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安殡仪馆的菊花铺满告别厅时,六小龄童颤抖着写下“世间再无活关公”的挽联。 2022年寒冬,66岁的陆树铭带着他标志性的美髯永远谢幕,却留下了一个被观众供奉在记忆神坛的关羽形象——这个曾在央视版《三国演义》中单刀赴会的关二爷,戏里戏外都演绎着忠义两难的传奇人生。
1983年深秋的西安街头,刚结束生日聚会的陆树铭被呼啸的警车截停。 27岁的航空摄影师攥着拘留通知书,始终想不通跳几支交谊舞竟会换来16个月刑期。 在长安监狱的硬板床上,这个曾因身材魁梧入选省篮球队的西北汉子,第一次尝到命运无常的滋味。 狱警巡查的脚步声里,他反复摩挲着偷偷带进来的《演员的自我修养》,舞台梦在铁窗里愈发炽热。
少年时代的陆树铭已是西安三十中的风云人物,1米85的个头在篮球场上所向披靡,暗恋他的女生能坐满三排观众席。 然而这个运动健将心底藏着的却是梨园情结,当同学们在球场挥汗时,他总溜到城墙根下模仿京剧老生的唱腔。 24岁那年陪表妹报考西安话剧院的偶然决定,彻底扭转了他的人生轨迹——考官的目光越过精心打扮的姑娘,径直锁定了门口那个“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门神”。
在话剧团的聚光灯下,陆树铭却险些断送前程。 与女同事的禁忌之恋让他从主演沦为锅炉工,每当看着同窗们在台上谢幕,后台煤堆旁的他总会把《雷雨》台词背得震天响。 这段用前途换来的婚姻仅维持了三年,却在灰烬中淬炼出他独特的硬汉气质。 当1986年《三国演义》选角团队为“谁来演关羽”犯愁时,正是这份历经沧桑的刚毅,让导演王扶林在30位候选人中拍板:“他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关云长! ”
94版《三国演义》片场,陆树铭每天提前两小时让化妆师粘上重达三斤的髯口,丹凤眼要用胶水硬生生吊出斜飞入鬓的效果。 华容道那场戏,他裹着湿透的戏服在雪地里跪了整整半天,起身时双腿已失去知觉。 这种近乎执拗的认真,让“关羽之死”的戏份播出时,竟有观众朝着电视机焚香叩拜。 而戏外的他同样至情至性:为照顾患癌母亲推掉商演,60岁创立“陆家班”培育新人,在短视频时代仍坚持每周亲授关公刀法。
2021年秋雨绵绵的清晨,陆树铭在母亲墓前独坐三小时后,起身拍去汉服上的草屑——这是他为关公文化节准备的最后一套戏服。 谁也没想到,一年后这位总说“要演关公演到80岁”的老戏骨,会突发心梗倒在排练厅。 灵堂里,那把陪他走过三十年的木制青龙刀静静横陈,刀柄处深深凹陷的手印,见证着从阶下囚到武圣代言人的涅槃之路。 正如他在自传《我遇关公》中所写:“人生如戏,唯忠义二字不可辜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