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以为等他恢复记忆就能回到从前,可后来才明白,人心易变

猫猫小说盒子 2024-08-15 02:03:16

08

我心心念念等了三年,却等不回我的阿起。

我满怀期待守了三日,却又是空欢喜一场。

阿起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只急着下了床扶起苏芸。

苏芸如同找到了依靠,顿时潸然泪下,嗫嚅道:「都是我不好,不慎摔了夫人喜欢的花,受些责骂也是应当的。」

阿起冷冷瞥了我一眼,好似对我失望透顶。

他安慰苏芸:「你不必自责,不过是盆花罢了。」

不过是盆花罢了。

这话说的不错,可不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当年大婚次日阿起便要奔赴战场,我心中惶惶不安又依依不舍。

离别之际,他指着一旁的元曦花道:「你且安心在家侍弄花草,待花开之时,我定能赶回来同你一起赏花。」

阿起之意是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前,他便能平复战乱凯旋而归。

却不知这元曦花三年方能一开花。

这三年来阿起杳音信,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死了。

可我守着这点念想,盼着元曦花开,终于等到良人归来。

可这良人,已不是我的良人。

正如这花,终究是开错了时候。

09

听说苏芸那日动了胎气,阿起这几日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婆母宽慰我,说那苏芸至多抬个妾室,绝不会威胁到我的地位。

即便她将来生下长子,婆母也会做主把孩子抱到我膝下来养。

可我在乎的不是正妻之位,更不愿去抢别人的孩子。

若阿起的失魂症一直不好,那我即便守着正妻之位,也不过是蹉跎余生,白白委屈了自己。

我着实消沉了几日,春意担心我,就悄悄叫来了子尧哥哥。

子尧哥哥虽只比我与阿起年长两岁,但自小便少年老成,端庄持重,不屑跟着我们两个顽童胡闹。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家中遭难骤失双亲,周遭豺狼虎豹欺他年幼虎视眈眈。

爹爹索性将人接来家中照拂,可子尧哥哥已心灰意冷缄口不言。

爹爹无计可施便另辟蹊径,哄着我去逗子尧哥哥开口。

为了能去上元灯会游玩,我卯足了劲的讨好子尧哥哥。

他食不下咽,我就捧着碗跟在后头等他饿了再吃。

他夜不能寐,我就守在床边给他念话本游记催眠。

他闷闷不乐,我就拉着他去放风筝、摘果子、招猫逗狗。

他要是不肯理我,我就哭闹撒泼。

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个月后子尧哥哥终于肯说话了。

虽然是忍无可忍让我闭嘴,可到底是愿意开口了。

那年的上元灯会可真热闹,我就像刚出笼的小鸟,真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才够用。

子尧哥哥没办法,只得让我牵住他的手,陪着我一刻不得闲的胡闹。

大约是被我烦怕了,后来他渐渐变回了从前模样。

虽仍是少言寡语,可也会笑会恼,瞧着像个活人了。

虽然他只在我家住了四年,可我心里拿他当做半个亲哥哥看待,倒也不怕叫他看笑话。

可如今子尧哥哥却问我:「若我此时劝你和离,你可甘愿?」

10

我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与阿起两情相悦结为夫妻在前,苏芸趁虚而入在后。」

「纵然阿起如今忘了我,可说破天去,也断没有我给苏芸让位的道理。」

「再者,我若此刻退缩,待有朝一日阿起恢复记忆,岂非要悔恨终生?」

子尧哥哥叹了口气,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他摸摸我的头:「既如此,你便随心而为,不留遗憾。既然孔明灯不管用,咱们就再试试旁的,总会有法子的。」

