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说,我们这等女子,生来就是权贵的娈物。

仟灯 2024-03-20 10:51:05

我娘说,我们这等女子,生来就是权贵的娈物。

我八岁那年,我娘死在一群人的欺辱之下。又八年后,我步我娘的后尘,跟她一样给权贵纨绔表演。

这项表演叫“花槌赛事”,由两名女子完成,博弈的过程隐秘而荒唐。诸多显贵之人沉迷在这样的表演中,乐此不疲。

秋日宴,我首次登台演出。

与我同台演出的还有一个娇美的女子。

为了这场盛大的赛事,权贵们给与我们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玉双娇”。

他们美其名曰,双姊肌骨如玉,娇娥甚美。

我叫禧玉,那个总会在日常演练中输给我的女子,叫春玉。

1.秋日宴

盛大的肉林酒池之间,平日里人模人样的达官贵人们卸下了伪装,露出野兽一样的本性,各个拍手呐喊。

他们在为我和春玉欢呼,希望我们的赛事更热烈些,更野蛮些。

春玉这一次占了上头,她居高看我,软踏踏地叫我的名字:“禧玉。”

她的声音娇软,惹得场外起了一阵唏嘘。

因为颠动,她的鬓发乱了,额边出了汗,头发黏连在鬓角脸颊,修饰得她的脸更小巧精美。双颊通红,绯红的血色蔓延,周身肌肤像染了一层霞。

我再是冷然也有了怒意,不自觉地转身,钳制住春玉,而后双臂制住她。

她迷离的眼里有了惊色,才知道我是纵她深入,实则掌握了主动权。

我微微抬起身子对她轻语:“姐姐,你再这样,又要跟平日一样,会输。”

她想推开我的手,我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咬住了她的肩膀。

她咬唇,好像要说什么话,但是说出口的东西连不成声。

场外的看客搔动,还有人拍手叫好:“好!精彩。”

“看这情形,押禧玉的人又赢了。早知道我也押禧玉。”

“好一招反客为主。魏大人,你调教的女子甚好,今夜叫吾等开了眼。”

鼓噪的场外,男人的声音别样清冷:“是她们天生为妙物。魏某不才,不曾调教过她们半分。”

我本能地想循声找声音的主人。

魏庭焕坐在酒池旁侧,一身白布素衣,寻常装扮,极其低调。

他虽是这场秋日宴的主人,却不出半点儿风头。如果不是丞相府的王公子特意跟他搭话,很多人忘了他也在场。

“魏大人此次押了谁赢?”

魏庭焕笑笑,没有回答王公子。

“我来猜猜罢。魏大人押了春玉?”

魏庭焕没有否认。

王公子懊恼地拍大腿:“我早该问问魏大人的意见,也押春玉。两女都是魏大人亲自养在身边的人,魏大人了解她们,压春玉准赢。”

魏庭焕回答得很淡然:“我还真不了解。”

“那她们两姊之间,你更喜爱哪个多一点?”

我在场中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扭头去看魏庭焕。

正巧魏庭焕也抬头看向了我们。

确切地说,他看向了春玉。

我想赢的欲念被春玉一波又一波地挑起,偏偏魏庭焕看过来的目光冷若秋水,又将那些燥热的欲望悉数浇灭。

我全身是汗。发丝横搭在眼睫上迷乱了我的眼,我很想拨开柔丝,好叫自己能看清魏庭焕说了谁的名字。

春玉说,欲念是痊愈相思的药。

只有要到了,与对方共同达到巅峰了,才能解相思。

春玉还说,女人的欲念是水,锁头松动,闸门一开,欲望倾泻而下,收都收不住。迷离颠乱的时候,女子不是她自己,她是依附在对方身上的一缕魂。

他情动,她便跟着舒畅。

他意乱,她便跟着欢腾。

我不清楚春玉这样敏感的女子,她的欲念锁头在哪里。

但我知道我的在何处——

只有魏庭焕能唤起我最原始的欲望。

人声鼎沸,我在鼓乐呐喊中看到魏庭焕唇瓣轻启,“春”字呼之欲出。

也是在须臾间,春玉的玉臂横揽我的头,将我揽进她的怀中,教我没看清魏庭焕说了什么。

她嘤咛怪我:“妹妹,你分心了。”

她把花槌点到了我的最致命处。

我冷了目光,怨她打扰了我的兴致,躲开她,咬牙耳语:“你做什么?”

