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曾凌轲
51岁的父亲郭刚堂,今年7月,在公安的帮助下与儿子郭振团圆。过去24年间,他骑摩托车在全国各地发传单打听消息,上各种谈话节目,故事被改编成电影在全国上映,因为寻人太久成为打拐标志性人物。
这一案例被公安部作为打拐行动的最新成果向公众公布。认亲活动结束后,郭刚堂当时没有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9月,极目新闻记者联系上在山东的郭刚堂。团圆之后,他特地去河南生活了一段时间,看看儿子的生活环境,聊聊未来规划。但他也不愿过多打扰儿子的生活。儿子回来了,对郭刚堂意味着,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妻子和母亲身上,弥补多年的亏欠。他还想着,帮更多人寻亲。
团圆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一直到今天,郭刚堂的潜意识里还没有完全相信孩子已经找到了。有时候半夜醒来,他还在想着那个孩子好像比这个孩子更像一点。或者,别人在路上对他道喜时,他会突然被提醒:儿子已经找到了。
24年前,郭刚堂年仅2岁半的儿子郭振在家门口玩耍时被陌生女子抱走,下落不明。此后,郭刚堂为了找到郭振,骑摩托车在全国寻亲10多年。2015年,他的故事被改编为由刘德华主演的电影《失孤》,在全国上映。郭刚堂还上电视节目讲述寻亲故事,成立寻亲志愿者协会……几乎全国都知道有这样一位父亲在找儿子,但郭振一直没有下落。
公安部团圆行动海报(极目新闻记者摄)直到今年夏天,公安干警在河南发现郭振的线索。DNA比对成功后,郭刚堂寻亲成功被作为公安部“团圆”行动的最新成效向全国公布。
为了不打扰孩子的生活,此前一直高调寻亲的郭刚堂当时没有接受任何采访。认亲当天的照片和视频中,读者也只能看到郭振的侧脸。
郭振找到的那天,郭刚堂立即将消息告诉了妻子张文革,妻子又哭又笑了一个下午。找了多年孩子,郭刚堂早已流干眼泪他忍住没哭,直到张文革哭倒在郭振怀中,郭振扶住张文革后又伸手将郭刚堂一把揽了过来。这时,郭刚堂忍不住了。他想:儿子的胳膊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郭刚堂说,上一次,郭振搂着自己的脖子时还是1997年。那一年,郭振2岁半,每次郭刚堂开着拖拉机回家,小郭振都会张开胳膊喊着“爸爸、爸爸”冲过来。
最奢侈的事是有了关机自由
认亲后,郭刚堂特地去郭振长大的河南生活了一段时间,此后和妻子再次回到山东聊城老家。多次被问及未来的计划,以及如何与郭振相处,郭刚堂只是简单地表示一切尊重孩子意愿。
他更多的是和孩子讨论未来的计划,聊聊喜欢的文学作品,天冷提醒多加衣服,开玩笑似的催孩子找女朋友……未来计划中与郭振有关的最大雄心壮志则是“能帮儿子带带孙子”。
他不再谈及寻亲24年的过程,除非别人主动提及。“不好的东西谁都想躲避,也没必要装心里。别人本来高高兴兴的,你给别人一说别人也压抑。这不公平。包括我后来和郭振也不聊了。”郭刚堂说,“多看未来,少谈过去。”
寻亲后的生活,郭刚堂最大的变化在于终于拥有了关机自由。此前为了不错过任何一条寻人信息,郭刚堂从不敢关机。即将到来的中秋节,郭家也终于不用再往桌上摆一副空的碗筷。
郭刚堂在办公室接受采访孩子找到后,郭刚堂神色明显比以往年轻松许多。虽然早已一头白发,但多年来的摸爬滚打让他与50多岁的同龄人相比更加健壮。谈及未来的生活,他的时间仍是不够用。
比如,他想回归家庭,更多照顾妻子和母亲。不过他开始给妻子做饭,却发现自己切的土豆不成样子。他给生病的母亲洗脚,却发现母亲的脚趾有异样,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平时走路。这些都让他心怀愧疚。
他还想做点小生意,缓解家庭的经济压力。寻人24年、资助3个流浪儿,郭家至今还有数十万元的债务。为了省钱,郭刚堂特地去六七公里外工业园的菜市场买菜,“每次买一个星期的菜,能比在家楼下卖省10来块钱。”早上晨练后,他一定回家吃早饭,“自己做成本才一两块,比外面吃便宜。”
但这些都是小事,郭刚堂相信自己曾经有让家庭殷实起来的能力,如今也依然如此。对于当下和未来而言,郭刚堂最大的幸福就是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做一个普通的父亲。
在做一款寻亲App
直至今日,每天还有不计其数的寻人信息像潮水涌来。
“找牛的、找马的、丢三轮车的……”郭刚堂打开自己的手机。一个微信已经有五千多位好友,达到好友数上限。还有一个也已经加了两千多人。
寻亲过程中接受过无数人的帮助,郭刚堂也还想着自己能回馈点什么。寻人信息回复不过来,他想着做一款App。
郭刚堂展示当年骑摩托车寻亲之作的海报他向记者展示了一款自己找公司做的名叫“天涯寻亲”的App,界面显示着亲人寻家、烈士魂归故里、海外寻亲、走失预防等多个选项,将亲人照片上传后,App就可在信息库中调取有相同特征的人供使用者比对。郭刚堂数十年的寻人经历让他深刻意识到,科技的力量远大于原始的寻找,所以他要尽可能简化App的使用流程,能让大部分人都能立即上手。“如果以后寻人的事情交给软件去做,我也就可以过点自己的小日子了。”
他还在写一本书,记录自己的寻人经历,已经写了七八万字。但写着写着,曾经遇到的人和事总在眼前浮现,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每当这时,他就不得不停笔。陕西深山中孩子被偷走的老汉,云南被拐的妇女,这些人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书的开头,郭刚堂写道:“我1993年结婚,94年想着如何把日子过好,就买了一台拖拉机搞运输。95年家里添了一个男孩,我给他起名叫郭振,小名叫小六,这个寓意就是希望这个孩子的出生能够让我们家族振兴,日子和顺。孩子从学会走路开始,一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就会跑到大门口等我。看到我,孩子就会张开小胳膊一边跑一边喊‘爸爸抱,爸爸抱’。我蹲下去,他趴在我的肩上,在我的脸上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我满足的把他高高举起转两圈,再轻轻的把孩子放下,然后牵着孩子的手走进院子。房前屋后都是孩子朗朗的笑声和嘻闹声,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