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为了争最高权力,即便是父子兄弟,不到最后一刻,哪一个不是拼到你死我活。
唐高祖李渊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迫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严格意义的太上皇。
可是在后世看来,李渊虽然成了太上皇,但日子过的并不舒坦,政治、生活、精神上都受困扰。
就连李世民让宫女回家嫁人的好事,也都被说成是苛待老爸的证据。
玄武门之变皇室的的内斗自古以来都很残酷,为唯一的一把交椅,兄弟一旦反目,其仇恨必定是最深的。
想当年,李渊逼着傀儡皇帝杨侑禅让,一手创建了唐朝,那会儿他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九年后自己也会“升级”成太上皇,而且也是被迫的。
李世民三弟兄在玄武门火并的时候,李渊正带着大臣、妃子在海池里悠哉游哉地划船,享受着宫里的湖光山色。
突然,李渊的悠闲时光就被尉迟敬德全副武装地闯入“打断”了。
尉迟敬德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一支“军队”,说是来保护李渊。实际上就是把他给“软禁”了。
没了自由,当然也就没了控制局面的可能。都是被逼出来的,谁还不是被吓倒的。李渊只能按照李世民的要求办事,哪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玄武门政变的当天晚上,李世民一切都办理妥当以后,才赶来与父亲李渊见过一面。
《资治通鉴》记载:上乃召世民,抚之曰:“近日以来,几有投杼之惑。”世民跪而吮上乳,号恸久之。
曾母扔下纺织用的杼(梭子)就逃跑了。这个故事是说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不了解自己儿子,也听信谣言。
史书用这个典故,也是想表达李渊也曾差一点就放弃李世民,所以,不但干脆承认自己误会了他,更是意在表示他们父子的和解。
其实,这个和解是表面的,因为真正的结局是李世民的全面胜利。
残余的势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世民终于把皇帝这顶帽子戴到了自己头上。
为避免背上逼父篡位黑锅,李世民还特意给老爸李渊安排了个“傀儡皇帝”的临时角色,让他体验了两个月的“准退休”生活。
在玩了一把拒辞 “制传位于太子”的诏书的把戏后,武德九年八月九日,李世民才正式登基称帝,次年改年号为“贞观”
不过,这个交接过程可是有点微妙。
李世民并没有住进皇帝该住的太极宫,而是选择在东宫蜗居,而太极宫的住户,依旧是太上皇李渊。
身为大唐开国皇帝李渊,手底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内有大唐重臣裴寂、萧瑀这些死忠摇旗呐喊,外有李氏宗室和关陇贵族这些老战友们撑腰。
这阵容,很难说“宁无一个是男儿”,可怎么说也不能全是吃素的吧?
可是,论文论武,他们都比不上天策府的文臣武将,只能很快认输退居二线了。
不过,他们虽然干不了啥大事,但搞破坏的能力还是有的。
因此,太极宫其实就是李渊残存势力的象征,李世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淡化它。
唐太宗即位没多久,就开始对李渊在位时的大政方针进行批改纠错。登基当天,他为了笼络人心,就废除了他父亲晚年提出的严厉的反佛教措施,沙汰沙门的诏令。还把李渊在位时封的郡王的宗室,统统降为了“县公”。
天下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刀在谁手里,谁就有理!可是就是看不到半点皇帝对太上皇的尊重与顾忌。
迁居大安宫尽管已经退居二线,但谁又能轻易割舍过去的权势呢?对过去那呼风唤雨的日子,李渊心中也不免偶尔会泛起涟漪,怀念一下。
李世民登基之初,便遭遇了颉利可汗率领的数十万突厥大军压境。这一局势对李渊而言,简直就是天赐的“复辟”良机。
李世民自然感受到这份微妙的压力,于是在渭水之盟后,他迅速采取行动,就是要让老爹彻底断了这个复位的念头。
时间推进到贞观三年,突厥内部发生动荡,李世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时机,果断派遣李靖北上,向东突厥发起攻击。
突厥措手不及,精锐全数被灭,最终只能投降,颉利可汗则被押送至长安。
东突厥的覆灭,意味着外患的消除,李渊的复辟梦也跟着碎了。四月,李渊搬出了太极宫,住进了弘义宫。
按照《唐会要》的说法,是李渊自己想搬过去的,弘义宫原来是李世民的秦王府,各方面都比不上太极宫,甚至还不如东宫。所以这个说法很让人怀疑。
不过,这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重要的是李世民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堂堂正正地住进太极宫。
放逐裴寂李渊刚一退位,最大的乐子就是和当年的老伙计们喝酒聊天。其中最铁的酒搭子当属裴寂,可偏偏这裴寂和李世民不兼容。
想当年皇位争夺战,裴寂不仅公开站队李建成,还把李世民的铁杆智囊刘文静给送上了西天。
贞观三年,沙门法雅案发。杜如晦一查,裴寂竟然也扯进去了。李世民因此免了裴寂的官,但还是让他享着一半的食邑,算是留点面子。
可没多久,又有人打小报告,说裴寂想造反。李世民一听就火了,列举了裴寂的四大罪状,但最后还是没杀他,只是把他发配到了静州。
《资治通鉴》里头记载,裴寂想留在长安,李世民驳回了他的请求时,还顺带“吐槽”了一下太上皇。
他说的话,那叫一个“直白”:“你裴寂这水平,居然能混到今天这地位,太上皇那时候的乱象,都是你搞的鬼。我不收拾你,让你回家养老就不错了。”
这里胡三省还补了一句:“太上皇听了这话,心里啥滋味?”