我点头,如同吃了颗定心丸。

却忽见他手背上竟有好大一片红痕,触目惊心。

「你的手怎么了?」

子尧哥哥收回手笼在袖中,不甚在意道:「无妨,不小心烫伤的,已经快好了。」

我叹道:「你都这个年岁了,早该娶个嫂嫂回来知冷知热。你倒好,府里连个年轻丫鬟都没有,我都替你发愁。」

他也半真半假的叹道:「我倒是有个心上人,可惜她瞧不上我嫁作他人妇了。」

见他唇边苦笑,我心里不大服气。

以子尧哥哥这样貌气度,这家世才学,竟也会求而不得。

我下了结论:「那定是她瞎了眼,你快换个心上人吧。」

子尧哥哥笑而不语,我也不好再劝。

我素来性子急,想通了之后便坐不住了。送走子尧哥哥后我便去找阿起,却听丫鬟方才撞见他匆匆往书房去了。

我满腹疑惑的寻了过去,推门就见阿起眼眶通红,怔怔坐在桌前。

屋里散落一地的画卷,每一副皆是阿起亲笔。

一颦一笑,栩栩如生,画的都是同一位女子。

竟都是我。

一颗心揪了起来,我颤声问道:「阿起,你想起来了吗?」

11

阿起紧紧盯着我,那双眼中好似恢复了从前熟悉的情愫。

他起身朝我走近,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一瞬间,我好似看到了新婚之夜,那个掀开盖头时险些激动落泪的阿起。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却如风般掠过,直直冲进了阿起怀中。

苏芸披头散发,单衣赤足,哭的梨花带雨,好似一件易碎的瓷器。

阿起的脚步顿住了,他收回目光,抚着苏芸的鬓发温声道:「怎么哭了?」

苏芸抽噎着说:「夫君,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不要我和孩子了。醒来后发现你不在身边,险些以为噩梦成真了。」

阿起的笑容很勉强,声音却越发温柔:「别怕,只是个梦罢了。」

说罢他抱起苏芸就往外走,看都不看我一眼,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我不死心,抓住他的袖口追问道:「阿起,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可他神色冷淡,只留下一句「抱歉」便带着苏芸走了。

我怔忡许久,收回虚握的手,只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

我安慰自己,那是苏朝,不是我的阿起。我默默将满地画卷都妥帖收拾好,想着等将来阿起恢复记忆后,便搬出这些来调侃他。原来恣意妄为的贺小将军,也会躲在书房描摹我的眉眼,以慰相思之情。

想到这里便不由的勾起唇角,眼前却模糊一片,打湿了画中女子的笑颜。

12

苏芸已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腹部高高隆起,人却瘦的越发厉害。

即便婆母对她再不喜,也一边送去流水似的补品,一边早早就找好了稳婆和乳母。

可苏芸却突然闹了起来,原来是那日婆母对我说的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她耳中。

我无意抢她的孩子,便想着还是早日说清楚的好。

可我一露面,苏芸便惊的躲到了阿起背后,好似我是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阿起神色不虞道:「芸娘心绪不稳,大夫说她不能受刺激,你无事便不要再来这里了。」

看着他眼底的乌青,我到底还是心软,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我对苏芸说道:「我是来同你解释清楚的,我没有答应母亲抱养孩子之事。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孩子。」

说罢我转身就走,越走越快,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我越想越委屈,索性直接回了娘家。

原是怀着赌气的心思,可一见爹娘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

在家里住了三日,阿起竟找上门来了。

我爹不让他进门,他就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夜,次日我娘才让把人放进来了。

但我娘也不是好惹的,端着笑脸跟阿起闲聊,连婆母身边妈妈新添的孙儿是男是女都问了,就是不提让他落座。

我在屏风后瞧着,见阿起脸色发白,已经站不太稳了。

我又是解气又是心疼,到底还是于心不忍走了出去。

13

阿起看见我立时眼前一亮。

「娇娇。」

他向我走来,却不防腿脚僵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下意识去扶,他却顺势握住了我的手。

阿起眼中带着期盼:「娇娇,从前是我混账惹你伤心。我不休妻了,你同我回去好不好?」

我娘干咳一声,开口问道:「那不知你要如何安置苏氏和她腹中之子?」

阿起觑着我的脸色,答道:「待苏芸产子后,便让她给娇娇敬茶。她腹中之子自然也是庶出,绝不会越过娇娇去。」

我娘脸色稍霁,这才让阿起坐下,便算是答应。

阿起也在叶家住下了,他说虽未能恢复记忆,可心里已经有我了。

但我仍然不死心,我想找回从前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我的阿起。

我带他去看墙边的老树,从前我闯了祸被禁足,他便从此处翻墙来找我。

又带他去后院的阁楼,当年我们就是藏在这里偷着喝酒,睡了一天一夜。

还去游湖泛舟,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偷亲了我。

去姻缘庙系红绳,当年红绳被风吹走时我还急哭了。

恍惚间我们好似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从前,即便阿起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陪在我身边,是他身边只有我。

