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命吗？
你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吗？
姑奶奶说，她信，她信了一辈子。
一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家隔壁的小屋子就住着一个女人；
爸爸让我叫她姑奶奶。
我很喜欢她，她比我奶奶对我还好。
但凡自己有点什么，都会第一时间给我；
她总说：“我们家小天，天生富贵，是好命。”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说，但是我喜欢她；
她看我的眼神，很温柔，很慈爱，很宠溺，我知道她是喜欢我的，在我们家里，所有人都只用这种眼神看弟弟；
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我，除了她；
就连妈妈也不曾有过。
妈妈经常放在嘴边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女娃，跟你弟弟不一样，别什么都跟你弟弟比。”
对于，妈妈的这番话，我很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在我们家，所有人都是这样。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妈妈用炭火烤湿衣服，半夜衣服掉进炭火里烧了起来，浓烟把他们熏醒了，他们慌忙抱着弟弟往外面跑。
出来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回屋后，我看着爸爸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抱着弟弟；妈妈怀里抱着几罐奶粉和弟弟的袄子，心里五味杂陈，连玩具都拿了，就是忘记了叫醒睡在隔壁房间的我。
我问姑奶奶：“为什么爸妈不喜欢我？”
姑奶奶说：“他们喜欢你，只是更爱你弟弟，你别什么都跟你弟弟比。”
“为什么不能比？”
姑奶奶摸着我的黑发，笑盈盈的说：“以后你们家全靠你弟弟，你是要嫁人的，这怎么能比？”
她说话的样子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就像是在说太阳东升西落一般。
可就是我不明白；
为什么连一向最疼爱我的姑奶奶也让我不要跟弟弟比，我不服气，凭什么不能比？凭什么我从一出生就比弟弟矮一头？
那场大火之后，我不再在爸妈面前跟弟弟争风吃醋，甚至有时候弟弟抢我的东西，我也不跟他闹，他喜欢就给他；
爸妈说我长大了，懂事儿了。
其实，并不是。
我只是晓得不管我怎么争都争不过他。
二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金钱的重要？
应该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天早上，妈妈带我跟弟弟上街买菜，路过有一户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被她爸妈按在地上打。
边打嘴里还边说：“你个赔钱货，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家里能有多少钱够你挥霍的？”
“还嫌你老子对你不好？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这条街上有几个姑娘读过高中？”
“你以为你是你弟弟？你还想读大学？你当你老子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让你不懂事儿，老子还不如活活打死你。”
..............
周围围满了人，没有一个人劝架，都在看热闹，女孩子被打的半死不活，硬是没有求饶一句；
妈妈看了一会儿，带着我们离开了；
走了一会儿，妈妈忍不住八卦道：“那个姑娘真是不懂事儿。”
我震惊，她怎么不懂事儿了？
难道想读书有错？
“自己什么家庭，自己不知道？还想读书？读大学得花多少钱不知道？一个女孩子，一点都不为家里着想，整天异想天开。”
“那她不读书能干嘛？”我还是忍不住，小声的问道；
“进厂打工啊，不仅能帮家里分担压力，还能帮她弟弟攒彩礼钱，等二十岁出头，找个好男人嫁了，不是好日子都在后面，就是不会想。”
妈妈的话让我在大热的夏天一瞬间全身冰凉，我想到了自己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要怎么办？
我想不管怎么样，我要攒钱。
可是一个学生要想攒钱是何其困难，我的零花钱本来就少，压岁钱基本上都被妈妈以各种理由骗走。
攒钱无非两样，要么开源，要么节流；
节流是不太可能了，就算是一分钱都不花，也没有多少，只能开源。
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帮同学写作业，只要给钱，我还会在冬天从五楼跑下去帮他们买豆浆。
写作文是一块钱，代写作业和跑腿费是五毛。
除此之外， 我的所有时间都留给了学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意识到我的变化？
我记得有次回家，妈妈还在隔壁打麻将，我煮了饭，做好菜，爸家里的卫生从头到尾都打扫了一遍，然后乖乖写作业；
