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节上的巨人,军政上的侏儒

厚德生益 2025-03-07 18:30:48

史可法最具悲剧色彩的地方在于,他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他誓死报国,却能力不足。

他在南明短短一年时间内至少犯过三次重大失误:一是左右摇摆,在迎立福王继统上严重失策;二是鼠目寸光,对清廷抱有幻想,迷信“联虏平寇”的方针;三是督师不力,清军攻打扬州束手无策。

李自成攻破北京后,崇祯在煤山自缢,诸皇子皆被李自成俘获,要想延续明朝,只得在诸藩王中另择新君了。

当时,有资格继承大统的有三个人,分别是崇祯帝的堂兄福王朱由崧、两位叔叔桂王朱常瀛和惠王朱常润。

而福、桂、惠三王之中,福王朱由崧又处于优先地位,这首先是因为,三藩中福藩居长;其次,桂王、惠王是崇祯帝的叔叔,而朱由崧与崇祯帝同辈,继统更为适宜;第三,朱由崧当时近在淮安,离南京不远,而桂王和惠王都远在广西。

因此,不管是在伦序上还是地理上,朱由崧都占据了明显有利地位。当时,许多大臣都坚决主张立福王朱由崧。

但是,这一主张却遭到了东林党人的强烈反对,因为朱由崧的祖母是备受万历帝宠爱的郑贵妃,正是由于东林党人的力争,才使万历帝和郑贵妃立朱常洵(朱由崧的父亲)为太子的图谋化为泡影。

他们担心一旦朱由崧登上帝位,重翻旧案,自己将会在政治上失势。

出于党派利益,东林党人立即四处开展游说,以立贤为名,提议立潞王朱常淓。群臣的议论纷纷,最终要决于南京陪都政府的实权人物。

虽然南京建有一套与北京完全相同的政府班子,但多为虚衔,没什么权力。握有实权的只有三个人,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太监和提督南京军务勋臣,其中以南京兵部尚书为首。

此时南京兵部尚书是大名鼎鼎的史可法,在这个时候,他具有定于一尊的权力。面对群臣的意见不一,身为南京政府首席大臣的史可法陷入了左右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作为“东林六君子”左光斗的得意门生,内心是倾向东林党的,自然对拥戴福王继统心存疑虑。另一方面,他又认为应当按照伦序迎立万历帝的嫡系子孙,倘若舍亲立疏,怕会引起更大的政治风波。

带着这种矛盾的心理,史可法暗自前往南京浦口同握有兵权的凤阳总督马士英商议。商议的结果是:拥立万历帝的儿子、崇祯帝的叔叔,有“贤德”之名的桂王朱常瀛。

在史可法心中,这是一个两全之策,桂王、福王都是万历帝的嫡系子孙。在两派意见僵持不下的情况下,以桂代福,既可以满足一些大臣主张必须立万历帝嫡系子孙的愿望,又可以满足东林党人反对立福王的愿望,从表面上看,确实是两全其美。

史可法的这个折中方案也得到了南京官绅的赞同,就在南京礼部准备了天子銮仪前往广西迎接桂王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来,史可法的这个方案大家都很满意,只有一个人不满意,这个人就是福王朱由崧。朱由崧听说史可法要迎立桂王朱常瀛,生怕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于是暗中联络总兵高杰、黄得功、刘良佐三镇,密谋拥戴自己。山东总兵刘泽清一度支持东林党拥立潞王,但得知高杰等三镇已决定拥立福王,他也立即见风使舵地加入了拥立福王的行列。

马士英听到这个消息,看着手下的大将一个个投向福王,如果再遵守同史可法达成的协议,自己将要被架空,“定策之功”也要被抢走,权力的欲望使他顾不上什么信义,立即抓住时机向福王表示效忠。

马士英的突然变卦,史可法一时还被蒙在鼓里。他继续写信给马士英阐述朱由崧“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七大不可立的理由,成为马士英要挟他的一个把柄,史可法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承认现状。