可这惬意时光只维持了短短半个月,将军府便派人来,说苏芸早产了。

14

苏芸是偷着跑出来找阿起时不慎摔了一跤,当即就见了红。

阿起来找我的事被婆母瞒下了,只说阿起是去了外地办差。

可纸里包不住火,谁也没想到苏芸竟会如此执着。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阿起或许是心中有愧,又或者是舐犊情深,回去后便日日守在苏芸母子身边。

婆母见我闷闷不乐,开解道:「阿起是懂分寸的,不会叫那母子越过你去。你便拿出当家主母的气量来,就当府里住了个泼皮户,往后叫她待在院子里少出来晃悠,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大约是被婆母敲打了,晚膳时阿起便来了。

彼时我正让春意备了几样送给孩子的东西,手里摩挲着一块长命锁发怔。

阿起自身后抱着我,笑道:「那孩子体弱,正缺一块长命锁压一压,娇娇真是贴心。」

我强颜欢笑,随口道:「你喜欢就好,只是备的急,不是如今时兴的花式。」

阿起柔声道:「我瞧着甚好,像你幼时戴的那块,定能给孩子带来福气。」

话落,就察觉他的身子一僵。

我这才回过神来,激动的问他:「阿起,你都想起来了?」

阿起垂眸,含糊应道:「这两日模模糊糊只记起些幼时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同你说。」

我有些失望,但欢喜更甚。

顿时便把其他事情都忘了,只盼着他能早日恢复所有记忆。

15

因着早产,那孩子体虚,夜夜啼哭不止。

苏芸不知从何处道听途说,非要请个道士来瞧瞧。

恰逢阿起有事外出,我也不好拦着,只叫人看紧些,别给孩子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谁知过了一个时辰后丫鬟来禀,说那道士算出是家中风水与那孩子相冲。

若不改了这风水,那孩子便有早夭之相。我听的头疼,奈何苏芸却对此深信不疑。又说只是在后院挖一块荒地蓄水成池便准了,只当求个心安。

谁知阿起回来后不久,苏芸身边的丫鬟又匆匆来找我。

说先前挖出个木匣子,里头装着两个瓷娃娃,苏芸嫌晦气就叫人扔进了湖里。

阿起回来后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如今竟亲自下水去捞。

下人们劝不住,这才来找我。

我脑袋里忽然像是有什么炸开了,糊里糊涂跟着丫鬟到了及腰深的湖边。

就见阿起在水中沉沉浮浮的翻找,他紧抿着唇,眼中的怒火显而易见。

我站在岸上,却觉得浑身冰冷。

我问道:「那瓷娃娃可是一男一女两个童子,男童着青衣,女童穿黄裙?」

丫鬟惊奇道:「夫人也见过?」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何止是见过,那瓷娃娃本就是我和阿起一起亲手做的,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后来大婚时我特地带来,同阿起一起在后院挖了个坑埋了起来。

约定好等我们都已满头华发时,再挖出来把玩,定然别有滋味。

可这些事情,他不是都忘了吗?

16

我看着阿起的背影,这些日子来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心里开始止不住的怀疑,他到底是何时恢复记忆的?

