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舰丨又见槐花再闻槐花香

大院文化 2024-08-03 21:22:39

作者/旗舰

四月的杭州,是最美最诗意的季节。我在杭州的临时寓所时代广场公寓楼下的槐花开了,我徜徉在槐树下,为那一串串的花,为那一阵阵的香,沉醉。

我上小学的时候,家在江苏。正是朦朦懂懂的年纪,偶然从安徽文学读到一篇小说,情节虽然早已模糊,但是文中描绘的合肥环城路上,那成串成片,洁白如雪、芬芳馥郁的槐花,却绚烂地开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心里把合肥和槐花揉在了一起。人生真的很巧合,没想到几年以后我们全家随父亲“支左”迁居到了这座被环城槐树簇拥的城市。

合肥环城路

70年代中,我从合肥高中毕业下放去了淮河岸边一个贫瘠的小村庄。繁重的劳作和艰苦的生活,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让17岁的我忧郁而迷茫。同村社员张拐子——一个健壮热情的小伙子,是我的好友,他给了我许多帮助。四月,农忙时节,每天凌晨3、4点钟我就和他一起去地里耕地,直到半夜11-12点才回到村里。虽然我只打杂,套牛犁地全是张拐子的活,但一天下来,只觉得全身筋骨都散了,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扎在床上一动不动,连晚饭也懒得做。

是张拐子常常从家里端来饭给我吃。那天半夜回来我刚躺下,就听他老远风风火火地嚷嚷:“快快,起来起来,城里人给你吃点稀罕。”我看着他捧在我面前的一大碗面糊涂,苦笑笑:“不就是面疙瘩吗?”“尝尝,好吃,管保你各(吃)不够”。我接过碗来,一团似曾相识的清香哗地扑进我的口、鼻腔里,等我狼吞虎咽把一大海碗面疙瘩甩进胃里。才想起问:“真的香,是啥东西做的?”张拐子把我拽出门外,指着村里团团簇簇挤爆了院落、道路、沟沿的槐树说:“就那,槐花。”

我,看到了,愣住了,满村满树的槐花都开了。那天是农历十五、六吧,一轮白晃晃有几分耀眼的月亮,高高悬在空中,小村庄如同浸润在银灿灿的水里,高高低低的槐树挂满了银亮亮的槐花,空气里浸润着清甜甜的芬香,掩映在槐树浓荫里的小村庄仿佛变成了梦幻里的童话城堡。那一刹那我才发现身边并不总是灰暗和苦涩。后来,我当兵,转业后又回到合肥,走南闯北跑遍了祖国的名山大川,阅尽天下美景,可是真正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是小村月夜那一幕:什么时候想起来,似乎都能嗅到那甘甜如饴的花香,和那个清凉清亮的明月夜。

我恋爱了。常常在下班后,去环城路上和女友压马路。到了槐花盛开的时候,就更喜欢拉她走进飘香的槐树林中。那时合肥的环城路上树种单一,很少的桃花、白玉兰在当时是被称为名贵花木的,似乎只有槐花在春末,平实而喧闹的盛开着。在繁忙的工作学习中送走了几个春天,我的恋爱也象槐树结荚成了正果,我和爱人结婚,生子,过着平静平淡的生活。

90年代初不愿再过平庸生活的我,做了人生一次最大的豪赌,离开原稳定舒适的事业单位,辞职下海去了广州。几乎身无分文的我租住在三元里城中村里,与三陪小姐和那些鸡鸣狗盗之辈为伍,独自在商海里遨游打拼,一年到头几乎都不回家,那段时间可说是经历了我人生从未有过的孤独,贫困,以及无数生存的压力。事业稍顺后,为了在残酷的竞争中更好的生存,还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每隔几个月就会去北京,报批引进版号或是制作各类新的音像唱片节目。

录音棚

在北京空闲时还要请演员,歌手,演奏家,录音师,各部委的大小领导们以及各界朋友们在各个大小饭店吃饭喝酒,经常喝得是酩酊而归。

记得一次录音制作一个唱片专辑节目非常不顺,一位军队大腕级的顶尖歌手,因为我当着众人的面,指出她歌里一个字唱错了,读了别字,必须重唱。该歌手觉得丢了面子,竟耍起了大牌脾气,根本不愿听我给她纠正错误,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曾经也是当过兵的我爆脾气上来了,我立马叫她滚。她还真听话,干脆撂挑子不唱走人了。

冷静下来的我,后悔莫及,觉得她虽有错,但我处理问题也有不当之处,要是能够平心静气的与她私下沟通做出善意的提醒,就不会让她感觉丢了面子而骂骂咧咧了。更不应该的是,自己还跟着她一起耍性子,开口骂人并让她滚。如果她真的一去不回的滚了,不再配合录制剩下的节目部分,我将损失十几二十多万,这可是一笔很大的钱啊。

为了挽回双方的面子,我只能请其她伴唱的小歌星们还有录音师,乐手们一大帮人去吃饭喝酒,暗中示意请他们帮去我周旋调停。

这一顿饭把我喝的是烂醉如泥,饭局结束后朋友们把醉酒的我送回哈德门酒店,回到酒店已是半夜时分。不知为何,我没像以往那样酒醉后睡得像死人,我竟从宿醉中醒来,一时气闷,起床猛地推开酒店的窗户,哗啦啦,伴着银白的月光,一下涌进屋里的还有那熟悉的清香,酒店窗下的槐花开了。

那一刻,委屈的我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我离开合肥已经很多年了,我想家了。虽然选择自由,也得到了自由,更挣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可失去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2003年底,我又做了人生一场更大的豪赌,与几个朋友一起运作集团公司去美国纳斯达克上市事宜。可因为政治、盗版、以及天时地利等各种因素,运作几年后我拼尽了所有精力,散尽了亿万钱财,只差一口气,最终也没能登陆大洋彼岸的美国纳斯达克,没能成为人们眼中羡慕的富豪。终点又回到了起点,我又成了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那一阵,我不忍去面对广州那个算是豪宅的复式楼房的家,以及那几处我在广州每一个阶段生活过的老房子,为了抵债这几处固定资产都将被我卖掉。我不愿做一个老赖,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大写的人。不得已,我又回到了合肥自己的老家,回到了原单位广电厅分的不大的房子里。我谁也不想见,哪也不愿意去,关掉手机,离开网络。我把自己封闭在屋里,也把自己的心灵封闭起来,这一关就是几十天。

合肥环城公园

冬去春来,一个月色溶溶的夜晚,我独自走上老环城路——现在的环城公园,又闻到了那让我刻骨铭心醇净淡雅的花香,看到身旁老槐树枝干挂满了白灿灿、一穗穗珍珠般的花串,我似乎感到自己也从惊蛰中复苏。环城公园的这一棵棵老槐树,应该和这座古老而年轻的城市一样,是解放后扒掉的城墙废墟上生长起来的,已经60多年了吧。随着环城路被改造成环城公园,道路拓宽,一些槐树也陆续被砍伐,留下的这些历经坎坷见惯风雨的老槐树,依旧傲然挺立,虽然那苍劲的枝桠刻录下岁月的沧桑,然而节气一到它们依然匆匆忙忙高高兴兴,抛洒出漫天飞雪一般的花蕊,秀一场热热闹闹的欢乐颂。

岁月有寒暑交替,生命有枯荣轮回。人的一生,不论追求什么,真正的归依是心灵的自由与平静。槐花落尽的日子,我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的坐标——对,我要当作家!我要写下我平凡但精彩而又坚韧的人生故事。

时间真快,又见槐花盛开。这忙碌码字的日子,恬淡、充实。

2019年4月18日写于杭州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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