春玉如开春复苏的蛇,周身无骨,媚笑道:“你又在肖想魏大人。”

她朝我吐蛇信子,舌尖不安分,说的话不太中听:“他是太监,给不了你的。”

“住口。”

“偏不。”

她不分好歹:“我不许你喜爱魏大人。”

春玉说罢咬住了我的肩膀,尖利的牙齿刺进皮肉,激得我叫了一声。

看客们以为是春玉得了上机,有赢的趋势,又是一片叫好。

我制住春玉,顷刻间翻身,颠倒了位置,反将她压在柔软的兽毯上。

我动了怒:“你想赢?还不是时候。”

场外见战局逆转,彻底欢腾,连鼓声都密了起来。

这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如果这场宴会表演成功,我和春玉很有可能会被送去面圣。

魏庭焕豢养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面圣。

2.瓷美人

“禧玉到底是有舞蹈底子在的,身段轻盈,甚好。”

“禧玉的舞好,春玉的琴好。春玉娈女的折柳琴音也是一绝。”

“那在此处也比不得禧玉。禧玉她娘瓷美人当年便是以身段绝佳出名,那腰肢儿嫩如细柳,我都舍不得用力,生怕给折断了。”

“能得张大人青睐是她瓷美人的荣幸。”

“可惜最后她不堪疼惜,一命呜呼在了花床里。”

“唉,也是晦气。”

“晦气?你可知有种说法叫‘冰美人’?”

“不甚了解,还望张大人赐教。”

“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还年轻,少沾染这些吧。”

他们越是说我娘,我的心越冷,越提不起一点儿热情。

我亲眼见过我娘是怎么死的。她濒死时瘫在那张硕大的床上,连开口叫一声的力气也没有。

我趴在门缝边看她,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潮红。

那是一种极为难形容的颜色,像绛,像黑,像绯,最后熔成了红。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好像感知到我在门外,扭头看过来,漂亮的玉腕动了动,唇语唤我:“娇儿。”

她说完这一句就咽气了。

她身边的看客们没有因为她的死而收手。床纱大开,她依旧是一件最上乘的玉瓷瓶,要不瞑目地接纳世间的污秽。

我呜咽着哭出来,从廊下走来的白衣少年捂住了我的嘴,牵起我疾步离开。

他在无人处问我:“恨吗?”

我点头。

“那就杀了他们。”

“我要怎么才能做到?”

魏庭焕扶起我的下颌,低头打量我。

他那时候明明是少年年纪,但是眼里没有一点儿少年人的活泛。

一个男人被去了尊严,低眉顺目地伺候在权贵身侧,再是有锋芒毕露的方刚之气,也被日久消磨成了阴鸷。

魏庭焕替我擦去眼泪:“好好珍惜你这张脸,好好长大。”

“好好长大就能报仇吗?”

“能。”

3.义父大人

我想结束这场折磨人的博弈。

春玉十指攥紧我的双臂,因我的攻略,她眼里有了盈盈的泪意。

我喜欢她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有时候觉得她比我要更好看,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

她是魏庭焕三年前从外地带来的,名义上是他的义女。后来我无意得知,春玉为罪臣之女。

那个罪臣原籍述州,与魏庭焕是同乡。

魏庭焕念旧,总是对和故乡有关的物与人有几分情愫。

春玉在的这三年,是他最有温度的三年,是他最像个正常人的三年。

我羡慕春玉。

但也仅是羡慕。

她与我一样命苦,我怜惜她与我一样不得神明垂怜。

在我的进攻下春玉彻底败阵,她岿然倒下,宣告了这场博弈的胜负。

我把花槌拿起来,披上纱衣起身站起,对众人冷语:“压了奴家赢的各位大人,恭喜了。”