阿起摸索身形突然一顿,再起身时手中抓着一个熟悉的木匣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那笑却在转身望来的瞬间僵在了脸上。

明明是四目相对,可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僵持片刻,阿起动身往岸边走来,我却突然泄了气。

我转身就走,兜头乱转,好似突然间辩不清方向了。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而后被抱进一个湿漉漉的怀抱里。

阿起沉声道:「娇娇,你听我说。」

我挣来他的怀抱,抹了泪恶狠狠的说:「好,你说,我听着。」

他却又张口结舌,半晌无言。

我冷笑:「那便由我来说吧。贺云起,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却一直瞒着我,是不是?」

阿起闭了闭眼,艰难的答道:「是。」

哪怕早有所料,可亲口听见阿起承认的那一刻仍是眼前发黑。

昔日情深变成一把钝刀在心头凌迟,我踉跄几步,几乎站不稳。

我原以为苏朝是苏朝,阿起是阿起。

待阿起恢复记忆之后,苏朝便也不复存在了。却没想过,人心是会变的,他已经从我的阿起变成了苏朝。

17

我挥开贺云起欲来搀扶我的手,接着问道:「你既舍不下苏芸,又放不下我。所以隐瞒自己已经恢复记忆,想要坐享齐人之福,是不是?」

贺云起没有回答,可他看起来那么痛苦。

却再也无法牵动我的心神,只让我觉得虚伪。

他竟然也会心痛,有我痛吗?

我度日如年等了他三年,等来的却是伤害、欺骗和背叛!

「娇娇,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可我不能不管苏芸。」

「在我命悬一线之际是她救了我,她还有了我的骨肉。」

「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定然容不下苏芸,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本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是啊,我满心以为等他恢复记忆后一切就能变回从前模样。

我可以给苏芸一个身份,但绝不能跟任何人分享爱人的心。

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高估了我们之间的情意。

贺云起走近,将我揽进怀中,柔声道:「娇娇,我对苏芸只是感激之情,我爱的人是你。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我冷冷道:「不好。」

贺云起似乎有所察觉,急切的看着我道:「娇娇,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我们……」

我打断他的话:「我们和离吧。」

18

贺云起不愿和离,反而开始缠着我,甚至夜里也宿在我院中的偏房,好似生怕我一转眼就不见了。

说来也是好笑。

从前是我为了让他恢复记忆,日日絮叨从前的旧事。

如今他倒似怕我忘了一般,总要见缝插针提起几句。

可情分总有耗尽的一天,更何况真心是禁不起践踏的。

苏芸让人来请了几次贺云起都不为所动,一副急于撇清关系的做派。

如此不到一个月,苏芸果然急了。

借着贺云起被婆母叫走的机会,苏芸便迫不及待来见我。

一开口就得意道:「夫人大约还不知,老夫人对浩儿可是疼的紧,一日不见都不行。我不过提了一嘴浩儿想爹爹了,老夫人立刻就差人把夫君叫去陪浩儿了。」

我神色淡淡道:「你放着好不容易能见贺云起的机会却来找我,想必不是来闲聊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苏芸一噎,显然没想到我对她的心思一清二楚。

她试探道:「我听说夫人想同夫君和离?」

我讥讽道:「苏姨娘的消息可真灵通,既然如此,你应当也知道夫君不愿和离。」

苏芸哂笑:「夫君想做个痴心人,偏生是个多情种。」

「先前怕夫人容不下我,便一心一意护着我。如今见夫人心灰意冷,又做出情有独钟的模样。」

「说到底,他谁也舍不下。夫人不妨看开一些,往后我们姐妹二人和睦相处,也叫夫君不再为难。」

我懒得再同苏芸兜圈子,冷冷道:「你若当真这么想,今日就不会费尽心思来见我了。贺云起随时都会回来,你的时间不多,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苏芸惯会扮猪吃虎,可我也不是傻子。

如今这般境况该心急的人是她不是我。

苏芸扯了扯嘴角,果然道:「夫人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妾身所求。夫人若是真心想要和离,我或可祝你一臂之力。」

19

苏芸走后没多久贺云起便回来了,见我还在似乎松了口气。

他自顾自的说道:「方才同母亲闲话,我才知道原来当年那盆元曦花是子尧兄大婚时送的贺礼,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等稀世之宝。」

话落他脸色一变,似乎才想起先前那盆元曦花的下场,忙偷觑我的脸色。

我却突然道:「听说英阳郡主近来也新得了一盆元曦花,你若能讨来,我便原谅你,如何?」

贺云起顿时喜出望外,连声道:「真的吗?娇娇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意有所指道:「若是一切能回到从前模样,我自然也就能原谅你了。」