妈妈回来后，发现家里的事情都弄得很好，不可思议的看了我很久。
晚上吃完饭，睡觉前，她来到我的房间问我：“小天，妈妈觉得你最近变化很大，是遇到什么事儿吗？”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温柔的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着讨好的语气，故作乖巧的样子，说出了她最喜欢听的话：“我只是觉得你们养我这么大，很辛苦，我应该为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
妈妈听后很满意，没有多问，只是从那天后，她时不时会多给我点零花钱。
这些钱都被我攒了起来，不晓得为什么，我心里一直没什么安全感，每次只要多花一分钱，我总是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早上被打的女孩。
在我读初二那年，我已经有一千多的巨款。
那个时候，特别流行MP3，当时我很想要一个，但就是舍不得。
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买。
我想着这笔钱应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三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
家门口停着一辆破三轮，顿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等我走进家门，看见一个佝偻着背，一副样子老实巴交的男人在家里坐着；
姑奶奶跟奶奶坐在一起，俩人面对着面默默的抹眼泪；
那个男人缩着身子，像一个鹌鹑，奶奶跟他说话的态度非常不客气，但是他并不生气，而是老老实实的点头；
活脱脱一个受气包的样子。
尽管这样，我对他并没有好感。
刚进门的时候，他看见我，还没有说话，就先带上讨好的笑，露出的那副大黄牙实在是恶心。
虽然他一直在表露善意，但我总感觉他不像一个好人。
晚上，吃完饭，我才注意到姑奶奶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趁着夜色准备跟男人走。
妈妈跟奶奶把姑奶奶拉到我的房间，再次确认道：“你真的要跟他走？”
姑奶奶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从我进门到吃饭，到现在就没有断过，哽咽着，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尝试了几次后，她不再说话，而是认命的点了点头。
妈妈没有说话，奶奶也没有说话。
她们这时才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我，妈妈不悦道：“你在这里干嘛？”
我没有回答妈妈，而是偷偷把我藏在枕头套里零零整整的一千多块钱全部都给了姑奶奶；
姑奶奶死活不要，我坚决的塞到她手里，跟她说：“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挣的。”
妈妈道：“你怎么能挣这么多钱？”
我道：“我在杂志上看到了征稿信息，投了几次，赚的稿费。”
其实，我没有说谎，这些钱确实有我赚的稿费，只是不全是。
最后，一番拉扯下，姑奶奶收下了这个钱，冷静后，总算能说几句话，她拉着我的手，说道：“小天，你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不像姑奶奶的命不好，你一定要好好的。”
这句话，她说了很多年；
我一直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本来想跟她再好好说说话，却听见外面有人在叫，说时候不早了。
姑奶奶走后，奶奶跟爸妈在客厅里坐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我打破了沉默，问道：“刚刚姑奶奶为什么跟那个男人走？”
爸爸瞪了我一眼，说道：“关你什么事儿，回屋写作业睡觉去。”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妈妈敲开了我的门，坐在我床边，问道：“小天，你老实跟妈妈说，你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你什么意思？”感觉到妈妈语气里的质问，我有些不耐烦。
妈妈暗示道：“前段时间，我总听你奶奶说她罐子里的钱一直在丢，是不是你？”
我立马火冒三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说罢，我把报社寄给我的回信拿出来给妈妈看，“这是我投稿后，别人给我的回信，你要还是不信，你就去问我的语文老师，最近一次投稿是在她的杂志上看到的。”
“不是你就不是你，你这么激动干嘛？”
妈妈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打开了信封，认认真真的看完了信，然后才欣慰的笑道：“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你，怕你误入歧途。”
“你出去吧。”