堂下客无一不是衣冠禽兽,他们着急脱下华服锦袍想做回禽兽,去享“胜果”。

——按赛规,输了的那个当夜归众人所有。

所有人都很兴奋,除了魏庭焕。

春玉被抬去了偏厢,那儿有一张华美的花床。

别人的秋日夜宴在偏厢正式开始,魏庭焕的已然扫兴结束。

大殿里只剩下我和他。

他在无人的时候会卸下伪装,不做谦顺和善的魏大人,会做回偏执的魏庭焕。

他静默良久,忽而呼啦掀翻了桌上的东西,痛苦地吼了出来。瓷盏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桌上氤出一滩鲜红的血。

我走上前去,毕恭毕敬跪在他面前,捧起受伤的手。

他吼我:“别碰我。”

我仿若听不见,执拗地攥住他的手,从崭新的纱衣上撤下寸宽的一截来,仔细替他包扎。

他双眸泛红,阴恶地看着我。

我有条不紊地把纱布打结,垂目道:“义父大人希望姐姐赢。”

春玉平日叫他义父,我倾羡这个称呼,也跟着叫。

起先魏庭焕是拒绝的,后来不管我了。

“姐姐永远也赢不了我。义父大人知道为什么吗?”

魏庭焕不说话,我自问后自答:“因为姐姐的心输了。”

魏庭焕问我:“何意?”

因为姐姐心里没有魏庭焕,所以她可以把自己交付给任何一个人。

我不行。

我把自己默许给了魏庭焕。

我包扎好了魏庭焕的手,捧着放回他身前,说道:“义父大人觉得此刻睡在花床上的人该是我。”

魏庭焕没有说话,被包扎过的那只手手指微动。

我知道他在听。

“姐姐本出身名门,应是金枝玉叶,怎能掉在泥淖里?我不一样,我就出生在那张花床上,生父不详,生母猝死。”

“义父大人,对么?”

我笑了笑,道:“我该跟我的母亲一样。那张花床才是我的绝好归宿……”

话未完,魏庭焕受伤的那只手倏然抬起,掐住了我的咽喉。

他咬牙切齿:“你闭嘴!”

剩下的话被他生生逼回嗓子里,我深咳,却不挣扎,任由他掐着我。

我喜欢他对我动粗。他会弄疼我,只有疼的时候,我才清晰地意识到我还活着,我是我自己,不是任何权贵的娈物。

我红着双眸抬头看他,艰难道:“我亲眼见过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义父你也见过。我的身子早在八岁那年就随着我的母亲一并死了,唤不醒了。”

他要把一口牙咬碎,话从牙缝里出来:“别提你母亲。”

“为何不能提?是因为提了她,便叫你想起她死时的惨状,让你更害怕春玉也有这样的结局。”

他的五指收拢,我快要被掐死。

窒息感令我下意识地伸手掰他的手腕,眼里的泪无法克制地汹涌出来。

身体疼了,心里就不疼了。有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伤心的话我才能诉给他。

“义父喜爱春玉,如正常男女之爱,你自然舍不得春玉姐姐吃半点儿苦。”

我觉得难过:“那我呢?我自小长在你身边,你可有一点怜爱施舍于我?”

“我的母亲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冰肌酥骨,美若出窑的玉瓷瓶。人人都说我的样貌与我的母亲肖像神似,甚至更甚于我的母亲。我自知容颜并不比春玉差,我到底哪里输给了姐姐?”

魏庭焕没有作答,手却渐渐松了力道。

“是输在我母亲身上吗?”

他的双瞳收缩,长久地看着我。

“因我母亲低贱,而姐姐出身高贵。故而你瞧不上我。”

倘若明日圣旨传来,我和春玉被送到皇帝身边,我再也无法跟魏庭焕说出这些话。

我平生第一次勇敢地对他表达我的心意:“可是我喜爱你,如你喜爱春玉一样喜爱你。”

大殿灯火通明,照得魏庭焕的眉眼如画,眼眸深处深邃如潭。

这些话我藏在心里很多年了。

他静默许久后,开口回答我:“你不是一直在赢吗?”

我昂头苦笑:“赢了什么?”

赢了花槌赛事吗?

