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救护车,还有围观的路人,将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人群中心,倒在血泊中的妈妈,无力地捂住我的手,气若游丝:「对不起宵宵…妈妈不能再陪着你了,你一定好,好好的生活下去……」
医护人员从我手中抢过妈妈奋力抢救。
我茫然环顾四周却看到,我最心爱的丈夫,正旁若无人地抱着曾被我视为最好朋友,刚被妈妈用命救下来的女人,轻声细语地哄慰安抚:「宝宝,你没事吧?」
我:??
01.
警局内。
隔着玻璃,我眼神空洞地看着审讯室中被拷在审讯椅上的肇事司机。
耳畔传来声音:「嫌疑人提出想要私了。」
私了?
我转回头,看向跟我说话的警察,双眼猩红,强忍怒火。
「他酒驾撞死我妈,还想私了?做梦!」
警察没再多说,理解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可下一秒。
又一句话钻进我耳朵。
「这个司机也不是故意的啊,秦阿姨本来也时日无多了,何苦因为一场车祸毁了一个家庭……」
我猛地回过头去,入目的,是毫不避嫌倚在周炀怀里,正一脸不赞同看向我的冯茵。
好一副善解人意的做派。
要不是妈妈及时推开她,现在躺在殡仪馆的人就是她了。
可现在,她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
「宵宵,」冯茵被周炀搂抱着,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作势来拉我的手:「你这么善良,肯定不愿意这世界上有个孩子失去父亲,有个妻子失去丈夫对不对?你——」
「啪!」
话音未落,我重重拍开冯茵伸来的手。
她难以置信看住我,眼圈瞬间变得通红一片,神情间也满是委屈。
紧接着。
明明是我的丈夫,从今天出现起,却一直紧紧搂着冯茵的周炀,怒声斥责我。
「秦宵宵!你发什么疯!没看到小茵还受着伤吗!」
「难道小茵说得不对吗?妈已经确诊是癌症晚期,就算没有这场车祸她也没几个月好活,你何必——」
「啪!」
我二话不说,直接一耳光甩在大放厥词的周炀脸上,打歪了他的头。
02.
突然陷入一片死寂的走廊中。
周炀目瞪口呆看住我,可饶是如此,他还依旧紧搂着冯茵。
我要到这会儿还看不出他们之间有猫腻。
就真是个傻逼了。
「宵宵!」
冯茵急了,冲着我疾言厉色道:「周炀哥可是你老公,你怎么能对他动手!周炀哥也是好心劝你!你这样和那些没素质的泼妇有——」
「啪!」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又一耳光甩在冯茵脸上。
挺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俩这也算是「夫唱妇随」了。
可惜只是一对奸夫淫妇。
「啊!」
冯茵尖叫着捂住脸,表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和控诉。
这周炀哪还顾得上自己还肿着的脸。
气急败坏地为他的姘头出头。
「秦宵宵!你别太得寸进尺!你妈本来就是个早死的命,现在救了小茵一次也算是她的福报!你别不识好歹!」
「小茵这些年对她难道不够好吗?自从知道她生病,一直陪她出去旅游散心,因为你妈一直拿她当亲女儿看,还把自己怀孕这样的喜事告诉她让她开心!」
「小茵对你妈这么好,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敢打她!果然就跟别人说得一样,你就是个铁石心肠的白眼狼!活该当年你爸不要你,现还死了妈!」
现在还死了妈……
现在还死了妈……
周炀这句话,不断在我耳边循环往复,冲击着我本就摇摇欲碎的理智。
霎时间,我如坠冰窟,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眼前却只剩妈妈倒在血泊中停止呼吸的模样。
周炀似乎还在咆哮,我却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
就在他要对我动手的那一刻。
一条手臂拦在了我们之间。
恍惚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蹙着眉朝我看来,似乎有深刻担忧的眼睛。
紧接着,那双眼睛就看向了周炀。
「周先生,你是想在警局对秦总动手吗?」
03.
拦下周炀的人名叫顾森荷,是已经跟我家公司合作多年的律师。
律师在前,周炀哪怕在怒不可遏,也不会敢在乱来。
像是确认了我已经没有任何攻击力。
先前还想只鹌鹑似的,一直躲在周炀怀中瑟瑟发抖的冯茵,又来劲儿了。
她梨花带雨望向我,哽咽道。
「宵宵,我明白的,阿姨突然去世你伤心难过之下,肯定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我愿意原谅你,但事情既然已经变成这样,与其让阿姨躺在冷冰冰的殡仪馆,你继续纠缠司机,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你先去操办阿姨的葬礼,之后让司机去阿姨葬礼上好好忏悔一番。」
「你觉得怎么样?」
她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如今年近三十依旧可以做到不分是非、不辨善恶地做那朵唯一纯洁白莲花。
过去,因为我将她视为唯一的朋友,总会不由分说站在她那边。
可现在——
我流干了泪的眼睛朝她看去,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冷冷一笑。
「如果今天死的人是你,我一定如你所愿。」
冯茵脸色一变。
周炀又开始新一轮的咆哮。
「秦宵宵!」
「你欺人太甚了!小茵现在说的话,哪个字不是在为你考虑!你呢!不仅对她动手,还这么诅咒她!小茵这么多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你拿她当什么!」
我讥诮看向周炀,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一句话。
「当然是拿她当你的姘头啊,贱种。」
04.