对她的失望，已经达到谷底。
我敢笃定，如果她看见是弟弟投稿赚到了稿费，她一定不会是这个态度。
之前弟弟跟他同学一起说谎骗钱，妈妈知道后，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还反思自己，说：“我是不是对他太不关心了？给的零花钱太少了，不然他怎么会为了这点钱就说谎？”
这就是区别；
尽管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一碗水端平，但在她心里，我跟弟弟本质上就不一样。
四
姑奶奶走了，我失落了很长时间。
以前不管我什么时候回来，我总是会习惯性的跑到姑奶奶的屋子跟她打招呼；
那次，我兴高采烈地跑到姑奶奶的屋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这才意识到姑奶奶走了，我的心也像这个屋子一样空落落的。
但不管怎么不开心，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攒了那么久的积蓄，一下子全没了，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我不后悔。
我开始捉摸别的赚钱渠道，帮人写作业和跑腿，来钱都太少了，不想再干，妈妈给的零花钱总是有限的。
有一个同学家里是收废品的，他跟我说：“收废品这一行很赚钱，别看我们家又穷又破，其实早就在城里买了房，我爸妈说等我上高中就搬过去；你要是急着赚钱，等放学了或者暑假的时候，你跟着我干，指定能挣钱。”
我拒绝了；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暑假太热，寒假太冷，放学后太累，这几个时间点我都不太想做除学习以外的事情。
坐在我前面的同学跟我说：“要不你跟着我干吧。我们家开网吧的，只要你答应帮我写作业，你就可以免费在我们家的网吧上网，怎么样？”
我问道：“上网能赚钱？”
他道：“没见识了吧？怎么不能赚钱？你难道不知道有人专门在网上写小说吗？你的文章写的那么好，眼巴巴的投稿太慢了，干脆直接在网上写，只要写的好，钱根本不是问题。”
我动心了，答应放学后，跟他去网吧看看。
看的出，他真的很不想写作业，所以一直拼命的在跟我介绍各种写作网站，然后我们一起研究怎么在上面写小说赚钱；
后来，他搜到有一个人写了一部小说，赚了一百万时，我心动了。
一百万？
这是我不敢想象的数字，如果我赚到了这么多钱，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一定要去读书。
所以，我答应了。
幸好爸妈平时都工作到比较晚，我每天晚回去两个小时，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时候偶尔发现了，我随便应付几句，他们也没有在意。
一开始，我写的东西根本没有人看，后来我在网上看别人写的小说，慢慢模仿，后面真的开始有些收益，虽然并不多，但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这个事情，一直都没有人发现，爸妈也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我的事业就这样继续着。
直到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一个初一的女孩子被两个流浪汉奸杀了，凶手到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一时间，整个镇上人心惶惶；
有女儿的人家，都不敢让自己姑娘单独出门，每天上下学都要接送；
有的父母特夸张，把乡下的爷爷奶奶叫到家里，让他们从早到晚都跟在自己姑娘后面，生怕出点事儿。
爸妈虽然没有像爱弟弟那样爱我，但对我也是在意的。
爸妈商量，以后爸爸早上负责送我去学校，妈妈晚上负责接我放学。
没办法，我的小说之路只能暂且搁置。
有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隔壁婶子叫我妈妈去打麻将，看得出妈妈很想去，但是她又怕耽误接我放学，有些犹豫的看着我。
正好，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去网吧看看有没有粉丝跟我留言，就跟妈妈说：“妈，你去吧，你放心，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找一个男同学跟我一起，不会有事儿的。”
妈妈仅是犹豫了三秒，就答应了。
我想着每次妈妈打麻将非得打到晚上八九点，爸爸早上也说今天会很忙，可能要回来很晚，再加上我开网吧的男同学答应我，晚一点送我回去，所以我就没有在意时间。
偏偏这个时候出事儿了。
爸爸在外面一直都觉得不踏实，手头上的事儿，随便找了一个人帮忙，就赶紧赶了回来；
回到家，除了弟弟和奶奶在屋子里吃饭，我跟妈妈都没看见。
奶奶边给弟弟夹菜边说：“小天还没回来，你媳妇儿在隔壁打麻将。”
“什么？”
爸爸一听妈妈是在隔壁打麻将，不是去接我了，顿时既担心又生气，他气呼呼的冲到隔壁，板着脸，对妈妈吼道：“你还在玩？小天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就不怕出事儿？”
“还没回来？她说会找男同学送她回来的，怎么会还没有回来呢？”