世人皆以史可法扬州殉难而大加称赞,甚至把他看做完人、能人、神人,实际上他就是中人之资,并不具备挽狂澜于既倒的能力。在议立新君这个问题来看,史可法既然主张按伦序迎立,就应该当机立断,把颠沛流离之中的福王朱由崧接到南京继统。

这样,朱由崧必将对他刮目相看,马士英和江北四镇也没有可乘之机。史可法在拥立问题上的犹豫不决,导致朱由崧召集军阀拥立,使军阀成为定策功臣。

从此太阿倒持,军人专政,国将不国。军阀之间又矛盾重重,勇于私斗,怯于公战。文臣或依附某一军阀为靠山,或束手无策,或高调空谈,或逃避山林,坐看江河日下,国土沦丧。

也许这就是南明不能像东晋、南宋一样偏安一隅的原因吧!

对此,史可法要负主要责任!

李自成攻入北京,迫使崇祯帝吊死煤山之后,弘光政权上下都视李自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一个个咬牙切齿,誓要将农民军剿杀殆尽。

史可法大声疾呼:目前最急者,无逾于办寇矣。弘光政权的一切政治和军事行动都是以讨伐农民军为原则的,并成为了弘光政权的政治信念。

至于清朝,弘光君臣则视其为救命恩人、再生父母。清朝进入北京,击败大顺军,为崇祯帝及后妃发丧,这在弘光君臣看来,是为明朝复仇的义举,值得他们为之欢呼,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史可法说:清朝的义举,真是烁古震今,凡为大明臣子,无不长跪北面,顶礼加额。

弘光君臣莫名地对清朝表达感激,只能说明他们鼠目寸光,对清军入关,打败李自成的战略意图一无所知。

他们应该知道,清军入关并非为明朝报君父之仇,不过是打着掩人耳目的幌子,希望取明朝而代之。弘光君臣对全国的政治与军事形势的分析,属于重大的战略性失误。他们一厢情愿地以清为友,意欲联合清朝共同消灭农民起义军。

在这种错误思想支配下,南明弘光政权开始筹划与清议和事宜。

崇祯十七年(1644)五月二十六日,马士英率先提出与清朝谈判修好,进而联合清朝共同消灭农民军。联合清朝,共同对付农民军的战略性的设想,并非是马士英一个人的想法,史可法也是“联虏平寇”方针的赞成者。他在《款清灭寇疏》中说:清既能杀贼,即是为我复仇……借兵力之强而尽歼其丑类,亦今日不得不然之着数也。史可法和马士英作为弘光重臣,在“联虏平寇”这一方针上取得了完全一致的意见。

这说明,史可法和马士英之间的差异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大,他们的差距主要在个人操守方面,而在治国理政方面并没有多大差异,都是“联虏平寇”方针的赞成者。这也间接说明,即使是史可法当权,弘光政权也很难长久下去。

崇祯十七年(1644)七月,南明弘光政权派出以左懋第为首的使团前往北京与清朝议和。谈判要以实力作为后盾,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怎么可能在谈判桌上拿回来。南明使团到达北京后,受到清廷的百般羞辱,不仅谈判没得到结果,就连左懋第都被清廷扣押,最后被杀害。左懋第的北上使团被囚禁羞辱后,弘光君臣特别是史可法并没有反省联虏平寇政策的可行性,反而一直厚颜无耻地谋求与清朝合作夹击李自成。

很快,机会来了。崇祯十七年(1644)十月间,多尔衮派阿济格、多铎两路大军围剿李自成,史可法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亲自安排高杰率军北上,进军睢州,一厢情愿地谋求与清军配合剿杀李自成。

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不是与清军共同剿杀大顺军的机会,而是北上收复故土的机会。

当时,清军主力在阿济格、多铎带领下追击大顺军聚集于陕西,清朝在包括北京在内的整个东部兵力都十分单薄。况且,清朝在京畿、河北、河南、山西、山东的统治尚未稳固,不仅民间的抗清活动此起彼伏,而且士大夫中心向明朝的人也大有人在。

