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厅长祁同伟,从一个缉毒英雄蜕变成腐败分子,中间有多年曲折的心理历程做铺垫。而在现实中,不少官员上一秒还有初心,下一秒就开始腐化了。蜕变有慢也有快,但本质上都没有什么不同。
曾经的海口公安局副局长赵林,就是这样一位典型的贪腐分子。而且,赵林从索贿别墅再到被抓,堪称光速。
2002年春天,海口市公安局主管基建工作的赵林,突然找到了建筑公司的副经理石勇。石勇所在的海南特区建筑公司,彼时承揽了公安局拘留所的工程项目。石勇原以为领导找自己,是关于工作上的事。
谁知一番寒暄之后,赵林以明示的口气,希望石勇能够送给自己一套住房。副局长的公然索贿行为,并没有让石勇吃惊,毕竟天底下的猫儿哪个不偷腥呢。相反石勇还暗自窃喜,赵局长主管基建工作,若是把他“伺候”舒服了,以后有什么活儿还不是……
想到这些,石勇立刻表态:这事包在自己身上,保证办的漂漂亮亮。应承下局长亲自布置的差事后,石勇立刻在全海口踅摸房子。他清楚,既然是给领导找房子,档次低的肯定不行,一定要找地段好环境还优良的高档小区才行。
经过托人连同自己的四处打探,石勇很快在市里的东方洋唐苑看好了一栋别墅。自己虽然满意,但要赵局长点头才行。处理好前期的一些事宜后,石勇又亲自带领赵局长去看房。赵林看的满脸欢喜,还没看完就连连称赞石勇办事有方。
房子看好,接下来便是办理手续。赵林和石勇心照不宣,不能说让石勇买下房子,然后再过户给赵林。为了让事情尽量隐秘,赵林主动向石勇提出,以他妹夫的名义来购房。石勇立刻将全部的购房款,送到了公安局的外面。当天来收这笔钱的,是公安局里的一名干警。
赵林拿到钱后,把购房款和妹夫的身份证交给了司机,让他去代为办理手续。当天,司机就把一切购房手续办理妥当了。房子买下后,石勇又出钱出人,对别墅进行了精心的装修。买房再加上装修的费用,总共加起来超过了百万。一个堂堂的公安局副局长,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别人赠送的别墅。
赵林急不可耐的向石勇要房子,当真是想赶紧入住的。两个多月后,别墅装修好了,赵林准备乔迁新居。此时,公安局内上上下下,都知道赵局长要搬家了。于是,这又成为很多人表现的好机会。
一众人里,表现最为积极的,是交警支队道路秩序科的张科长。张科长早就提前打听好了赵局长搬家的确切日子,他思谋着一定要在搬家之前,为领导做些什么。6月底,张科长先是买了一套货真价实的红木家具送给了领导。
但是送过之后,张科长越想越觉得礼送的轻了。毕竟那套家具只有三万多块,若是摆在赵局长超百万的别墅里,感觉是不相配的。可是礼已经送了,又不能再更换。思来想去后,张科长决定再送些什么。
这一次他又花了三万多块,一口气买了七台空调。接着,张科长又亲自带人把空调装在了领导的别墅里。有这样知冷知热办事周到的属下,赵林岂能不高兴呢。
也正是由于有这样媚上者的存在,官场上才会变得乌烟瘴气。更为关键的是,这种风气会逐渐汇聚成一种腐败意识。在这种意识的沾染下,那些甘于同流合污的人,会过的越来越好,而不少清醒的人,则会逐步被边缘化,进而成为一个“异类”。这一点,也正是人们经常说的“腐败生态”。
房子装修接近尾声之际,赵林觉得房间里还缺少一台电视机。正巧一个商人朋友要办理车牌,赵林当即决定用车牌换电视。他利用手上的权力,为这个朋友办理了一张连号车牌。朋友也心领神会,立刻送来一台价值1.5万元的东芝彩电。
一切准备就绪,2002年的7月底,赵林带着女友洪瑛,还有自己的父母,一同搬进了位于东方洋唐苑的别墅里。可惜,赵林这一次高兴的太早了。两米多宽的别墅大床还没有暖热乎,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吓人的传闻:检察院有可能盯上了石勇,正在调查他的行贿问题。
得知这个消息后,饭菜不香了,别墅的气派也进入不了眼帘了。此时,赵林搬进别墅仅仅一个多月,现在要是搬走,内心肯定不甘;可如果不搬,假如调查是真的,自己肯定也脱不了干系。一番痛苦的思虑之后,赵林明白只能忍痛割爱。
他决定尽快搬出去,要是晚了一切就都来不及了。不过,仅仅搬出别墅还不算,别墅房产上的名字,也得尽快更换。过了一个多月,感觉没什么事的赵林,又一次把石勇找来。他说的不容置疑,房产手续必须赶紧更换,绝对不能让检察院联系到自己头上。
对任何一个贪腐分子而言,他们都懂得什么叫断尾求生。虽然金钱别墅的诱惑力巨大,可当这些东西威胁他的前程仕途甚至人身的时候,他们也懂得该如何做出取舍。赵林又不是傻瓜,事情到了这一步,该舍弃就得舍弃。
于是,石勇立刻放下手里的一切,专门来处理此事。他找到一个叫翁诗侠的人,说服对方签订虚假的转让协议。海口市国贸大厦可利亚快餐店内,赵林的妹夫和翁诗侠正在签订房屋转让协议书。
按照私下里的约定,表面上赵林妹夫将别墅转让给了翁诗侠,但实际上,别墅依旧被赵林自己掌控着。此事办妥以后,赵林才算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赵林又从朋友那里听到一个更可怕的风声:检察院不光盯上了石勇,连他自己也盯上了,而且正在查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利益输送。
得知这一消息,赵林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仅仅弄一份假的房屋转让协议是不行的。于是,他立刻托人找来当初拍卖别墅的公司董事长詹慈泉。赵林开门见山,授意詹慈泉不管用什么手段,也得把此前的购房手续换掉。
于是按照赵林的授意,詹慈泉和石勇等人,又开始着手处理此事。别墅现在已经虚假转让给了翁诗侠,在詹慈泉随后的伪造下,又弄出了属于翁诗侠的竞买委托书和拍卖成交确认书。有了这两项,表面看起来,这栋别墅就是翁诗侠买下来的。