妈妈也着急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爸爸准备出门找。
我在网站上更新了两章，回复了一下粉丝留言，就让同学送我回去。
为了快点回家，我们走的是田间小路，等我到家的时候，爸妈还在外面找。
隔壁邻居看见我已经回来了，就跟爸爸电话。
半个小时后，爸妈才回来。
妈妈刚进门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耳光，“你个死丫头，跑哪儿鬼混去了？”
我不说话，低着头哭。
“你打孩子干嘛？你没得错？一天到晚在家里除了打麻将，你还会什么？”
爸爸也是急坏了，对妈妈的埋怨更甚：“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做什么，也没有要求你赚钱养家，就是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你都做不好？李秀芬，我告诉你，今天我姑娘是没事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莫想好过。”
说完，爸爸随手把饭桌掀了，饭菜和西红柿鸡蛋汤洒了一地，那天晚上除了奶奶和弟弟，谁都没有吃。
妈妈低着头啜泣，不敢说一句话。
那是我第一次见爸爸发这么大的脾气，妈妈一言不发；以前都是妈妈欺负爸爸；
可能真的是吓坏了；
我每天上下学的事儿，爸爸决定一个人包揽，不再让妈妈插手。
从那天晚上以后，爸爸跟妈妈开始冷战，谁都不理谁，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中间也隔着很远的距离。
我问奶奶，“他们会离婚吗？”
奶奶说：“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果不其然，确实过几天就好了。
因为这件事儿，我的小说之路彻底耽搁了下来，因为就算是放寒假暑假，爸妈都不想我出门。
实在要出门就是跟他们一起上街买菜；
如果是找同学玩，必须让同学来我家里玩。
哪怕是课外补习班，爸妈依旧是早晚接送。
我没了自由，只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终于熬到中考，我上了一中；想着爸妈能让我宽松几天，但是我想多了，爸妈是真的被那两个流浪汉吓坏了，尽管人已经抓到了，但是谁能保证会不会有其他的流浪汉呢？
谁都不能保证。
所以，我中考后的暑假依旧没有自由。
在家待了两天，我想既然不能赚钱，那就去学习吧，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所以，这次我主动跟爸妈提出报补习班。
五
好在我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到了高中就自由了。
可我想错了，到了高中不仅不自由，反而更加忙碌。
高中的知识难度加深，不像初中那么简单，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在学习上，有时候甚至把所有心思都花在学习上，依旧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身边全部都是学霸，而且还是那种比你优秀比你努力的学霸；
我的同桌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他简直就是一个数学天才；
不管多难的数学题，只要他肯花时间就一定能解答出来，很多时候我不会的题目，经过他轻轻一点拨，立马就茅塞顿开。
尽管这样，他还十分努力。
中午大家都在睡午觉，他还在刷题。
有一次，月考后，他的英语分数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发现是阅读理解部分丢分比较多，于是，他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中午都会写三道英语阅读理解。
好几次，我睡醒了，看见他刚写完阅读理解，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有一种瞬间血液倒流的感觉，全身刹那间变得冰冷。
心尖上像是有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来。
白天尚且如此，晚上十点下了晚自习，他还会带书回家。
我问他：“你每天晚上几点睡觉？”
他说：“不固定，一般都是十二点以后，怎么了？”
“那你每天睡得好吗？”我问道。
他点头。
我还想继续问；
他打断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我倒吸一口凉气，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我真佩服你。”
他瞥了我一眼，冷笑道：“我也挺佩服你的。”
“你佩服我什么？”我问道。
他说：“你心态好啊，上次月考你有三门课才刚刚及格，名次都是班级吊车尾了，每天居然还能吃得好，睡得香，没有一点恐慌和焦虑，这还不值得佩服？”
“至少我做不到，要是我这样，我说不定能急得吐血，然后三天三夜不睡觉把所有错题都整理归纳。”
我无言，脸红，羞愧。
从那以后，我每天中午跟他一样不再睡午觉，专攻最薄弱的英语；