贺云起眼见柳暗花明,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当即便兴冲冲去了。

英阳郡主爱慕贺云起早已不是新鲜事了,所以这元曦花虽难得,但贺云起定能讨来,只是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从前我与英阳郡主因着争风吃醋素来都是针锋相对,可这三年间外头流言纷纷,说是我克夫才害死了贺云起,却只有她站出来替我说话。

英阳郡主本性不坏,只是娇纵惯了,又是个执拗性子。

既然她对贺云起一往情深,至今未嫁,那我便送她一个机会。

直至暮色四合,贺云起终于捧着元曦花回来了。

他笑得那样开心,仿佛又是曾经那个满心欢喜向我奔赴而来的少年郎。

他说:「娇娇,花有重开日,我们亦能复旧如初。」

我接过元曦花,笑盈盈道:「是啊,如今除掉了苏芸,往后我们就能像从前一样了。」

20

贺云起颤声道:「娇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既想和我复旧如初,那苏芸自然留不得。怎么,你舍不得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笑着答道:「我捐了大笔银子,让人把她送去了尼姑庵。庵主定然不会薄待她,你就不必再惦念了。」

贺云起转身就要去追,却发现门窗都已从外面锁死,任凭他如何叫喊都没有人来。

我拿出一纸和离书,对他道:「若想救苏芸,便签下这和离书,我自会放你出去。」

贺云起咬牙切齿道:「叶宣娇,你怎会变得如此恶毒!」

我不为所动道:「贺云起,是你太过贪心。我与苏芸,你只能选一个。」

顿了顿,我又道:「你的时间不多了,晚了,可就真的迟了。」

贺云起咬了咬牙,终是提笔落字。

我拿起和离书,看着上面未干的墨迹,喃喃道:「你终究还是选了她。」

贺云起一怔,随即门开了,苏芸喜出望外的扑进了他怀中。

「夫君,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贺云起回过神来,他一把推开苏芸,慌乱的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娇娇,不是这样的,我爱的人是你,你再信我一次。我们不和离,我不想跟你和离,你说过只要讨来元曦花我们就能回到从前的!」

我挣脱他的束缚,冷冷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这花不是从前那盆花,人也早已不是从前模样,怎么可能一切如旧?」

21

见我这副铁石心肠的模样,贺云起终于明白我是不会再回头了。

他紧紧盯着我,似乎一眼也舍不得挪开。

苏芸在旁气的咬牙切齿,却聪明的选择不哭不闹。

我既然一心和离,她的确无需争这一时的长短。

可她当真以为我是泥捏的吗?

我对贺云起道:「当年大婚次日你便奔赴战场,离别之际曾对我许诺,等到元曦花开你就会回来陪我赏花。」

「可你既没有如期归来,也没能陪我赏花。这是你欠我的,所以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贺云起红着眼眶道:「好,你说。」

我看着苏芸道:「你觊觎正妻之位,所以处心积虑揭发贺云起恢复记忆之事让我心灰意冷。所以第一件事,贺云起,我要你答应我,永不扶苏芸为正。」

贺云起不是个蠢人,经我这一指点,立时想清楚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见他点头,苏芸立刻慌了神,扑过来抓着贺云起的胳膊道:「夫君,你别听她含血喷人,我没有。」

我接着道:「当初你眼见贺云起要醒了,便故意打碎元曦花演了一出苦肉计。所以第二件事,贺云起,我要你答应我,元曦花开前都不许再见苏芸一面。」

贺云起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苏芸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元曦花三年一开,如今她与夫君之间已经生了嫌隙。

再时隔三年不见,还能剩下多少情分?

