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亲历记(218)离奇的死亡和莫名其妙的梦游

骑驴读行 2025-01-18 18:05:26

唐山大地震没预报是事实,但不等于老百姓事前不知道。

那事实是什么呢?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1975年辽宁海城大地震,说预防预报非常成功。

海城离唐山这么近,当时,唐山这里闹得人心惶惶。都说京津唐也要发生大地震,但具体什么时间震,可就不一定了。

我记得当时社会宣传和群测群防还是搞的不错的,工厂和学校发了宣传小册子,大会小会讲防震知识,特别是对地震前的异常现象,讲的也都非常多。

当时,很多人采取的办法是在屋里桌子上摆个瓶子,不过,这瓶子是倒扣着摆,瓶口冲下,只要地震一来,瓶子就先倒。

各种消息传了一年多,天天喊狼来了,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有人说:地震来了算啥?海城那也没死几个人,最多就是晃几下,没事。

还有人说:“地震山摇,花子撂瓢”,这句话的意思是震后第二年还是好光景呢,连叫花子都不用再要饭了。

所以,这么一弄,还不如不宣传呢,把老百姓都给搞“疲”了,没人在乎了,看到异常的东西,也认为是正常了。

我是个工人,在唐山棉麻公司上班,地点在花园街。我家在南刘屯,公司离家就一站地,上下班非常方便。

7月27日那天,我上晚上12点班。

我在棉麻公司当仓库警卫。直到现在棉花还属于战略物资,所以对棉花仓库实行的是24小时不间断值班。

平时,我们是“站三歇六九”,也就是站三个小时岗,休息六小时,人多时就休九小时。值班时,公司还给佩枪,往那一站,带着枪,显得威风凛凛。

7月27日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吃了饭,就来到公司。

公司有生活区和库区,库区入口有一个门房,我们就在那值班。

那天晚上太热了,将近11点了,还有人在外面聊天。

我先回宿舍眯了一会,11点50,我来到警卫室,看到同事毕树峰。

“你咋现在来了?”毕树峰问我。

“今天,不是我和刘文魁上12点的班吗?”

“不对,李长龙上周休病假,这周他就不休礼拜了,我值12点班,你上3点,先回去休息吧,”毕树峰说。

就这样,我又返回宿舍休息,睡到不到3点起来。

在去警卫室的路上,我碰到了毕树峰,他说,刘文魁已经到了,他先回宿舍休息。

警卫室有个烧水的炉子,夏天也不拆,烧上一壶水,然后,我和刘文魁俩人背着枪,开始围着仓库绕圈。

“玉亭,要是有人抢仓库,你觉得咱们俩能对付不?”刘文魁张嘴就问了我奇怪问题。

“咱俩有枪,怕啥,来了,先给他一梭子。”

“要是人家在暗处放冷枪呢?”

“咱这里又不是金库,至于吗?”

“你还别说,前两天,我老舅从东北回来,说他们那去年出了桩持枪抢棉仓的大案,打死三个人。”

“抢棉花,他到哪里卖去?”

“那咱就不知道了。”

就这么边聊边走,来到了棉花仓库旁边。

“你看,前面是啥?”突然,刘文魁喊了起来。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西边的天空飞腾起一个大火球。除耀眼的白光外,还有一些淡红色,边移动,边变化颜色,时而红色,时而淡紫色。

大火球继续向南飘 移,旁边又出现了很多大小不一的小火球。

在越过一片房屋后,大火球碰到了电线杆,发出白色、红色的闪光,闪光越过障碍物后,很快又形成原来的形状。

大约几十秒后,大火球突然再次向空中窜升,随后暗了一下,就消失了。

远处,还可以看到从地底下射出的明亮光束,白亮中夹杂着深红,像闪电一样,忽明忽暗。

“那里有电线,会不会是电线短路了,”我说。

“肯定不是,电线短路是小火花,哪来的那么大火球?”刘文魁说。

不一会,又有呜呜的狂风声响起,但却不见路灯下的树叶晃动。

“玉亭,你听听,咋还有轰隆轰隆的响声呢?”刘文魁问我。

“估计是北边铁矿打眼放炮呢。”

“不对,放炮声啥响,我没听过?”。

“要不就是地震前兆,你想想,咱们厂子发的那些书,有没有火球,声响啥的。”

“根本没有,上面说的是鸡鸭鹅的震前反应,这两天我特意观察了我们家的几只鸡,啥动静没有。”

“反正,咱得注意安全,别让仓库起火。”

“好,一会咱们回警卫室喝杯茶,再接着绕。”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回到警卫室,我看了看手表,3点40分,刘文魁坐下捅了捅炉子,站起身去窗户旁那个小茶几底下找茶叶。

我把枪放到桌子上,刚要坐下,就听见刘文魁突然喊了声:“不好!”

我一惊,忙问:“咋了?”