早上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去卫生间背单词；
晚上，下了晚自习不走，留在教室里刷题。
笨鸟先飞，这个词是没有错的，我的成绩提高了不少，只是名次并没有提高多少。
眼镜男同桌见我失落，跟我说：“这有什么？你以为你稍稍努力，就能超越别人？凭什么？你又不是天赋异禀，除非你付出超过所有人的努力，还没有达到目标，你才有资格失落。”
我再次无言，因为我发现他是对的。
于是，我变得更加努力，每天早上早起两个小时起来背书，晚上掐着点在快要关宿舍门的时候才回去。
长期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我病倒了。
打了三天针，落下三天功课，适得其反；
等我回去的时候，眼镜男同桌把准备的笔记给我，说：“还是要找到自己的节奏，别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
打开他的课本，笔记做的特别详细，我很疑惑，问道：“你每天上课，总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黑板，什么时候做这么看好的笔记？”
他笑道：“课后补的，我觉得老师在课堂上讲的东西最重要，所以上课时间，我是百分百注意力集中，等课后再补笔记。”
经过这件事儿，我总算想通了；
我不再执着跟谁比，开始从自身出发，每考完一次，我都会归纳总结，上课时间百分百注意力集中，不再执着于上课做笔记。
每天晚上，我还是会掐点回宿舍，早上只早起半个小时背书。
之前早起，导致上课精神都不好。
为了保证下午的上课质量，中午还是会睡二十分钟。
其他时间都还好，最难熬的是冬天，每天早起实在太冷了，天知道我每天从被窝里爬起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为了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我还用冰水洗脸。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我的手生了冻疮；
同桌每次看见我的手，都会嫌弃的说：“真难看。”
我则笑道：“幸好不是脸。”
他不再说话。
好几次晚自习，老师路过我的位置都会盯着我的手看，我发现后朝着老师摆了摆我的左手，笑道：“我运气蛮好，不是写字的手。”
好多次，我倦怠的时候，都会幻想，以后等我赚了很多钱，出了名，别人采访我的时候，我一定要把我的这段艰苦岁月说出来。
每次这样想想，总是格外的有劲儿。
整个高一时间，我的成绩基本上都在吊车尾，可是到高二的时候，成绩一下子就起来了，并且一直很稳定。
因为尽管是在寒假暑假，我还是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练习。
同桌说得对，必须要付出不亚于任何人的努力，才有资格在没有达到目标的时候失望。
读书时间真的很枯燥，但又是痛并快乐着。
高三寒假的时候，我问妈妈：“要是我没有考上重点，怎么办？”
妈妈说：“努力考啊，有没有出息？没开始就觉得自己不行？”
越是临近高考，我越是害怕，莫名其妙的害怕；
我怕万一我没有考上重本，读不成书，会跟当年的小女孩一样，去厂里拎螺丝，给弟弟挣彩礼，然后回家嫁人。
越是这么想，压力就越大，脑子就越痛，人也就越难受。
最后，终于在高考前两天，我发高烧住院了。
我躺在病床上，还能清楚的听见妈妈的声音：“看来我们家小天是没有读大学的命，只怕到时候也是去厂里打工的命。”
爸爸语气生硬的说：“打工怎么了？别人能做，你姑娘不能做？依我看，都是命，小天平时好好的，偏偏在高考前几天发烧，她是没有那个命的，我们都要认命。”
我躺在床上，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我真的厌倦了别人这么说，凭什么我要一辈子窝在这个地方？
去高考那天，我还在发低烧。
爸妈都很担心，我自己也很担心；
索幸还没有烧糊涂，头脑还很清醒。
只是考到最后一门的时候，我的身子开始发虚，听听力的时候，还睡着了。
还是监考老师把我拍醒的。
当时，我整个人都慌了。
听力没有听，只能凭着直觉一通乱写。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我遇到了眼镜男同学，他问我：“小天，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答案是不是十六？”
听到十六这个数字的时候，我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正在医院打吊针。
爸妈面容憔悴，一言不发，我侧过头不想看他们。
眼镜男同学说，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是十六？我明明记得我好像是十九。
怎么办？
这道题，我明明很有把握的，可是他不会错，那错的只能是我。
完了，英语听力没有写，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错了。
我根本不敢想其他几门课的成绩，看来深圳螺丝厂，我是去定了。
眼镜男同学约我去对成绩估分的时候，我没有去。
整个人病怏怏的，尽管已经出院了，我还是没精打采的。
爸妈也不敢说我什么，生怕我想不开。
成绩出来那天，我登陆了好几次都没有登上去，心灰意冷的时候，眼镜男同学给我打电话，问我分数查了没？
我说没有。
