,是老爷给她的,哪个能说是偷。二来,老爷你和衙门熟,老爷你上上下下一打点,我姐进了衙门也吃不了苦……”

  莲香说的兴起,觉得林幼荀的威胁简直幼稚的不值一提,没有看到林老爷盯着她的眼神冷的瘆人。

  “上上下下打点,你两片嘴唇一碰说的轻松。你听没听过‘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你知道不知道衙门里六房书办、胥吏,三班差役,盯着有钱的肥羊,眼神绿幽幽比狼都狠。躲他们尚且来不及,你要我拿银子去喂饱他们,为了你那该剁手的姐姐!”

  莲香自恃有了儿子,这些日子甚至踩在林老爷头上,虽然觉得林老爷神色可怕,还是犟了一句,“看着是打我姐,实际上是打我的脸。不过是点银子,老爷你竟舍不得,就要报官,我要让林幼荀知道,我不怕她。”

  “啪、啪”林老爷不由分说,连着给了莲香两个耳光,打得她半张脸都紫涨起来。

  “再敢说报官,我撕了你的嘴。”

  莲香懵了。

  林老爷看也不看她,气哼哼地离开了外宅。

  第二天,林府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仆妇丫鬟们都换上干净衣裳,大开中门,迎接孟月生进府。

  孟月生依然一身缁衣。

  她只答应代掌一段时间林家府内庶务,让林幼荀风风光光出嫁,却没有松口做林家的主母。

  林幼荀只得依她,将客院重新铺设一遍,让她住进去。

  孟月生虽不肯换下缁衣,但她既应允掌家,便雷厉风行,没多久,就从贴身侍候林老爷的小厮口中得知了林老爷怒打外室莲香耳光的事。

  小厮活灵活现地将怒打的情形说了一遍。

  林幼荀嗤笑,“以为生了儿子就能上天了,在林老爷眼里,‘儿子’或许比银子重要,但她……呵。”

  小小年纪,看得太过通透。

  孟月生叹口气,轻抚林幼荀的脸颊,“这些事糟心事交给我,你不要管。不管怎么说,十里红妆、风光出嫁,都是一个女孩儿一生中最绚丽的日子。你生得美,但嫁人与在家做姑娘终归不同,我给你寻……一些东西,你好生看看。吃好睡好,养颜美体,做一个比玉生香、比花生娇的新嫁娘。”

  林幼荀面色一僵。

  向孟月生告辞,回到自己的院子,林幼荀踱了几圈步,对平瑶说:“孟姨说得对,嫁人与在家不一样。”

  平瑶虽没出嫁,但与平珊情同姐妹,平珊去通州嫁给谭念七前夜,她们俩睡在一起,说了半宿的话。该说的,不该说的,羞的耻的,都说了。

  孟月生的那些言外之意,平瑶能听懂。

  故而,听到林幼荀这话,以为自家大小姐开窍了,平瑶红着脸,抿嘴一笑。

  “更何况,祁家是名门望族,深宅大院,庭院深深不知深几许。受了欺负,哭都传不出去,我带的人不能少了。平瑶,你去传话,让大管事从临近分号调几个机灵的小伙计,再从田庄里选几个膀大腰圆的农妇……”林幼荀吩咐。

  平瑶一一应下,临走前欲言又止,很想问一句自家小姐,真的听懂孟居士的话了吗?

  ·

  通州盐场,官衙发了火伏牌,盐灶可以开火了。

  谭念七打着赤膊,短衫敞着,一身结实的肌肉泛着黝黑的光。

  “小谭总催。”抱着一大捆芦柴的中年汉子,咧嘴向谭念七笑。

  热气腾腾的灶房,冲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劈手在中年汉子脑门上打了一下,“什么小谭总催,叫谭总催。”

  中年汉子憨憨点头,“对,对,谭总催。”

  海盐暴利,盐场鱼龙混杂,要想在这条利益链最下面的盐场一呼百应,除了需要银子,更需要敢于逞凶斗狠、刀头舔血。

  谭念七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今天来的这个亭灶,与别处不同,谭家作为灶户世代隶属于此。

  在盐灶忙活的这些年岁大的汉子,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那个有些憨的汉子才会喊他小谭总催。

  而老人急着要他改口,倒不是怕谭念七生气。

  盐场上亭灶、团灶众多,一众总催、廒商中谭念七尤为显眼,他太年轻了。

  谭念七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他立起来了,整个亭灶都跟着得了好处。他们这些老街坊邻里,叫他一声“小谭总催”,想表一表亲近,没啥心眼。可传到外人耳朵里,那些眼红他们日子过的好的人,怪声怪气跟着叫“小谭总催”,听着就不是滋味。

  所以,老人不许人再喊谭念七小谭总催。

  这些小事,谭念七不放在心上。

  挑卤水的一排精壮汉子,挨个和谭念七打过招呼,才匆匆走进灶房。

  “平伯,咱们进灶房吧,我和叔伯兄弟们说几句话。”

  煮盐的大锅很大,七八个半大不大的孩子,赤着上身,一人一个灶眼,忙活着添柴扇风,灼灼火舌舔着盐锅。

  灶房里闷热难耐。

  灶民们见多了那些发了财的总催、廒商,摇身一变,穿绸着缎,学起了盐商巨贾的派头。

  谭念七也有了大出息,却该进灶房进灶房,也从不嫌弃谁,灶民们都夸他不忘本。

  “叔伯兄弟们,今年是个好年成,熬足了正盐,余盐我们能卖个好价钱,大家伙铆足了劲熬,越多越好!”

