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做题家,曾是全村人的骄傲,穿过长衫,如今成了骆驼祥子

万民说 2023-04-17 11:47:03

今天上午有事打了个网约车,在等车的过程中,突然想起了许师傅。

跟许师傅是在一个月前的一次打车中相识的。那天下午六点半,我从滨湖新区打车去三孝口,通过打车软件得知司机姓许。上车后,我发现许师傅是个白白净净,三十多岁,戴着眼镜很文静的一位男人。

在等绿灯的间隙,许师傅打着哈欠,用手一直捶着的腰和背,显得极其的疲惫和痛苦。看到这种情况,我委婉的提醒他,要注意身体,不能太透支身体。

正值晚高峰,车开开停停,平时四十分钟的车程,开了一个半小时。因为路上时间太长,我跟许师傅聊起了天,通过交谈,我知道了许师傅倔强而又艰辛的人生故事。

01.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小镇做题家凭着自身努力考取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许师傅来自皖北农村,兄弟姐妹四人,许师傅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家庭贫困。少年时的小许同学天资聪颖,勤奋好学。2008年高考,小许达到211录取分数线,同时他也开创了他们村的记录:新中国建立以来,他们村第一位考上211以上大学的。对志愿报考,父母不懂,他也不懂,为了想毕业后迅速改变家庭贫困状况,他报考了一所211高校的工商管理专业,他想着工商管理是管企业的,可以挣大钱。

抱着这种朴素的想法,许同学走进了这所211大学。想着未来要靠这个专业吃饭,大学四年,许同学一直未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学习很刻苦,每年都拿奖学金。2012年,大学本科毕业的他,想着年迈的父母,还有弟弟和妹妹在求学,考虑到家庭现状,他放弃了考研,直接出来找工作了。

02.现实当头一棒,他遇到人生的第一道坎,毕业即失业

许同学原以为凭着自己不错的大学,还有大学期间优异的成绩,工作一定很好找,哪知道现实却给了这个刚出茅庐的小伙子沉重一击,他处处碰壁。且不说大学生初出茅庐,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能管理谁呢?而且工商管理专业毕业之后,他的很多同学根本不会从事和专业有关的工作,都被迫选择转行了。

从2012年6月毕业后,许同学到处找工作,到处投简历,最终的结果是无非是两种情况:工资高、待遇好的看不上他,待遇差的他看不上。期间,为了养活自己,他也打过零工。眼看到年底,工作还没有敲定。

2013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早,许同学清楚的记得,那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2月9日)是除夕。2月8日,腊月二十八,他接到老父亲的电话,“半撅子,你弄啥嘞?有钱没钱,也要回家过年。”

接完老父亲的电话,他落泪了。他匆匆买了车票,坐上火车,回到了皖北老家。那个春节,他过得最索然无味,他最害怕,亲友们问他在哪里工作。

03.踏入教培行业,迎来了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2013年大年初七,许同学早早的就离开了老家,回到了省城合肥。生活还要继续,他得要尽早为自己找工作。

大年初八的早晨,许同学接到大学同学的电话,告诉他可以去某某教培机构上班。这个培训机构在合肥生意一直很火,现在开了很多店,正大批招人。

许同学立马找到这个培训机构,经过面试,老板对许同学的个人经历和素质还比较满意,当即就安排他上岗,并叮嘱他抓紧考取教师资格证。

从此许同学,变成了许老师,他教学认真,方法活,有耐心,学生们很喜欢,所带的学生成绩提高很快。家长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多家长都奔着他的班而去。

那几年是合肥教培市场最疯狂的年代,培训机构的老板们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许老师的工资也是每年蹭蹭的往上涨。从2013年的十几万,到2019年年底,他离职的时候,已经涨到了每年三十多万。

04.结婚、生子,压力山大的他决定出来创业

2017年3月,许老师在老乡聚会上,认识了虎妞。虎妞跟许老师是一个县的老乡,两人经历和家庭条件都很相似。虎妞在合肥读的大学,一所很普通的大学,大学毕业后,在房产中介工作。在异乡,两个孤独的年轻人恋爱了。2018年2月,爱情瓜熟蒂落,许老师与“虎妞”结婚。