史可法应趁清军无力南下的时机,稳定河南局势,再徐图北上。然而,史可法迷信联虏平寇,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激怒清军,授以南下口实。可是,清军征服全国的战略方针已经确定,根本不愿意与弘光朝廷联合,也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与弘光政权联合。

大好时机就在史可法的一厢情愿中白白丧失了。

顺治二年(1645)正月初十,史可法坐镇徐州,安排高杰带领军队来到睢州,准备北伐。镇守睢州的总兵名叫许定国,河南太康人,以镇压农民起义升至山西总兵。高杰为李自成部将时,抢劫许定国家乡,许定国由此忌恨高杰。

弘光称帝,许定国驻守河南睢州,防御李自成有功,而高杰抢占扬州,杀害百姓,反受封伯爵。许定国不服,说高杰乃流贼李自成部下,凭什么封爵?高杰听说后,经常说要亲手杀了许定国。

这个时候,许定国已经暗中向清朝投降,高杰大军的到来让他惶恐不安,他深知自已的兵力敌不过高杰,于是一面出城几十里跪迎高杰,颇为恭敬;一面暗中策划应对办法。

正月十二日,许定国在睢州大摆宴席,为高杰接风洗尘。随行人员劝告高杰不要轻易进城,以防万一。高杰一介莽夫,有勇无谋,自恃兵多将广,许定国绝不敢轻举安动,只带了三百名亲兵进城赴宴。

许定国事先设下埋伏,一面笑脸相迎,一面召来妓女劝酒,把高杰等人灌得酩酊大醉,拥妓女而卧。半夜,许定国的伏兵突然杀出,把高杰和随行士兵全部杀死。第二天,高杰部众得知主将遇害,愤恨不已,立即攻入睢州,对军民大肆屠杀,进行报复。

许定国率部过河投降清朝。高杰死后,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想乘机瓜分高杰的兵马和地盘,双方剑拔弩张,在史可法的苦口婆心下才避免了一场内斗。

为安抚高杰部众,史可法立高杰的儿子为世子,外甥李本深为提督,并委派其部将李成栋为徐州总兵,基本稳定了军心。高杰之妻邢氏担心儿子幼小,不能服众,又知道史可法没有儿子,于是提出让儿子拜史可法为义父。

这本来是史可法笼络高杰部为己所用的一个机会,然而史可法却因为高部是流贼出身,予以拒绝,可见史可法之迂腐。出师未捷,先损大将,经此变故,史可法已无雄心北上,从徐州一路狂奔回扬州。他的幕僚劝他“渡河复山东,不听;劝之西征复河南,不听;劝之稍留徐州为河北望,又不听”,一味以退保扬州为上策。

可是,当清军攻到扬州时,史可法又束手无策,进退失据。在得到清军南下的消息后,史可法惊慌失措,胸中毫无主见。

他曾一天之内三次发出令箭,上午令部将率师会剿左良玉部叛军,中午又令其速回扬州听调,下午又令其速往援救盱眙。

部将无奈地说:阁部方寸乱矣!

顺治二年(1645)四月十八日,清军兵临扬州城下。方寸大乱的史可法檄调各镇兵马前来救援,但没有一个人听调。

四月二十一日,甘肃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歧凤率所部4000人抵达扬州,史可法令他们入城守卫。第二天,李、高二人心生动摇,想要劫持史可法,以扬州城为见面礼降清。

史可法自己决心死在这里,毅然说道:此吾死之地也,公等何为,汝欲富贵,请自便。

当天深夜,二人拔营而去,直奔清营投降。史可法以倘若阻止他们投降恐生内变为由,听之任之,不加禁止,进一步削弱了守城的力量。

可见史可法胸无谋略,妇人之仁!史可法在扬州之战中表现出的磅礴气概和宁死不屈的精神令人敬佩,但他作为政治家,在策立新君上犯了致命错误,导致武将窃取“定策”之功,大权旁落;作为军事家,他督师江北将近一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却一筹莫展,毫无作为。

可见史可法之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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