赵林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做过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会留下证据。检察机关的调查取证一直没有停止,弄清楚别墅的前因后果后,2002年的10月30日,赵林正式被逮捕。此时,距离他幻想着有一套别墅连半年时间都不到。赵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不过在被捕伊始,赵林依旧充满了各种幻想。别墅的问题他做了处理和遮盖,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他就能自话自说。更重要的是,赵林虽然被捕了,他的女友洪瑛暂时还没事。但无论是身陷囹圄的副局长,还是在外面的女友,都很清楚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毕竟,赵林可不仅仅只有这一栋别墅的问题。要是存放在家里的一沓沓存折被发现,那就真正的完蛋了。
洪瑛开始着手处理存折的事,她思忖着只要把存折藏好,即便到将来自己也能有个依靠。洪瑛是海南安定县人,这里距离海口只有六十多里。她最终决定,把那批存折藏到乡下父母的家里。
于是,在赵林被捕几天后,洪瑛收拾好一切就匆匆回了安定县。到家后顾不上和父母叙旧,拿出存折就让他们找个靠谱的地方保管起来。洪瑛交待好一切,又匆匆忙忙赶回了海口。
洪瑛走后,父母把存折用塑料纸包裹了好几层,而后又藏进了冰箱下面的铁网内。存折藏好,两口子又把冰箱交给了一个他们认为可靠的人保管。从始至终,父母并没有询问女儿这些存折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切看起来毫无破绽,可洪瑛哪里知道,自从赵林被捕后,办案人员也早已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偷偷返回老家安定县的事,很快就被纪委和检察院知道了。不久,洪瑛被纪委控制,到11月底,检察院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对洪瑛正式批捕。
前后只间隔了一个月,赵林和洪瑛都进去了。可惜面对办案人员的苦口婆心,洪瑛什么都不说。从始至终她都天真的认为,那栋别墅已经由翁诗侠接手了,存折也被自己藏到了乡下,只要自己咬死了不开口,就一定不会有事。
在这种侥幸心理的支配下,不管办案人员如何晓以利害,如何阐明法律政策,洪瑛就是不为所动。眼看正面强攻无法撬开她的嘴,办案人员决定迂回出击。
按照制定好的审讯方案,办案人员开始了突审模式,问题和已经掌握的情况接连抛出,进而让洪瑛的心理压力陡增。在这种策略下,洪瑛的心理防线开始全线溃退。可她依旧幻想着,检察院并没有掌握直接证据。
可惜,洪瑛她太想当然了。她和赵林既然不能被正面突破,办案人员就找到了石勇和詹慈泉等人。很快,外围的不少证据渐渐浮出水面。而且只要掌握了一些情况,办案人员就会有意的念给洪瑛听。
由于身处监舍不了解外部情况,在很多事情难以被确认的情况下,洪瑛渐渐沉不住气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激烈思想斗争,洪瑛终于坦白了藏匿存折的整个过程。而且她还向办案人员透露了一条信息,存折是赵林此前让她保管的,藏匿的行为也是赵林此前的意思。
过后,洪瑛又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让父母把藏匿的存折交给了检察院。办案人员随后亲自赶往安定县,将所有的存折一并查扣。不看不知道,看过之后真的是瞠目结舌。
洪瑛藏匿的存折,一共有11本。除了人民币将近70万元之外,还有美元15.8万元,港币26.4万元。这一笔笔的受贿资金,都是洪瑛在2001年8月到2002年5月期间存下的。随着存折被检察院查扣,赵林即使再不交代问题,检察院也能给他定罪了。
作为公安局副局长,赵林此前的业务能力很强,而且在海口当地的公安系统里,赵林还拥有研究生高学历。他原本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但在贪欲的支配下却急速的腐化堕落。
2003年10月26日,因为受贿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赵林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女友洪瑛因为窝藏罪,则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两个人的未来,就这样被终结了。
赵林和洪瑛伏法,此前在别墅问题上,主动帮助赵林背锅的翁诗侠,也逃脱不了干系。翁诗侠在明知道别墅是行贿物品的情况下,还是按照石勇的授意,参与了虚假房屋转让以及虚假拍卖协议的签署。
随后,翁诗侠被以伪造证据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拍卖公司的老总詹慈泉,主动帮助石勇伪造拍卖手续,在客观上造成了帮助伪造证据的事实。之后,詹慈泉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
至此,围绕公安局副局长赵林的受贿案件终结。贪欲在权力的加持下,很容易快速滋生。尤其是在享受到权力带来的好处后,类似赵林这样的贪腐分子,便会利令智昏。
这类贪腐分子在敛财的时候,总觉得少生了一双手。而随着财富聚敛的越来越多,他们也如同坐在了火药桶上。当火药桶最终爆炸,赵林他们即便后悔也为时已晚。他们会和自己的财富以及权力,一并迈入无尽的深渊。
文|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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