他说他帮我；
我就把信息给了他，十分钟后，他把我的成绩发给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居然考了598分，连忙跟他打电话：“你没有搞错？怎么可能呢？”
“不会有错，我查了三次；你想去哪个学校？我考了601分，说不定我们能去一个学校。”他在电话那头说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我把分数跟爸妈说了，他们很高兴，没有想到我能考这么多。
最后分数线下来了，我上重本还是有些困难，不过上一个比较好的一本，应该没问题。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妈，生怕她不同意。
妈妈说：“去去，一定要去；一本也不错，我们家总算出了一个大学生。”
我有些意外，喃喃道：“我还以为，我要是考不上重点，你不会让我去读书。”
妈妈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只要是你考上了，我就会让你去读；你又懒又馋又吃不了苦，你要是不读书，能干什么？”
她看了我一会儿， 似是想到什么，反应过来，说：“你别不是看那年，那对夫妻打自己的孩子不让读书，就以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我没有说话。
妈妈有些生气：“老子是没有读什么书，但是还不至于跟他们一样，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
六
高考完的生活真的是美滋滋；
眼睛男同学约我出去旅游，被妈妈拒绝了。
妈妈说这个时候外面的骗子多，还是在家里待着最安全。
于是，我每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刷剧玩手机。
妈妈虽然嫌弃，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个时候，我们家却来了一个陌生人。
她跟爸爸说：“你们快去看看吧，她不行了。”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她是谁，只见爸爸面色凝重，叫了几个人，带上车，出去了。
等晚上的时候，姑奶奶就被爸爸拖回来了。
她整个人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不能动，爸爸看她这个样子，怒气难消，叫了几个比较壮士的男人走了。
我看着爸爸这个架势，像是要打架呀，有些担心，问妈妈：“爸爸这是要去干嘛？不会有事儿吧。”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别管你爸，他自有分寸。”
我跟着妈妈来到姑奶奶的屋子，奶奶在一边陪着，两个人拉着手流眼泪。
我分明记得姑奶奶走的时候，身体还很健壮，怎么这才几年过去了，就瘦成这样，她的手好像也不对，哪里不对我也说不清楚。
妈妈有些着急开口道：“姑妈，我们要不去医院看看，你的手骨折了，不看不行。”
原来是骨折了，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
姑奶奶摇摇头，侧过头看着我，脸上总算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灶台下旁边的黑罐子：“秀芬，你去把它拿过来。”
妈妈听话照做，拿了过来。
姑奶奶道：“打开。”
妈妈照做；
姑奶奶继续说：“这里面是老家那边的房产证，还有我爸爸留给我的两根金条，都给你们了。”
金条？
我们都怔在原地，姑奶奶手里居然有金条？
我是听说太爷爷当年是地主，但是后来斗地主的时候，不是全部都拿走了吗？怎么还会有金条？
藏得这么严实？
姑奶奶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像是硬撑着：“这两样东西，你们收好。我之前跟队长和村书记打好招呼， 等我走了，那边的房产都归你们，还让他们帮我写了证明的，到时候你们记得找他们。”
说完这些，姑奶奶眼神迷离的看着我：“小天，你走近点，我想看看你。”
奶奶松开她的手，示意我在她身边坐下，依旧慈爱的看着我说：“小天，听说你考上大学了，真好，我就说你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天生命好；不像你姑奶奶我，我就是命不好，都是天注定的；”
“当年老神仙都算过，说我是小姐命丫鬟身，这辈子没几天好日子过。”
“没有想到，算的真准.........”
姑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都听不见，但她还是在说；
我隐隐约约听到最多的字就是：“命。”
我不晓得姑奶奶反复说这个字，究竟是认命还是不甘心？
妈妈说：“姑奶奶快不行了。”
妈妈让我跟奶奶回去睡觉，她守在身边。
晚上，我完全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姑奶奶说的话，一会儿是金条，各种画面。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是被哭声吵醒的，穿好衣服，我下意识地往姑奶奶的小屋子里跑。
站在门口就看见爸爸跟妈妈跪在床边哭。
姑奶奶走了.......
