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纪念傅高义,是因为他记录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而且不惮于注入感情色彩。
全 文3268字 ,阅读约 需6.5分钟
▲傅高义。图/新京报网
北京时间12月21日,美国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发表推文称,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宣布,前主任傅高义逝世,1973年至1995年,傅高义教授在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担任主任,他是我们心中一位博学的学者,一个极好的朋友,我们将永远怀念他。
▲ 美国 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推特截图。
在此次住院之前,傅高义教授仍在工作。新京报记者曾于12月12日与傅高义取得了联系,他表示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需要前往医院,或许可以在2021年1月的某个时候再接受采访。
▲ 傅高义,生于1930年7月,是美国最杰出的中国问题专家之一,撰有《邓小平时代》、《日本第一》等著作。
在12月21日举行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发言人汪文斌表示,傅高义教授是美国著名中国问题专家,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中方对他的逝世表示深切哀悼,对于他的家人表示诚挚的慰问。
“傅高义教授为促进中美沟通与交流,增进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做出了不懈努力。我们将铭记他为推动中美关系发展所做的贡献。”汪文斌说。
此前,在12月1日晚间举行的北京香山论坛视频研讨会上,傅高义表示,美国当选总统拜登给中美关系带来新的机会,中美之间应该从高层会晤、专业人士以及工作层三个层次进行推进。傅高义还表示,美国应该承认中国对世界的贡献,公平地对待中国。
昨日下午,新京报记者专访傅高义著作《日本第一》序言译者、复旦大学教授沈丁立。他表示,对于中美关系来说,傅高义取得的成就是最为显著的。傅高义希望中美之间能够加强合作,减少冲突,他也一直在推动中美关系朝着和平的方向发展。
━━━━━
“谦虚是傅高义的灵魂”
新京报: 听到傅高义逝世的消息,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沈丁立: 就我个人而言,感觉十分突然,因为好像最近还看到他活跃在媒体和讲座中,与此同时,我也感到十分悲痛,世界再无傅高义。
新京报: 在为《日本第一》序言进行翻译的时候,你是否与傅高义见过面?你觉得,傅高义是个怎样的人?
沈丁立: 其实翻译《日本第一》序言时,我与傅高义主要通过邮件沟通。不过,我跟傅高义是老朋友,见过多次,他邀请我为该书翻译序言。
在我看来,他是一个非常谦虚的人,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美国人,而吹嘘美国取得的成就,他会虚心了解其他国家取得的成就,也会承认他们的优点。
除此之外,傅高义非常尊重其他人的观点。当我们坐在一起交流中美或者中日问题时,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观点,但傅高义经常会以一种积极的态度去回应,十分符合他希望中美加强合作的观点。现在说起来,我都能回忆起他的音容笑貌,好像已经浮现在我眼前,栩栩如生。
新京报: 傅高义曾在《日本第一》的序言中提到,希望中日两国能够扩大他们的和平互动,中日之间和平共处、中国和日本人民密切交往,有利于双方利益。你认为,中日应该如何加强交流?
沈丁立: 目前来看,中国在高科技产业仍需加强与日本的合作,不管与哪个国家交往,我们都有需要学习的地方,从傅高义的角度来看,我们在与各国交往中应该保持一种谦虚的态度。
新京报: 你如何看待目前的中美关系?
沈丁立: 这个问题也是一样,中美关系根本没有达到傅高义的预期。傅高义大多数观点的灵魂就是“谦虚”,是各个国家积极展开交流,中日之间没有做到充分交流,中美之间的关系更是某种程度上呈“自由落体式下降”。
从整体而言,中美、中日问题都只是一个缩影,更大的问题是美国人傲慢地认为其他国家都不如美国,但美国应该要学会“借鉴”,就算无法全部学习,起码也要对一些问题有着深刻的认识。
新京报: 当选总统拜登上台后,中美关系将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
沈丁立: 一停二看三通过。所谓“一停”,就是暂停中美关系的继续恶化,先把矛盾“冷处理”,等到过两天情况好转了,就到了“二看”,看看中美之间能够在哪些问题上进行合作,就目前来看,中美可以在全球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气候变化问题上加强合作,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合作,也不会是深度合作,但至少比没有合作要好,三通过,就是逐步改善关系,从教育角度来看,可能会减少给中国留学生颁发签证的限制,但也没办法回到几年之前的情况。
新京报: 你如何评价傅高义的个人成就?