两个原生家庭都很贫困,没有给他们一丁点的经济支持。两个年轻人的结合,完全靠自己,交首付,买房,装修,结婚。这些大事办下来,两人多年的积蓄花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2019年3月,许老师和虎妞的爱女丫丫出生,双方老人身体都不好,也没法帮助带娃。没办法,虎妞只能从房产中介辞职,做了家庭主妇。

添了一个小生命,再加上虎妞的辞职,每个月五六千元的房贷,还有对双方年迈父母的反哺,家庭的经济压力骤增,犹如一座大山压在许老师一人身上。考虑到小家庭的未来,再加上对自己能力的自信,许老师决定趁着教培的黄金期,单独出来创业。

05.遭遇疫情和“双减”,出来创业的他惨淡收场

跟虎妞一说自己的想法,虎妞也是双手赞成。说干就干,夫妻俩做好分工:虎妞带着几个月的孩子负责找房子,签合同,装修,采买设备,这些她都在行。许老师负责招聘和开拓生源,他从自己的任职的机构拉来两个同事,又另外找了六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2019年10月,许老师的身份变成了许总,他的培训机构开业了。凭着自己在家长心目中的不错的印象,还有家长们的口口相传,生源倒是不愁。看着每天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尽管很辛苦,但徐总和虎妞劲头十足。

2020年的春节即将来到,腊月二十七,许总请员工们和他们的家人们吃了年夜饭,大人小孩发了红包,约定年后1月31日(正月初七)开学。

2020年1月23日上午10时,武汉封城。哪曾想,疫情比人们想象的还严重,1月过去了,2月过去了,大家都在家待着。3月份,学校开始线上教学,培训机构何时上课依然遥遥无期。一直到4月底,学校恢复线下课,但是培训机构依然不给开课。随后的时间,疫情反反复复,培训机构时而关门,时而开门。去除房租、水电、物业费和员工工资,许总一盘点,仅仅是能够基本维持,他和“虎妞”等于是义务劳动。

再熬一熬,等着疫情过去,一定会好起来的,许总两口子抱着这样的念头一直在苦撑着。“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有等来疫情过去,却等来了“双减”。2021年7月,“双减”实行,对学科类培训从时间、收费等各方面都进行了限制。一夜之间,学科类培训机构进入了寒冬。

面对疫情和“双减”的双重打击,许总的培训机构在2022年8月夭折了,年仅2年11个月。桌椅和电脑等教学用品也都贱卖了。三年的艰辛付出,最后一盘点,亏了近五十万。

06.生活还要继续,他摇身一变成为“骆驼祥子”

看着自己辛苦打拼的公司倒闭了,许总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看着年迈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一大笔外债,他不能倒下去。他擦干眼泪,生活依然还继续。有人劝许着给孩子偷偷摸摸补课,奈何三年未教学的他,教学水平已经荒废,能不能招到生不好说,再说他不想赚黑心钱,误人子弟。另外他也不愿意违背法律法规,偷偷摸摸去干这事。女儿已经读幼儿园,虎妞也上班了。自己到底能够干什么,许总突然想起来去开网约车。

人生犹如过山车,大学毕业十年,他从许老师成为许总,如今又成为许师傅。2022年9月,他租了一辆网约车,租期为一年,每月的租金为3580元,4000元的押金。

跑了几个月,他渐渐摸索出门道,比如每周一到周五早晚高峰的奖励,晚上充电的便宜,还有哪个地方的盒饭好吃,哪个地方容易载到客……跟我谈起这几个月的跑网约车体会,许师傅娓娓道来。

扣除一切开销,每天平均能够赚个近三百元。但是人很辛苦,尤其长期在车上,近来许师傅出现了腰和颈椎都不舒服。上周,小腿还有浮肿。去医院检查了一下,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医生给他开了点药,嘱咐他要多注意休息。

但是他没法停下来,只能坚持着。开车的过程中,还要担惊受怕,除了怕身体吃不消,还怕出事故,怕交通违章扣分罚款,怕乘客投诉……

问其未来有何打算,许师傅苦笑了笑,反问我“我还有未来吗?”最后,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正一年合同到期后,车不能再开了,还要想着其他的法子。”

车到了目的地,下车前,我给许师傅丢下了一句话:今天自己给自己放个假,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个月过去了,不知道许师傅的身体可好,他的颈椎和腰好点没有,他的腿还浮肿吗?也不知道,他的生意到底怎么样,每月的流水还能够对得起他的辛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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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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