葬礼办得很热闹，爸爸说：“姑妈造孽了一辈子，不能让她最后一程还那么寒酸。”
妈妈可能是看在金条的面子上，并没有反对。
七
办完葬礼的第二天，就有警察叔叔找到爸爸。
爸爸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反抗，就跟着警察叔叔走了。
跟着爸爸一起被带走的，还有那天晚上跟着爸爸一起走的几个壮汉。
原来是那天晚上，爸爸找了几个人把“姑爷爷”的屋子和他的孩子打了，他们报警了。
爸爸他们被拘留了一个星期。
第一次，妈妈遇到事情很淡定，并没有指责爸爸，而是每天做好饭去看他；
后来，我问妈妈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
妈妈说：“因为你爸爸做的是好事儿，那个男的活该被打，打死才好。”
那个男的？
我脑子里立马浮现出那个像鹌鹑一样，看起来很老实的男人。
“要说做人就是不能太好心，那个男的是你太爷爷在外面捡的；那个时候，你的太爷爷是地主，家里条件好，也养得起；”
“当时，你太爷爷娶了两个老婆，大老婆生了你爷爷，没几年就死了；你姑奶奶是你太爷爷小老婆生的，她只生了一个姑娘；但是很会哄人，你太爷爷很喜欢她，什么都听她的，所以在你爷爷成年的时候，随便给了点地和破屋子，就把他赶出去了；”
“家里的财产都给了你姑奶奶，那个小老婆又怕自己姑娘嫁出去了被欺负，所以才救了那个男的；想着他们自己养大的，以后肯定会对自己姑娘好。”
“那个小老婆那么会算计，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救的是一个白眼狼；”
“为什么？”我问道。
妈妈道：“一开始他还很好，跟你姑奶奶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姑娘，两个人好的不行；等你太爷爷一死，那个小老婆一死，他就原形毕露了；”
“天天问你姑奶奶的金条放在哪里，不说就打。”
“有天晚上，他喝多了，问你姑奶奶要钱，你姑奶奶不给，他就动手打人；他儿子看到了，想出去找人帮忙，结果外面在下雨，刚出门没几步，被雷劈死了。”
“听说，那个孩子五岁了，长得还蛮好。”
说到这里，妈妈忍不住的叹息道：“要说可能真的是命，当初找人给你姑奶奶算命的时候，就说她命不好，无子送终，还真的被说中了。”
我道：“不是还有一个姑娘吗？”
妈妈道：“那个姑娘后来被水淹死了，你姑奶奶长期辛劳，又吃不好，伤了身体，不能再生；”
“所以，他们就离婚了？”我问道。
妈妈道：“离婚了就好了，那个男的在外面跟隔壁村儿的寡妇勾搭上了，两个人没有领证就住在一起，还把你姑奶奶赶到牛栏里。”
“怎么这样？”我听着就生气。
妈妈道：“这都是命，后来兜兜转转，有人看不惯就跟你爷爷说了，你爷爷就把她接过来照顾；你爷爷去世后，就一直是你爸爸在照顾。”
“那个男的跟那个寡妇生出孩子了？”
妈妈冷笑道：“谁知道是哪个的？那个寡妇名声不好，作风不检点，听说后来生了一个儿子，长得跟那个男的一点都不像。”
我沉默半晌，不解的问道：“他都这么不是一个东西，当初姑奶奶为什么又跟他走？”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当初我都是这么劝她，让她别走；可她说什么人什么命，女人这一辈子，总是要跟自己的男人在一起。”
我听后简直无语。
一个星期后，爸爸被放出来了。
他又找了一群人和村书记，拿出房产证，把那个男的和那个寡妇赶走了。
怕他们再回来，爸爸还找人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一个稀巴烂。
男人虽说身体强健，但毕竟上了年纪，也不敢说什么。
他想跟着那个寡妇走，那个寡妇不愿意，说：“我跟你又不是正头夫妻，你跟着我干嘛？”
男人说：“我不跟着你，我跟着我儿子，我还指望他养老。”
那个寡妇冷笑道：“儿子？你看他跟你长得是一个样儿吗？他才不是你儿子，我现在就带着我儿子，找他爸爸，你给我滚。”
男人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拉着寡妇的手，不让她走，俩人拉扯间，男人被自己的“儿子”推到地上，动弹不得。
周围看热闹的人，各个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没有一个人搭腔。
他苟延残喘了三天，就这么死了。
死后，村里人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就给埋了；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向来老实巴交的爸爸这次做事情要这么绝，原来是那天他不晓得从哪里听说，姑奶奶手里还藏着金条，问她要。
姑奶奶说没有。
他又把姑奶奶打了，这次打得太狠了，邻居看不下去，就找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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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提这个事情，爸爸依旧是很气愤，握紧拳头说：“当我们余家没人？我们家的不管老姑娘还是小姑娘，都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弟弟连连附和道：“是的。”
看见这一幕，我欣慰的笑了，我想或许我真的跟姑奶奶说的那样是好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