  众人耳朵竖的高高的,谭念七的话,他们信。

  “大伙都听到了吗?”老人大声问。

  “谭总催放心吧,大伙儿拼命熬,一定熬的多多的。”众人高声吼。

  谭念七道了谢,“昨夜一头牛淹死在沟漕里,我抢了半头,今天晚上支大锅,大家伙饱饱吃一顿炖牛肉。”

  众人轰然叫好。

  “谭总催,跟着你,大伙的日子有奔头。”

  “是东家出手阔绰。”谭念七笑。

  谭念七的东家,自然是盐商林家。

  众人又说林家确是比旁的盐商仁义。

  那是大小姐仁义,这话谭念七没说出口。

  又跑了几处亭灶,谭念七回家时,天已黑透。

  还没敲门,院墙里响起“汪汪”的狗叫声,以及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七哥!”

  谭念七脸上带着遮不住的笑,“是我。”

  平珊开了门,谭念七将她抱了起来。

  “快关门,别让人看见。”平珊嗔他。

  谭念七用脚踢上了门。

  “先吃饭,别闹。”听到他肚子咕咕叫,平珊大笑。

  谭念七只得放下她,弯腰进了厨房。

  饭菜都在锅里热着,暖橙的烛光下,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姑娘含笑望着他,谭念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无比的满足。

  吃完了饭,小两口喁喁地说了许多话。

  “扬州来信,要挑几个机灵的小伙计,是小姐要的,你可要认真挑。”平珊又一次叮嘱。

  林家大小姐是他的贵人,谭念七对林幼荀很是感激。

  “你放心的,人我挑好了。”

  挑小伙计是小事,林幼荀吩咐的另一桩事才是天大的事。

  谭念七听令行事,却越来越心惊,不止是感叹大小姐的大手笔,更震惊地发现,大小姐这番行事将老爷瞒得滴水不漏。

  “平珊,咱们回一趟扬州吧。”

  平珊欣喜点头,“小姐就要出嫁了,咱们是该回去一次。”

  谭念七携平珊回到林家,林幼荀很是高兴。

  平瑶拉着平珊的手,上看下看,看得一向大大咧咧的平珊害羞了,才笑出声。

  “走,去见小姐。小姐一直想着你呢。”

  平珊去了林幼荀的院子。

  谭念七不得不留在前院,与林府的管事、账房应酬寒暄。林老爷不在府里,他悄悄松了口气。

  “小姐。”平珊看到林幼荀,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眼角沁出泪。

  “哭什么,是不是委屈我没亲手给你嫁妆呀。”林幼荀故意装作无奈,从背后拿出一个黑漆小匣,“好了,你家小姐给你补上。”

  “小姐给平珊什么宝贝,我看看。”平瑶凑趣,抢在平珊前面接过匣子,轻轻打开,一套赤金头面宝光烁烁。

  平珊用力眨掉眼中泪水,在平瑶脸颊上轻轻一拧,“小姐,平瑶急着要嫁妆呢。”

  平瑶红了脸,“小姐,别听她瞎说。”

  林幼荀笑盈盈看着她们闹成一团,平珊气色极好,可见嫁给谭念七,没有挑错人。

  主仆三人说了许久,林幼荀打了个呵欠,借口困了,让平珊和平瑶单独说说体己话,也去见见其他人。

  这毕竟是个等级分明的皇权社会。

  有些话,林幼荀在,她们不好讲。

  无关感情。

  林幼荀没见谭念七,只让人给他传了一句话,“一切我自有主张。”

  谭念七是个悍勇之人,林幼荀这一句话,他的心就放进了肚子里。

  盐场那边离不得谭念七,第二天一早,平珊向林幼荀行礼辞别。

  孟月生竟也出人意料地来到林幼荀的院子,送了平珊一对玉镯。

  平珊受宠若惊。

  送走平珊,林幼荀上下打量孟月生。

  不止平珊受宠若惊,她也受惊不小,孟月生性子孤傲,虽对身边侍候的人不严苛,但也不亲热。

  “这门亲事,不错。”孟月生淡淡开口,算是作了解释,“眼中的光骗不了人。”

  原来是磕到了啊。

  林幼荀笑眯眯给自己揽功,“我挑的人,不会错。”