有生之年,我第一次出口成脏。
在场另外三个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惊。
当然,比起只有震惊的顾森荷。
周炀和冯茵的眼中,更多的还是被辱骂后的愤怒和怨毒。
「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炀怒吼。
冯茵哭哭啼啼拽住他一侧的袖子,泪眼朦胧看着我。
「宵宵你别误会,我和周炀哥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承认我的确喜欢了他好多年,可他从来没有回应过我,他爱的人一直都只有你。」
「你放心,我今后肯定也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只要让我可以像只小猫小狗那样待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幸福,我就满足了。」
甚至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周炀就像突然被火燎的似的,两手握住冯茵的肩膀,边摇晃变咆哮。
「小茵!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难道不知道,我之所以跟秦宵宵结婚,就是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想用这种方式离你更近一些!」
「小茵!我也喜欢你!我这辈子最喜欢、最爱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你知道这些年我必须和一个不爱的女人同床共枕有多痛苦吗?小茵!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冯茵一副被感动到的模样,颤抖着说:「真的吗周炀哥?你真的也喜欢我吗?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和你在一起!否则两个月前的那一晚,我又怎么会……」
她说着,居然还红了脸。
真是可笑。
我就说两个月前,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周炀为什么没有出现,原来是去跟姘头共度春宵了。
哪怕在巨大的悲痛之下,我依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语。
睨了眼顾森荷,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厌恶和无语,我就安心了,原来不单单只有我觉得他们恶心。
其实不止我跟顾森荷。
我们身边来来往往的所有人,在看到周炀和冯茵这番举动后,也都不受控制板露出鄙夷的表情。
估计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紧接着,周炀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秦宵宵,给你两天时间处理你妈的后事,然后立刻跟我民政局离婚!」
05.
周炀理直气壮地通知我。
冯茵红着脸靠在他怀中,看向我的眼中满是得偿所愿的得意。
不仅如此,她一只手还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好恶心。
从出生到现在,我头一回对人产生这种生理性的厌恶。
捂着嘴冲去厕所,吐完之后总算舒服了不少。
看到我从卫生间出来。
周炀皱着眉,满是防备地看住我。
冯茵嘤嘤道:「宵宵,你难道也怀——」
没让她把那两个字说出来,我挥手打断她,语气平淡道。
「别误会,我只是被你们恶心到了。」
周炀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遗憾地扫了我一眼,然后贴到冯茵耳边说道。
「别怕小茵,她要是能怀早怀了,我妈早说过了,她秦宵宵就是只不能下蛋的母鸡!」
说着,他用之前我最排斥的气泡音对着冯茵笑了声。
「小茵,我爸妈本来就更喜欢你,如果你知道你怀孕了一定特高兴,他们早就盼着能抱孙子了,可惜某些人白当了个女人,连孩子都生不出一个。」
周炀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
可他不知道的是。
早在我们结婚第二年,在他爸妈无休止催生的情况下。
我就以体检为由让他做过一次生育能力方面的检查。
让我想想当时医生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死精症。
因为爱他,怕他知道实情后难以接受。
所以这些年来,哪怕他父母对我再刻薄,我都默默忍受了下来。
我当年真是脑子进水,才会看上他这种垃圾中的垃圾!
06.
「秦总。」
身边的顾森和朝我看来:「警局这边我会全程盯着,您……」
他欲言又止。
我点点头,巨大的情绪波动之后,我现在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你只记住一点,我绝不接受和解,并且要求重判肇事司机,其它的你看着办。」
「好的,明白。」
交代完顾森荷。
再没看那对狗男女一眼,我马不停蹄赶去殡仪馆。
耽误在警局的这段时间里,殡仪馆已经为妈妈整理好了遗容。
妈妈一直都不喜欢周炀。
或许早在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已经看清了他的本质。
奈何那时我被周炀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一生挚爱,为了能和他结婚,甚至不惜对妈妈以死相逼。
就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天。
我甚至还动了瞒着妈妈,把自己手里的公司股份全部交给周炀。
现在想来,天底下怕是没有比我更傻逼的人了。
「妈…」
在妈妈身边蹲下,看着昨天还能跟我说话对我笑的她,此时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地方。
整颗心就像被一直无形的大掌攥住,痛到无以复加。
握住妈妈冰凉的手,将额头靠进她同样冰凉彻骨的掌心。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无论是那个肇事司机,还是那对狗男女,我一定都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07.
令我没想到的是。
周炀和冯茵竟还有脸来参加妈妈的葬礼。
「宵宵。」
两人连体婴似的,依旧紧紧搂靠在一起。
冯茵楚楚可怜望住我,好像真有多难过,我却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冯茵爸妈原本是我家的保姆和司机。
也是一场车祸,两人双双撒手人寰,留下了当时还不满十岁的冯茵。
看她可怜,也念在她父母这么多年在我家兢兢业业的情分上。
虽然没有把她放进户口,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吃住在我家,哪怕不比我这个亲女儿,妈妈对她也足够关心和爱护。
早知道她是这么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当初就该让她流落街头自生自灭!
「怎么?想跟之前在警局那样,跟今天来吊唁的宾客也展开将将,你们这对狗男女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秦宵宵!你说话不要太难听!」
周炀对我怒目而视。
我笑了:「你们两个,一个奸夫,一个淫妇,难道还只准自己搞破鞋,不准我把事实讲出来?」
「宵宵!」冯茵泪水涟涟:「我真的从没有想过要破坏你的家庭,可是、可是……」
她紧咬住嘴唇,一副自己也是逼不得已的样子。
冷笑一声,我摆摆手。
「行了,别在这儿恶心我了,怀了野种就好好在家安胎,别回头孩子没了,又要寻死觅活。」
「秦宵宵!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敢这么跟小茵说话,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挑眉看回向他,冷声道。
「闭嘴吧,贱种。」
真是个贱种。
活该他当这个接盘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