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楠低着头、拖着腿脚，有气无力地向前走，一改往日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臊眉耷眼，眼角连一点光亮也不见了。 早知道就不图快那半分钟了。范楠心里小声嘟囔着，显然有些懊悔，也不知道这教训是来得早还是来得太晚了。只知道，这教训实在是有点太残酷了。 原本以为狠狠心，赔个大几千块，就当做为自己的一时侥幸买单了。谁曾想，这一纸判决下来，居然要赔付四十多万。老老实实赔吧，也觉得有点冤。不赔吧，又不行。范楠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电动自行车逆行，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是一个轻微的剐蹭而已，对方怎么就住院这么长时间，还要这么多的赔偿。范楠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冤不冤的，谁也说不清楚。被他剐蹭倒地的老人，果真是受伤了，到医院一检查，各种各样的问题一大堆，谁也说不清哪个和这场意外有关还是无关。既然分不清楚，都摁到这场意外，也很正常。 不就是想抄个近道，不就是逆行十几米远，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碰倒这个骑行车的老人，怎么就一身病，怎么就要赔几十万啊。范楠实在是想不清这个道理，恍恍惚惚又自觉理亏，憋了一肚子火。 天也不蓝了，树也不绿了，心情也谈不上什么心情了。那种窝火的滋味，让范楠顿觉呼吸困难，甚至有种想倒地不起的感觉。毕竟是四十多万，不吃不喝得干七八年，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后悔归后悔，可想想老婆孩子，路还得往前走。只是范楠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老婆开口，传递这样一个让人焦头烂额的坏消息。心里想着，脚步也越发地慢，眼神黯淡，像是走出了黑暗森林的落寞。 不巧，一个不留神，范楠一头栽进了路边的窨井里。下半身已经掉了下去，前半身重重地磕在井沿上，疼得范楠哇哇乱叫。一边叫着，一边紧紧匍匐在少得可怜的接触面上，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生怕掉落到窨井里。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这窨井会有多深，掉下去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他一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掉下去。 拼命挣扎和呼救，总算有好心人上前，几番拉扯下范楠总算是爬了出来。再看范楠，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神情木讷，颓得要命。还没来得及向人家表示感谢，大家就已然走开了。 范楠也不管那些了，一屁股坐在道沿上，开始大口大口喘粗气了。想想真是后怕，这要是真掉进去了，还不得摔个七零八落，岂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还没容他细想，一真水声，一辆车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溅起的泥水，溅了范楠一身。他下意识地破口大骂，仿佛要把胸腔里的怒火一并释放出去。当他意识到想去看看谁哪个混球干的好事的时候，抬头一看，那辆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去他大爷的。范楠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眼里咸巴巴的，也分不清是泥水，还是自己流出的泪。 还是赶紧离开吧，别又碰见哪个不长眼的，再溅自己一身泥就更不上算了。范楠一边想，一边使劲让自己站起身来，竟有些颤颤巍巍的。 范楠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正风华正茂的年纪，是怎样的意气风发，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也得走，也得继续走。前面有家，身上有债，不向前走又能如何？ 怪只怪自己太不小心，怪只怪自己太不守规矩，一步错成千古恨。人家也都不守规矩，人家也逆行，为啥人家就没事？为啥自己就偏偏碰上一个这么难缠的主？ 范楠怎么也想不清楚。更没想好的是，自己该怎么和老婆说这些，又该怎么去面对这些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