  孟月生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幼荀,“当得起一句‘你挑的’,怕是另有其人。”

  林幼荀的笑容倏然散尽。

  “大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祁四公子骨子里怕是个极傲性的……”

  林幼荀打断她,“前尘往事,已烟消云散。”

  虽然林幼荀并不觉得那是多么了不得的事,祁寰即便知道了,也未必会在意。

  而且,孟月生误会了,她对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喜,毫无期待,绝对不是忘不了那个人。

  为了宽孟月生的心,林幼荀只得说了一句,“只有你们几人知晓,他永远不会知道。”

  朝阳初升,天色渐渐亮起来。

  祁家的仆人抬着梯子挨个院子摘灯笼,熄火烛,这是祁老太爷前些日子新定的规矩,天色半亮,各个院外的灯笼都得熄了。

  祁家是个四代同堂的大族,世代簪缨的官宦名门,最重的是体面。上上下下的人一多,免不了生出龃龉,但上有祁老太爷、有家规,各房各院的主子都是读书人,脸面看得重,大都各自将委屈默默吞了下去。

  外面看过去,祁家一向是平静宁谧的。

  这天却不同。

  愤怒至极的祁六叔一句“请家法!”,家仆们不敢怠慢,从家祠里抬出两条板凳,请出那块行家法专用的漆着红漆的竹板,放进家塾院子里。

  那块竹板,三尺多长,半尺多宽,漆色暗红,像是浸透了血染的,往凳子上一放,森寒之气扑面而来。

  几个年龄小的学童“哇”地一声哭了。

  “往范先生屋里扔癞蛤蟆,是谁干的,都不说是吗,八岁以下五大板,八岁以上每人打十大板。”祁六叔怒吼。

  范先生是祁家新聘的塾师,不知道哪个子弟淘气,往他夜壶里扔了个癞蛤蟆。范先生夜里起来小解,癞蛤蟆猛地呱呱大叫,险些将老夫子吓出个好歹。

  祁六叔举人出身,几次春闱都铩羽而归,眼见兄长们甚至弟弟都高中进士,不由雄心熄了大半。

  祁老太爷见他对科场心灰意冷,便让他管理族中事务。

  严督家塾,部勒族中子弟自然是祁六叔负责。

  刚从扬州回来,塾中竟闹出不敬师长的事,祁六叔大为光火,要下狠手整治。

  别说十大板,五大板打下去也得见血。

  祁家家塾里的子弟,不仅有主枝嫡脉的,还有旁支族亲的,有孩子在家塾的,得知消息都炸了。

  但是祁老太爷不发话,当爹的摇头叹息,做娘的心疼得抹泪,却不敢阻拦祁六叔。

  不分青红皂白,所有人连坐惩罚,祁寰微微皱眉。

  那一场南柯大梦,与他,非但不是梦了无痕,反而愈来愈与他的魂灵融合,他好似真的经历了那数年时光。

  祁家教子甚严,家塾中定有《训家塾诸生家训》,六叔的惩罚,虽重,却也能在《家训》中找到依据。

  他儿时也是这般过来的。

  可经历了那场大梦,梦中林幼荀常有惊人之语,祁寰走上前,低声阻止,“六叔,所有人都打板子,是不是太过了?”

  若是旁人,正在气头上的祁六叔保不齐一通臭骂。

  偏偏是祁寰,祁六叔拧着眉,耐着性子说:“谁让他们不说是谁放的,查不出,诸生连坐。”

  “若是查得出呢?”

  “当然是谁干的罚谁!”祁六叔冷声道。

  祁寰一揖,“六叔,交给我查吧。”

  “你?”祁六叔狐疑不已,压着声音提醒他,“你年轻不懂,族中事务并不是非要分个是非曲直,我全罚了,他们说不出什么。可要是一个个审问,有的动手有的不动手,麻烦就大了。”

  “六叔,放心,我自有法子。”

  该劝的都劝了,祁六叔抱臂摇头,等着祁寰碰壁。

  看着自家孩子叹息、抹泪的父母,也都殷殷看着祁寰。

  祁寰没有做什么莫测高深的举动,他在家塾一众孩子中穿行一遍,微微一笑:“范先生的住处挨着院门,昨天守门的小厮说有人谎称‘走水’将他引走,他追了一阵,没有追上。看来,闹出这场淘气的,最少有两人。”

  还是没有人主动承认。

  祁寰也不急,反而踮起竹板,笑容透着一丝冷酷,“有几个人挨过板子?这板子说是打屁股,其实打的是大腿中部,屁股打伤了,你们没法坐,还怎么读书。打在大腿中部,屁股可以跨着边坐椅子,不耽误你们读书。”

  一般的淘气,最多让先生打几下手板,大部分孩子没挨过板子,头一次知道打的是大腿,挨完打还要带伤读书,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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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11-14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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