沈丁立: 首先,傅高义取得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他所做的研究横跨中日和中美,作为一名美国人,傅高义不仅是个“中国通”,还是个“日本通”。其次,傅高义对于事物的观察比较客观,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美国人,就觉得美国一切都好。对于中美关系来说,傅高义取得的成就是最为显著的,他希望中美之间能够加强合作,减少冲突,他也一直在推动中美关系朝着和平的方向发展。
1993年至1995年,傅高义曾在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担任东亚国家情报官员,把自己的研究“学以致用”,从这个角度来看,傅高义为美国的国家安全带来了新立场,即通过合作的方式,使各国和平相处。
━━━━━
傅高义去世:人们不会忘记“中国先生”的记录
文/徐立凡(媒体人)编辑马小龙校对李立军
据《新京报》报道,北京时间12月21日,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发表推文称,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宣布,前主任傅高义去世。据悉,傅高义于当地时间20日去世,享年90岁。
当日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发布数条推特,对傅高义的去世表示哀悼。其推文称,“知道傅高义去世的消息后,我很悲痛。他是一名杰出的中国问题研究学者,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一生致力于增进中美两国人民之间的相互了解,为中美人民友谊和中美关系做出了重要贡献。他针对中国问题的见解对学术领域和整个世界来说,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作为哈佛大学费正清学派的代表人物,傅高义对中国、日本、韩国也多有研究。他的《日本第一》等著作名噪一时。他被认为是极少数精通中日两国历史的西方学者之一。
傅高义不是线性的历史叙述者,而是在研究中注入了社会学、组织学角度。由此,其研究更加具有现实意义和比较意义。比如,他对于日本的研究,丰富了人们对一个东方成熟的现代化社会的认知,而这种认知可以反诸于观察中国的现代化进程。
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傅高义得以享有盛誉,大多源于他耗时10年,于2010年出版的研究中国的巨著《邓小平时代》。这本书被认为是“迄今为止中国惊人而坎坷的经济改革之路的最全面的记录”。他因此被称作“中国先生”。
▲《邓小平时代》封面。图/新京报网
傅高义之所以获得这个评价,是因为他从1961年起就开始研究中国,历时近60年。可以说,他跟踪了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大部分历程。当代西方学者少有像他这样的人,对于中国现代化进程的艰难、代价有深刻的理解,这种理解反映在《邓小平时代》里,就是傅高义对邓小平的盛赞。
正如他所说:“在改善这么多人生活水平方面,20世纪中有任何其他领导人比邓小平做得更多吗?在20世纪,有哪个领导者对世界历史产生这样巨大而长久的影响力?”
一些批评者认为,傅高义对于中国、日本的研究著作有过度褒扬之嫌。的确,傅高义的写作少有一般权威著作的理性视角和学术高度,而带有传统叙事的特点。但这一特点源自他的双重考量:一则,他的书是写给中学生、普通人看的;二则,他以历史结果为评价标准。这也决定了他对于中国现代化发展不吝赞扬。
我们纪念傅高义,是因为他记录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而且不惮于注入感情色彩。他有意摆脱了西方视角的叙事体系,这在具有冷战式思维的人看来,是一种“脱序”之举。但这种“脱序”正是完整认识中国与西方关系的应有起点。
我们纪念傅高义,还因为他即使到了晚年,依然积极为维护中美关系鼓与呼。他多次强调美国应该认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取得的成就。这种姿态在一些人看来是过于“入世”,但“入世”何尝不是一个学者应该承担的责任。
傅高义虽然去世了,但可以肯定,人们不会忘记这位“中国先生”的记录。这不仅是因为傅高义的书“说了中国好话”,更在于他的书反映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对于正在行进的历史,傅高义体现了一个学者的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