这么一想,稍微有点阴谋论的话,李世民这几句“借题发挥”,是不是也在说:“太上皇,您当年把大唐整得那叫一个乱,我现在都不计较了,让您挪个窝,享享清福,够意思了吧!”
至于太上皇心里怎么想的,史书上是“一片空白”。
说不定李渊心里也犯嘀咕呢:裴三不在了,太极宫也回不去了,今后这心里话,还能找谁说呢?
尴尬的宴会离开太极宫的那天,李渊或许在心里默默地告别这熟悉的一切,同时也和过去的辉煌记忆彻底诀别。
想当年,李渊可是个“行走的皇帝”。
武德年间,国家还没统一,战事连连,但他依然能找到乐子,巡游、打猎、避暑,名头换着来,东到华山,西到稷州,北至宜州,一路走一路玩,脚步不停歇。
尽情地享受着皇权赋予他的无上权力和自由。
特别是打猎这事儿,李渊那是真爱。
在位不到十年,光记录在案的打猎活动就有19次,和后来的太宗皇帝并列为唐朝“打猎冠军”。
可自从搬进了大安宫的六年里,李渊基本就成了宅神,这自由的风,就再也没吹进过他的生活。
他除了偶尔被邀请去参加个大型宫廷聚会,几乎就没怎么迈出过门槛。而就算是聚会,有时候也是尴尬满满。
贞观七年,归附大唐的南蛮首领冯智戴来朝拜,这让李世民又想起了灭了突厥,绝对是超越老爸的得意事儿。
因此李世民决定搞个宴会,请老爸李渊来喝酒,然后叫上被俘三年的颉利可汗作陪,而地点就选在汉朝未央宫的遗址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刘邦曾在这里请过自己老爸,还当众“调侃”了一番老爸。说他当初看不上自己,眼里只有二哥。
此情此景,让坐在未央宫里李渊都以为自己是平替了当年的刘太公,心里很尴尬,但还得恭维李世民说:“现在大唐这么强大,都是你的功劳啊!”
李世民谦虚了一下,说这都是老爸教育得好。而且李世民却告诉他老爸,刘邦的行为,臣不愿效法。
上皇大为高兴。下令颉利可汗跳舞助兴,让冯智戴献诗作和。
这哪是羞辱对手,分明是在给自己儿子贴金。
宴会就在一片其乐融融中结束了,大家都挺高兴的,尤其是李世民!
住不上的大明宫从李渊踏出太极宫的大门,他就已经被大唐和儿子李世民悄悄取关了。而这一切当然又被那个忠直敢谏的马周看在眼里。
如果说马周前一道奏疏的措辞还算客气,只是大胆地指出了太上皇李渊所居住的大安宫条件实在是‘简陋至极’,那么这一次马周的口气则要尖锐刻薄。
他毫不讳言地说,每当盛夏时节,您自己跑到九成宫去避暑,却把太上皇留在热得像蒸笼一样的大安宫,这不合适吧?
