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无奈之下我选择去继子家养老,继子的一番话让我破防,痛哭出声。
1.
病房中。
我看着隔壁床的老太太在儿子儿媳的伺候下吃饭,一会儿嫌弃汤不好喝一会嫌弃菜没味道,羡慕着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麻烦护士帮我前台拿一下外卖。
隔壁老太太听了我这声,笑眯眯地问我:“妹子啊,你这是孩子不在家呢!要不我们家的饭给你分一些吧?这老吃外卖也不行啊。”
我干笑一声:“谢谢大姐的好意了,不过我还挺喜欢吃外卖的。合我胃口呢。”
喜欢才见了鬼!为了这该死的面子,临到老我倒是学会了说谎。
这让我不由想起网络上看到的这样一段路,年轻的时候比财富美貌,等年纪大了比的就是身体健康。
我叹了口气。
护士将外卖递给了我,还帮我将病床上吃饭的护栏装上。
外卖油腻还味重,我吃了两口就没了食欲。
再一看隔壁床老太太的挑剔,有点儿觉得人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愤然。
这会儿隔壁老太太已经吃完了,冲我笑道:“妹子,你儿子咋不来看你啊?”
我很想说,你刚才不是问过吗?
可看着人家的“人多势众”,再看看自己的孤家寡人。
还是算了。
可老太太却不想放过我,开启炫儿模式:“我这儿子,虽然没多大出息,可这唯一的好处就是在身边。我有个头疼脑热的,马上就能送我到医院,还能照顾我。妹子啊,你说咱们这老了不就图这点儿吗?”
我想了想昨日她骂她儿媳的那些话,沉默了。
大抵是觉得我沉默不语没什么意思,老太太不再找我搭话。
我松了口气。
突然,微信跳出信息,是好姐妹郝玲发过来的。
点开语音,郝玲的声音传入耳朵:“翠莲啊,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去养老院。我去年在那儿呆了一年,真真是花钱买罪受。一年的费用挺高,可那滋味……我这辈子也不想再提。不然,我哪里会死皮赖脸的要求侄子给我养老?”
郝玲年轻时候坚持做丁克一族,她和她老公一生未育,前年她老公死后她一人孤苦难捱,自己进了养老院。
不过一年,就出来了,给了她侄子大笔的钱,让她侄子帮她养老。
我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叹了口气,给郝玲回了信息:我也不想啊,可如今我这一摔,心里对于一个人住实在有些发憷。
郝玲的信息回得很快:那就找一个护工。
我:24小时陪伴的护工太贵,我手里积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还不知道要活多长时间呢。
这倒是实话。
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只是骨折了,而不是得了什么需要长期治疗的重病。
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日子得怎么熬。
郝玲:要不,你问问你继子?
我回信息的动作顿住。
问方圆吗?
方圆是我继子,我虽然有尽力教养他,但他爸一走,我和他的这关系就有些微妙。
有点不愿意问,可若不问,待到出院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去……
辗转反侧。
我在第三瓶水吊完的时候,还是颤颤巍巍地拨了方圆的电话。
“喂,妈!”电话被很快地接起。
我笑着道:“方圆,是我。你们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妈,有事吗?没事我挂了,我这会儿正上班呢。”方圆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我敏感地捕捉到,原本忐忑的心更加沉重,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我……我……”
“妈,有事儿您就说,我这边没什么时间了。”连声的催促。
我闭了闭眼,一咬牙,问出了口:“方圆,我想过去和你们一起住,让你们照顾我一段时间,行不行?”
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归于静无。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答案,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妈,这事儿吧,也不是不行,就是,最近不是特别方便,要不,过段时间……”方圆终于开口,声音很为难。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慌张的开口:“那……”
护士进来,打断了我的话:“沈阿姨,您今天的吊瓶已经完了,我现在给您换药。”
我顿了顿,胡乱地点头,然后声音略带哽咽地道:“方圆,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不待方圆回答,我就挂掉了电话。
一分钟后,方圆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呆滞地看着,想要接又不敢。
“阿姨,您的电话响了。”给我换药的护士好心地提醒。
我笑笑,还是点了接听。
“妈,您在医院?”方圆的语速很快。
我几乎可以想见他的不耐烦。
是怕我给他添麻烦吧?
还是怕我钱不够问他要?
我下意识地要否认:“没,没有……”
旁边的小护士听见了,叹着气说我:“阿姨,是您儿子吧?您就别再瞒了,您现在这情况,实在是需要有个人照顾才比较放心。”
显然,方圆听见了。
“妈,怎么回事?您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地回:“没什么大事,就摔了一跤,受了点伤。你们忙你们的,别惦记我了……我一会儿托护士请个护工就是了。”
“您在哪个医院?”方圆打断了我的话。
“二院。”
“骨科?”
“嗯,我没事儿,一点小伤。行了啊,我这边换药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匆匆挂了电话。
小护士为我抱不平:“阿姨,您都这样了,怎么还不和您儿子说啊?这养儿防老不就为了这时候吗?”
我笑着道:“他们忙,我可不能给他们添乱。”
“您啊,果真是天下父母心。行了,药换好了。您有事儿就按铃叫我啊。”
待护士出去,我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2.
