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晚上在电影资料馆看完电影，走到积水潭桥下等红绿灯时，听见路口的东南角传来歌声。音响中传出的人声湮没在车流声中，听不出完整的旋律。站在马路对面，只能看到一个人影抱着吉他，在间奏时欢蹦乱跳。环绕着他的是半圈地铁口随意停放的共享单车，另外半圈是路过看热闹的人群。

自从那些操弄各种乐器的“乞讨和卖艺”群体几年前从北京地铁一夜间消失后，已经很久没在北京街头看到“卖唱”的“流浪歌手”了。远远的看到这个活分的小伙子，才意识到过去几年生活中少了些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

绿灯后走过马路，来到跟前看了几分钟。听得出，他唱的是自己写的歌。“昨天夜里我漫步在什刹海，突然遇见背着吉他的你。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不定，像朋友一样问候着你。我转过头去，已经情不自禁，如同孩子一样在放声哭泣……”配上充满力量撕裂般的嗓音，我脑子里迅速冒出了一个标签：“积水潭汪峰”。

一曲唱毕，“积水潭汪峰”请出了自己的同党，开始唱一些翻唱歌曲。连续作战的他，暂时退居“幕后”。我绕过人群，走到他身边，和他闲聊了几句。我说以前北京地铁上有很多“歌手”，现在都不见了。“那不一样的。”他打断了我，极力想和地铁上那些卖唱歌手“划清界限”，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从额头往下流。我本想说其实地铁上也有很多唱自己原创作品的“卖艺者”，并且作品过硬，但还是没说出口。每个自觉怀才不遇的人，心底都有一份骄傲，习惯把倔强当成信仰。

“积水潭汪峰”是长春人，来北京有几年了。他经常在积水潭地铁站门口卖唱，他说今天是周末，人比较多，所以就来了。他说网易云和QQ音乐上都能搜到他的歌，我知道了他叫范德亮。范德亮身形和岳云鹏很像，名字听起来也很德云社，还是和郭师傅同辈。他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穿山甲”。

穿山甲同伴的一首歌快唱完了，很快又该他上场了，我也别耽误人家营生了。周末晚上九点左右，正是人流的黄金时段。

我不是轻易会被街头卖唱者打动的人，穿山甲演唱时那份忘我的劲头，让我有点怀念曾经北京街头的烟火气，怀念那个二环里几乎每个地下通道、过街天桥都有卖唱者“竞争上岗”的年代。

从穿山甲卖唱的地方往南，在积水潭桥到新街口之间，曾经有很多家唱片店。其中新街口天龙音响城对面的“精华通”音像超市，能买到很多原版唱片和打口尖儿货。我大学同学高中时就曾经省下三个月的午饭前，在这里买了一张九寸钉（Nine Inch Nails）的《The Fragile》。如今，“曾经让我陶醉的碎片，全都散落在街边”。

和穿山甲告辞，我朝积水潭地铁站走去。新一波人流又开始聚拢，穿山甲准备接班上场了。我来时他唱的那首歌叫《愿上苍保佑着你》，愿上苍保佑这个唱歌的长春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