刘文魁也不答话,嗖的一下就往门外跑,我也赶紧往外跑。

事后想想,当时都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去的,我前面还有一个大椅子,我印象中,肯定不是绕过椅子跑出去的,跨过去?椅子足有我腰那么高,没有助力跑,能一下跨过去简直是个奇迹。

警卫室外面就是围墙,有五米高,围墙边停了辆大卡车,卡车旁边有块空地,我俩跑到了那里。

耳边响起了呜呜的声音,好像有狂风在吹。南边大门上的灯一下子熄灭,警卫室的灯却还亮着。

大地在疯狂颠簸。

警卫室在棉花仓库二门,南面是生活区,离大门有四十米远。就在那一刻,由南到北,大地像波浪一般,向我们脚下涌过来,那种感觉,就像站在弹簧床上一样。

我和刘文魁猫着腰,双手在地上不由自主的找“把手”,找不到就紧紧“按”在地上。

我心想:这下真完了,地面软得像棉花糖,一会肯定会陷进去,不是淹死,就是闷死。

事后回想起来,房子也是在那一刻倒下去的,由南向北,像小孩推积木一样,噼里啪啦的都倒了。

还有地声,震的时间地声最大,震完后就没有了。

幸运的是,有一块平地让我们趴在那里,更幸运的是,我们旁连五米高的围墙倒掉的砖石瓦块,都被那辆大卡车挡住了。

班长尹少福走来的时候,我和刘文魁紧紧抱在一起。

“别怕,没事了,地震,”班长说。

“你是咋跑出来的?”我问他。

班长后来不止一次的和我们讲,当时真的是神奇。

他当时在睡觉,梦到自己在警卫室值班,看到仓库里闯进去几个人,他想找枪,却怎么也找不到。

正着急呢,脚下就动了起来。是地震,他想,就是找不到枪也得冲出去,一是去抓小偷,二是跑出去更安全。

班长说:事后想想,其实当时就是在梦游,但神奇的是,梦境和现实是如此一致,他不知道谁给他托梦。

有人喊救命。

我们赶紧冲向废墟。

刚到废墟边上,我脚下就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我俯下身来仔细一看,竟是我们宿舍的毕树峰。

地震发生时,毕树峰已经跑到外面。按道理说,应该平安无事了,但巧就巧在,宿舍前面绑着几道晾衣服的铁丝,毕树峰一个不小心,脖子就“卡”在了铁丝上,那么大的冲击力,可能还有震波的作用力,毕树峰竟被活活勒死。

其实,毕树身在平时是最“贪觉”的。

每次站岗,他都“艰难”醒来。睁开眼睛后,还得在床上坐一会,缓缓神,才能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还要打哈欠。

有时候,叫醒了,又坐了一会,谁知又“咕咚”一下倒下去,还得再睡会。

但就是地震那天,他跑得比谁都快。事后,从我们扒他的床铺情况看,当时,他要是不跑,能活下来,因为他的床铺上“干干净净”,连个大的砖块都没有。

我宿舍那张床被砸趴了,床腿被掉下来的大梁砸进地面十几公分。

我们不知救了多少人,哪里有声音就冲到哪里,工具就是一根棍子,撬东西用。

开始的几天,吃的喝的都是问题,粮食靠从砖石里扒,喝的水是雨水和大坑里的积水。

后来,北京开来了送水车,送水的人对大家说:“这是毛主席给我们放的第一车水。”

闻听此言,大家高兴得不得了,都振臂欢呼。

毛主席给放的水,那就说明他老人家没受到地震影响,身体健康,老人家身体健康,大家就有了主心骨。

后来,我和一个40军一个班长聊天。他说,他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开始时,通知震中在三河,后来改了,说是唐山,有的地方桥塌了,要绕行。

一个师的兵力,1000多辆车,尽管大家心里都急,但就是走不太快。

来的路上,越往南走,情况越严重:到秦皇岛的时候,开始有房子裂纹,再往前走,有人受伤,有的房子倒了。

等进入市区,才发现这里才是真正的灾区,遍地都是死尸,当时,他们班的战士全都哭了。

市区废墟下的尸体,都是战士们扒出来的,很多尸体是战士们用探测器发现的。

那时候是非常时期,只要你饿了,找个部队营地,就可以进去吃饭,部队用大锅做饭,刚开始没什么菜。

看到过一篇回忆文章,很多部队用两三天时间赶过来,路上没来得及吃饭,到了这里,做的第一锅饭给了围观的百姓,第二锅、第三锅还是被百姓和孩子们吃了,等第四锅饭做好的时候,战士们接到指令,冲向废墟扒人了。

地震让我失去了一个姐姐,至今,我也不知道她埋在哪里。

后来,唐山建起南湖公园,属于四A级景区,里面建了一个地震遗址公园,那里有四组长500米的纪念墙,上面刻着24万人的姓名。

我去那里看我姐,给她献一束花,心里默念几句,让她也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这不是迷信,这是两个世界亲人之间的心灵沟通。

我不知该怎么评价唐山大地震。

还有一个情况要和大家交待:我妻子是大地震给我带来的。震后,唐山来了很多援建的外地人,有技术人员、建筑工人等等,我妻子他们家就是参加援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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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中年,读书和健身便成为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