贺云起对苏芸的狼狈模样视而不见,只定定的看着我道:「娇娇,我全都答应你。可即便和离,我们两家也是世交,往后我们能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

我打断他的话:「不能。贺云起,从今往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22

我准备离开京城去游历山水,归期不定。

自从打算和离后我便想了很多。

虽然本朝风气开放,女子和离改嫁早已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但到底会累及名声。

况且依贺云起的性子,我若留在京城,怕是会连累家中都再无安生日子。

我得上天垂帘,家中虽非高门大户,却也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父母视我为掌上明珠,又素来开明,才让我有和离的底气。

外祖父家中是开镖局的,母亲曾跟着外祖父走南闯北,与爹爹成婚后才在京中定居。

我自小便遍读游记杂说,向往母亲口中的山河壮阔,做梦都想去看看这锦绣河山,如今正是机会。

离开贺家时是公婆亲自送我回去的,爹娘热情招待,大家绝口不提和离之事,只当是好友相聚。

临走之时婆母握着我的手红了眼眶,叹道:「是我们管教不严,让你受委屈了。那个混账没福气,但娇娇是个有福气的,今后定能顺遂如意,姻缘美满。」

我笑道:「那娇娇就借伯母吉言。」离开的日子定在半月之后,正好顺路跟着外祖父的镖队走,爹娘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临走之际子尧哥哥来送我,这倒不足为奇,只是送行为何还要带行礼?

子尧哥哥答道:「皇上让我编纂本朝的山水民风志,所以我这是身负皇命办差,这镖队就是我雇的,正好捎上你。」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我一向听信子尧哥哥的话,便也没有多想,稀里糊涂就点头答应了。

谁知临走之际,贺云起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赶来,还非要跟我们一起走。

但被子尧哥哥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我素来爱惜名声,不与畜牲为伍。」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苏芸竟也抱着孩子追来了,威胁贺云起要是敢走就要带着孩子跳河。

趁着两人纠缠之际,我悄悄扯了扯子尧哥哥的袖子,会意大家趁此良机赶紧走。

自此海阔天空,又是另一番天地。

【周子尧番外】

因为一直不肯成婚,就连皇上也疑心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未免落个欺君之罪,我索性直言不讳,说我喜欢的是个有夫之妇。

然后我就被皇上赶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当年漫天遍野的孔明灯,是我一手策划哄娇娇开心的。

可功劳却让给了贺云起。

就如那盘偷天换日的豌豆黄,是我费尽心思却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

没办法,就算我自命不凡,可娇娇心里的人不是我,能让她高兴的人也不是我。

亲眼看着娇娇出嫁,看着她们二人琴瑟和鸣,我原以为自己此生无望了。

可世事多变,贺云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我可以少个世交,可娇娇不能没有丈夫。

于是我四处奔走寻人,整整三年,终于找到了失忆的贺云起。

可看着贺云起与苏芸一副恩爱情长的模样,甚至还有了孩子,我开始迟疑要不要把他带回去。

我旁敲侧击,娇娇却说她宁肯守寡一辈子也要等贺云起,我只好把她们二人带了回去。

我看出那苏芸不是个省油的灯,于是在路上敲打了她几句,谁知她转头就添油加醋告到了贺云起面前。

从前我知道贺云起不怎么聪明,谁知他失忆后更蠢,被人三言两语挑拨就与我生了嫌隙。

若非娇娇还在等着他,我真想把他扔进湖里洗洗脑子。

后来的事情更加始料未及,贺云起竟然为了个苏芸要休了娇娇。

可娇娇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性子,她说服了贺云起一起找回记忆。

于是我再一次为他人作嫁衣裳,又策划了一场漫天遍野的孔明灯。

但这一次我也给自己留了一盏灯,上面写着我和娇娇的名字。

听说孔明灯能够上达天听,心诚之人便可如愿以偿。

可在放灯的那一刻我迟疑了,灯油倾斜,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吃痛放手,眼看着孔明灯冉冉升空,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若是贺云起胆敢再伤娇娇的心,我便不会再坐以待毙。

这是我唯一一次的私心,也是我此生唯一一次求神拜佛。

后来娇娇执意和离,我正不知该如何下手,丫鬟春意就来通风报信,我才知道娇娇准备离开京城游山玩水。

于是我赶紧进宫跟皇上讨了个差事当名头,皇上问我原因,我实话实说,我喜欢的有夫之妇和离了。

皇上又一次把我赶了出来。

无所谓,反正差事已经有了,我又特地请了娇娇外祖父的镖局护送,精心策划了一场「巧合」。

娇娇很信任我,轻而易举就入了套。

既然进来了,我就没打算放她出去。

【贺云起番外】

我做了三年的苏朝,突然得知自己竟是身份显赫的少将军。

他们说我叫贺云起,与我夫人叶宣娇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我隐隐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自第一眼见到叶宣娇时我的心口就在隐隐作痛。