偏殿里传来春玉的哭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这一次没回我,奋力甩开我的拂袖起身站起,躲避般地走出了大殿。

4.娇儿

在大殿里能听到偏厢花床的动静,我知道他在躲避那些声音。

他疾步踩在石板上,步伐虚浮踉跄。

长廊迂回,越往里越幽暗,我快要撵不上他。

我叫他:“义父。”

他没回头。

我不死心,又叫:“义父。”

他蓦地回身,一道硕大的力横拦住我,一掌将我推在了廊柱上。

魏庭焕倾身逼近,手指重重点着心口,突然爆发道:“不管今日是谁躺在那张花床上,我这儿都不好受。”

我被他吼得怔愣,凭借点点星光,想竭力看清他。

他又嘶声:“我们为人奴婢,没资格说喜爱。你懂吗?”

我摇头。

我觉得他说的不对。

魏庭焕逼近我,低声冷语:“收起你的心思。明日倘若面圣,我希望是你输。你知道你该做什么。你的母亲不能白死。”

魏庭焕与我的母亲是旧识,但是他后来很少提起她。

我再度摇头:“我输不了。”

“那就佯作输。”

“我做不到。我做不了自己身体的主。”

我的固执态度令魏庭焕有了恼意:“那谁能做主?”

唇瓣轻动,我说:“你。”

魏庭焕怔忪。

我大胆地看进他的眼睛里:“你教教我,如何输?”

我说着踮脚,唇瓣擦着他干净的下颌,把若有似无地气丝吐在他的颈侧:“我从未体验过女子极乐,你让我怎么装输?”

魏庭焕身体一滞,下意识的反应是想往后撤半步。

我眼疾手快地抱住他,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像春玉撩动我那样撩动他。

魏庭焕彻底动怒:“滚。”

他伸手扯住我的头发,想叫我住嘴,离他远点儿。

我被迫昂头,偏执道:“你尽管动粗,我都会受着,甘之如饴。”

我忍痛靠近他,胡乱地亲吻着他的唇,手向他的身侧摸去。他的腰很窄,双臂轻环,便能完全拥在怀里。

魏庭焕怒不可遏:“你别动我。”

“为何?”

他重复:“别动我。”

我拼死抱住他:“你当真无欲无求吗?宫中对食男女比比皆是,我不信义父你没有这样的俗念。”

魏庭焕呼吸很重,扑在我面门上的热意如浪如潮。

“义父,你在忍。”

我把掌心覆在他的心口,触摸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如有胜算在握:“你这儿早乱了。”

魏庭焕强硬的骨头化成叹息。

我知道他溃败了。

倘若他是正常男儿,这会子他应当该软的地方皆软,该硬的地方坚硬。

我攀附在他的肩头,柔软地倚在他怀里,说的话尽失分寸:“每每参与赛事,我总分心。我明明就快要赢了,偏偏在那样的濒临时刻,我又会想起义父来。”

“我幻想与我共登极乐的人是义父,我们酣畅相爱,无休无止。”

我失落道:“可是我睁开眼,会看到你不在我身边。你遥坐在看客区,与我相隔似有万里远。所以我总会冷下来,总会断了欲念。”

我哑声:“义父,求你给我一次。你只要给我了,我答应你,面圣时我一定输。”

他重重舒一声:“别这样叫我。”

我欣喜:“你答应了?”

魏庭焕垂眸,隔着虚空的夜色凝视我,而后粗蛮地吻了下来。

都说再硬骨嶙峋的男儿,双唇也是软的。他们的吻柔如蝉翼,是世上最轻盈的触感。

魏庭焕的吻不是。

他啃啮着我,撕扯着我,叫我泛痛。

他边吻边问我:“你喜爱我什么?”

我一时半会答不上来。

他自问自答:“喜爱我身为奴婢,活得不如蝼蚁?还是喜爱我残破了身子,做不了正常男子?”

我抱住他,由着他解开我的衣衫,将吻落在我身体上。

我回道:“都不是。”

我说的话大逆不道,足够掉脑袋:“我喜爱你,纵然你是宦臣,我也接受。我不喜爱你,哪怕是你天子,我也不爱。”

夜色里我听见他轻嗯。若有似无的,却叫我心安。

他托起我,我双脚悬空,双臂不自觉地抱紧他的肩膀,生怕自己从他的怀中掉下去。

熟悉地痛感席卷全身,我畅快地舒气,昂起了脖子。

魏庭焕重新啃啮我的下颌,浓重的吻游走上来,咬住了我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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