养儿防老。
天下父母心。
有泪无声地滑落。
其实,我也羡慕隔壁床的老太太。
只是,我不能啊。
方圆,是我的继子。
我与方圆的父亲方泽是在我三十二岁那年结婚的。
在此之前,我结过一次婚。
当时嫁给爱情,但结婚三年无孕。去医院检查,是我的问题。
回家前夫就甩了离婚协议书,然后摔门而去。
我哭了一晚上,签了字。
自此劳燕分飞。
因着不能生育,再谈婚论嫁时,我的底气就弱了几分。
经人介绍,认识了方泽。
方泽前妻因意外死了两年,一直没有再婚,带有一子,刚五岁。
我妈催着我答应,用她的话说,方泽的条件这么好,还有个孩子,与我正好合适。
我最终点了头。
自此我就成了方圆的继母。
我也曾想要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尽心教育他。
可这孩子,始终与我不太亲近。
慢慢地,我也有些心灰意冷,不再刻意接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不失关心。
从此,也算是找到了正确的相处之道。
到了方圆结婚,我与方泽将多年的存款拿出一部分给他们小夫妻付了首付,自此,人生也算是圆满了大半。
只是一年前,方泽因病过世,从此只剩下我一个人。
方泽的病耗尽了我们大多数的积蓄,还好,我还有退休金。
独居一年,我也算是体验了老来孤独的感觉。
方圆与儿媳文昭在隔壁市生活,自他爸过世后,他们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我与方圆,虽为名义上的母子,实际却是淡淡的并不亲近。什么平常母子间的视频电话,就更少了。
我想过N种渡过老年生活的情形,唯独没想到我会在六十岁的时候凄凉成这般光景。
其实,六十岁一点也不老。
可老的是这颗孤单的心。
折磨人的是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洗碗做饭一个人看电视,是自己对着自己说话。
好友总是有几个的,但谁都有自己的生活,没人能常年陪伴。
有朋友劝我再找一个。
可我都这个年纪了,再找一个做什么?给人当保姆吗?网络上老年婚到头来累出一身病却没落着个好的报道不少,虽然现在也凄凉,可我不想自己再落入更凄凉的境地。更何况,方泽在世时,我与他也算得上是感情和睦。他才过世一年,我是万万不可能再找的。
也请过护工,按小时计算的那种。一是于我而言价格不菲,二是很少能遇见真的愿意听你说话的人,后面也就罢了。
这一次突然摔倒,腿骨折,还是邻居见了送我进了医院,直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出于对未来的恐慌和孤独的排斥,我鼓起勇气给方圆打了电话。
只是……
没有血缘关系的羁绊,终归还是隔了层纱。
罢了, 原本就是我要求得太多。
我于这万千的思绪中昏昏欲睡。
3.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灯也一瞬间亮了起来。
原来,已经天黑了。
想着该是隔壁床的孩子给他母亲送饭,我人更有些恹恹的。
“妈!”
“妈!我们来了。”
熟悉的声音惊得我坐床上拥被而起。
是方圆和文昭。
我手足无措:“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是小问题吗?”
方圆将手里的饭盒放到了床头柜上:“妈,不是我说您,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说一声?如果不是我听见护士说的话,您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
方圆说话的嗓门有些大。
我忐忑地看着他们,讷讷地不知如何反驳。
他是不是觉得我给他添麻烦了?
我心里更觉黯然。
文昭轻拍了方圆的胳膊一下:“好好说话。”
说罢,她将手里的水果和牛奶也放到了床头柜上:“妈,先吃饭,我带了排骨汤过来。下午临时听方圆说起这事儿,幸好早上家里煲了汤。来,您快趁热喝了。我们还买了饭,您还没吃吧?肯定饿了。”
说着,文昭将饭盒打开。
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飘出,我瞬间觉得肚子好饿。
文昭向来会说话,这我是知道的。不过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的会说话。
我接过汤,笑着道:“我就是怕你们这么来回的奔波。”
喝了一口汤,咸淡适中,汤的温热从口腔一直流进了胃里,舒适得让人想叹息。
“妈,您总是跟我这般见外。行了,您先吃饭,我去找找医生。”说罢,方圆转身出了病房。
我看着方圆的背影,眼眶有些湿。
文昭将饭也拿了出来:“妈,您试试看,这菜怎么样?可还合胃口?方圆说您喜欢吃排骨……”
我喝汤的动作一顿。
原来,方圆是知道我的喜好的。
有一种喜悦的情绪,丝丝缕缕缠上我的心脏。
“好好好,你们过来,路上累着了吧?我等会儿把钥匙拿给你,你们今天就在家住一晚吧,就是家里好些天没收拾了……”
“妈,您赶紧吃饭吧,别操心这些了。我和方圆都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这些会安排好的。”文昭好笑地看着我。
我讷讷地停了下来,讪笑道:“好,我吃饭。”
隔壁床的老太太笑着插话:“哎呀,妹子,原来是你没和你儿子媳妇说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住院这么大的事,怎么着都得和小辈说一声的。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辈不孝呢。”
我有些无语地看了那老太太一眼,这是挑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