后来她带着我寻找记忆,我不由自主的心动,目光也总是下意识的追随着她。

可我没有表现出来,芸儿于我有救命之恩,腹中还有了我的骨肉,我不能辜负她。

直至看到那漫天遍野的孔明灯,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我看着叶宣娇熟悉的面容,心头突然涌现无限眷恋,那是对芸儿也不曾有过的。

后来意外跌落屋顶,昏迷的那三天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我激动的想要跟娇娇相认,可一醒来就看见她在为难芸儿。

我突然想到以娇娇的性子,若是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定然容不下芸儿。

娇娇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我父母亦待之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她自小锦衣玉食,顺遂如意,即便没有我的偏爱也能过得很好。

可芸儿不一样,她自小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无亲无故只剩下我。

若是我不护着她,她要如何活下去?

所以为了芸儿,我隐瞒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实。

可记忆一旦开了闸,便如同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记起了幼时跟在我身后的小娇娇,记起了长大后偷画娇娇时的忐忑,记起了我们在后院埋下的定情信物。

我满心欢喜又甜蜜,原来娇娇一直在等我,这三年来她受苦了!

可芸儿已近临盆,越发脆弱不安,总是疑心我恢复记忆后会抛弃她和孩子。

为了让芸儿安心生产,我压制着内心的悸动,准备等孩子出生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 「恢复记忆」。

可是世事难料,得知娇娇回娘家后我彻底坐不住了,生怕她真要同我和离。

好在娇娇最终还是原谅了我,我们在叶家度过了一段如从前般美好的日子,我甚至都忘了芸儿。

所以后来得知芸儿是为找我才不慎早产,我心中愧疚, 一心只想好好弥补她们母子,却因此冷落了娇娇。

两头周旋让我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可我既舍不得娇娇,也不能不管芸儿和孩子,只能左右为难。

就在我犹豫着要如何慢慢「恢复记忆」时,却不慎露出马脚让娇娇知道了事情真相。

那一刻我真的慌了,看着娇娇心灰意冷的眼神,我感觉她是真的要离开我了。

事实也果真如此,娇娇执意要和离,甚至不惜以把芸儿送进尼姑庵威胁,让我不得不妥协。

那是我此生最后悔的选择。

娇娇走了。

我曾对她许诺将来要陪着她游遍锦绣山河, 可如今我却没能跟她一起走。

这一走就是七年,我也因此一蹶不振。

我兑现了对娇娇的诺言,禁足苏芸不再见她,让她也心急如焚的守着元曦花开,尝尝娇娇曾经的煎熬。

因为跟英阳郡主讨元曦花, 街头巷尾出现了流言蜚语。

正逢那年仲秋,母亲从岳母口中得到了娇娇的消息,她和周子尧准备年底回京成婚。

我只觉得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

仲秋宫宴上皇上听闻流言有意赐婚,我一时赌气便答应了。

年底娇娇和周子尧果真回来了, 我特地把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同一天。

同一日,我再娶,她再嫁。

我放任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却仍是半醉半醒。

宾客散尽后,望着满目喜庆的大红,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压制想要去找娇娇。

英阳却自己掀了盖头,上来就劈头盖脸给了我两巴掌。

「先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在后悔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如今你既娶了我,往后就给我安安生生过日子,别再徒增笑柄。」

「你那个妾室最好安分守己,我可不是叶宣娇那般好拿捏的,不会手下留情。」

这两巴掌彻底打醒了我,婚后待英阳有了身孕,我自请戍边离开了京城。

离开时正好撞见周子尧跟同僚寒暄,说夫人有了身孕要早些回去陪她。

我失魂落魄的出了京,竟再也生不出回来的勇气。

后来家中来信,说英阳母女平安。苏氏买通下人加害主母,已被送去了尼姑庵。

我怔了怔,竟感觉如释重负。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报应不爽,应该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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