说实话,马周的快人快语,无疑是冒着相当大的风险的。要知道,历史上,外臣介入帝王家事,弄不好可是要惹祸上身的。
不过唐太宗李世民听了马周的话,并没有动怒,但也懒得搭理他,这一年李世民还是自己去了九成宫。
直到贞观八年七月,李渊染了风疾,李世民才“屡请上皇避暑九成宫”。
可这时候的李渊早就不能凑这个热闹了。
后来李世民准备在长安城东北龙首原修建永安宫,也就是后来的大明宫,作为李渊的养老享乐之所。
李渊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是李世民演的一片孝心,但自己也明白,这福他是享不上了。
释放宫女没了念想,这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了。这世间再无以往的李渊了。
彻底进入退休生活的李渊,生活那叫一个丰富多彩,整天不是抱着琵琶哼小曲,就是拉上宫女见真章,即便进入高龄时段,“造人计划”依然不停。结果家里添了一串小萝卜头,年纪比孙子孙女还嫩。
后宫那叫一个热闹,姑姑侄女同框喝奶,侄儿追着叔叔玩游戏,辈分乱得大人掰手指头,都算不清楚。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时不时还得客串“超级奶爸奶妈”。
可唐太宗登基那会儿,国家人口少得可怜,想要发展经济,可种地缺人手。
于是,唐太宗就搞了两手绝活儿来鼓励人口增长。
一是找回流失人口,他跟突厥说,别给我送马送羊了,把流落在你们哪儿的人还我就行。这么一搞,前后加起来有近两百万人回来。
二发了个“红头文件”是催婚催生,说男的二十岁,女的十五岁,到了年纪就该扯证了,生了儿子,政府还有粮食大礼包赠送。
贞观二年(公元628年),中书舍人李百药说:“宫里闲置的宫女一大堆,阴气太重宫里阴气太盛,也会招致天灾。”
唐太宗一听,觉得有理,转头就跟李渊商量:“您看,这些宫女整天关在宫里,多可怜。隋朝那时候选秀没完没了,现在就连冷宫和离宫都人满为患。她们除了扫地也没啥用,不如放她们出去嫁人,既能省钱,又能添人口。”
于是,三千多宫女喜提“自由身”,纷纷“回笼”民间,结婚生子。
《放宫女诏》一出,就搭上了催婚政策的车,二者遥相呼应。
总而言之,唐太宗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人口噌噌往上涨。
到了贞观二十三年,全国户数逼近三百八十万,虽然还没追上隋朝巅峰的一半,但比起刚开始那会儿,可是多了整整一百八十万户。
太上皇的黄金时代说起唐朝,那可真是太上皇们的“高光时刻”,一共出了四位,堪称“太上皇天团”。
此前的太上皇们不光是乱世年代的怪诞产物,而且什么出身都有,可就是没当过皇帝。可唐朝的这些太上皇们,个个可都是如假包换的真龙天子。
不过,别以为盛世就一片和谐,皇权背后的权力斗争,那可是比动刀动枪还狠,只是玩得更隐晦、更微妙,就像是高手过招,无声胜有声。
看看大唐这四位太上皇,除了唐顺宗李诵是因为身体原因,把皇位传给了儿子宪宗李纯。
其他几位,不管是唐高祖李渊,还是父子连档的唐睿宗李旦和唐玄宗李隆基,他们的退位,多多少少都有点“被自愿”的味道。
更巧的是,这四位太上皇,退位后几乎都像是“隐退”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了唐朝的政治舞台上。
在整个武德中后期,李渊就像是个摇摆不定的“吃瓜群众”,眼看着李世民被太子、齐王、裴寂还有后宫的嫔妃们联手“围攻”,却只是坐着不动。曾经植入骨血的亲密,变成两两相恨的仇怨。
没办法,李世民想要江山,就得自己动手去抢。
虽然,用兵变的方式从父亲收中夺得权力,也许是一种最好的逆袭的方式。但父子关系就算没彻底拉黑,从此也差不多是相忘于江湖了。
贞观九年(635),唐高祖李渊走了,有趣的是,太宗给老爸建的献陵,明显比他给自己和长孙皇后建的昭陵要小一号,这背后的故事,耐人寻味。
结语:
聊起历史人物,有时候就像给人贴标签,要么要么全面肯定,捧上天,要么彻底否定,踩到底。
作为一个皇上,李世民也许无可非议;可作为一个儿子,他也许并没有处理妥当。他与李渊的父子矛盾,在后世看来没有半点亲情、没有一丝犹豫,但也并不是寻常百姓不可以想象和理解的。
人性是复杂的,政治是残酷的,任何一个人也都是色彩丰富,而不是简单的黑白分明。所以好人坏人,这种简单粗暴的二选一,并不是正确思维的打开方式。
来源:中国知网《唐前期内禅之政治秩序与太上皇权力研究》李吉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