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刚死,没过头七。
我便急不可耐地找了个与他相似的小倌儿。
那清倌不但相貌清俊,声音勾人,身材更是出乎意料的好。
我二人在红纱帐中日日作乐,颠龙倒凤。
直到那晚男人掐住我的腰。
“棠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不能人事吗?如今怎么这般受用?”
棠棠?
我吓得一激灵。
那是我死去的夫君才会叫的名字啊!
01
我夫君死了。
但我并不难过。
本来我二人的婚姻就是陛下乱点鸳鸯谱。
我呢,觉得他白瞎了那谪仙般出尘绝世的好容貌,摆着一张冷脸,完全是个恃才傲物又毒舌的狗男人。
他呢,觉得我肤浅鄙薄,纯粹是个倚仗家世在京中作威作福的花瓶郡主。
明明是一对水火不容冤家,可为何偏偏结了亲呢?
这都怪我自食苦果。
那日我在茶楼厢房,请了几个清俊后生听评弹。
闺中密友赶过来报信。
说孟青玉来了。
大理寺少卿孟青玉,圣上钦点的探花郎。
十六岁便已才冠京城,二十岁任职,二十三岁成了所有皇子公主都闻风丧胆的老师。
当然,我这个草包郡主对他更是又恨又怕。
我有意给他难堪,密友任箐箐给我出损招,让我装作失足落水。
“你想啊,少卿大人那般病弱美男,自然是不会水性的,他要救你,少不得求助旁人……”
我眼前一亮,心领神会。
对啊,到时候我再添油加醋传出去,说他孟青玉见死不救,自私!凉薄!
那水潭冷的要命,我失去了行动能力,上下沉浮,呛了个七荤八素。
为了陷害孟青玉我也是拼了。
谁知我前脚刚跳。
男人后脚跟着想也不想直接跳下湖水!
他一把拦住我的腰,只听声音沉沉在耳畔响起,“夏姑娘,得罪。”
待回过神,周围的下人跪了满地。
等等,这架势不对劲啊。
我目光颤颤巍巍地看过去,只见众星捧月的人——
是微服私巡的皇帝!
我两眼一黑。
他抚掌大笑,“孟卿,昭华郡主,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呀!哈哈哈,朕就自作主张,许你二人一桩良缘!”
我差点当场晕过去。
真的,很,自作主张。
再看孟青玉,他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估计心里肠子都悔青了。
02
成婚当日。
我饮下合卺酒,兀自挑了红盖头,开门见山。
“你可有意中人?”
孟青玉微微蹙眉。
“青梅竹马呢?”
我不死心,追问。
他又摇摇头。
“红颜知己?心上朱砂?一个也没有?”
孟青玉脸色越爱越黑,最终忍不住开口:
“我与你的婚约……”
我知道他心中所想,连忙接话:“是,我懂,此番婚约,完全是个意外,原是我玩脱了,连累孟大人与我虚与委蛇。”
他却被我噎怔愣了一下,很明显不高兴了。
默默挪动身子坐的离我远了点。
我知道他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啊。
但没办法,我耐着性子说道:“皇帝舅舅赐婚,我荒唐这么些年,实在不敢再忤逆他,不过你若有喜欢的人,尽管接进府里,抬为贵妾,本郡主有的是钱,保你们荣华富贵还是没问题的。”
孟青玉莫名其妙地更生气了。
寒了一张俊脸,冷冷地看着我,“臣没有郡主的风流债,却有一身顽疾,不敢沾染男女之情。郡主也大可放心,待我死后,你自然就能逍遥快活。”
说完,抱着被褥,秉烛离去。
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孟青玉三岁作诗,五岁通礼。
可惜,传闻他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身子一直不好。
皇帝忧心,找来无数医者看过,皆是摇头。
说天妒英才,孟青玉至多活不过二十五岁。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这早夭的预言,仍然一门心思扑在朝政之上。
果然,成婚不过数月,他死了。
03
死讯传入京中。
满城举灵。
听闻皇帝舅舅在宫中哀痛不已,哭到昏厥。
罢朝三日以表哀思。
我哭不出来。
本来我和他也不是一路人。
刚与他成婚三日,对着那张千年不化冰山脸,我便受不了了。
躲在自家的十里画廊碧荷庄。
将军独女任箐箐还笑我呢,“夏棠,你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少卿大人风姿绝世,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我连连摆手。
“你是没有被他的戒尺在背上印过弟子规!”
任箐箐笑意更深,“孟大人当真愿意管教我,我甘之如饴。那叫闺阁情趣。”
我骂她满嘴口无遮拦。
想了想,又无可奈何地叹气。
“他那样的病秧子,我可不敢碰,万一折死我手里,舅舅只怕要斩了我呢。”
“这婚结的实在憋屈。”
“不提也罢。”
任箐箐了然,拍了拍手,召过来十数个美貌少年。
这些少年是自幼被养在庄子内供我取乐的。
容貌出挑不说,还需要有一技之长。
有赤裸上身舞剑的少年,脚腕上银铃叮当作响。
更有江南的青衣小生吴侬软语,眼波流转。
我最喜欢一个画师,骨节修长的手握着我研墨运笔,气息如兰。
可如今,孟青玉死了。
舅舅怕我在此期间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连夜召我进宫。
“夏棠,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们一向宠溺你,可少卿大人乃国之重臣,如今你尚在丧期,便是为了做给天下百姓看,你也得规矩着些,听到没有?”
我扁了扁嘴,闷声闷气地应下。
皇帝重重叹息:“从你入国子监拜他为师到成婚,你们朝夕相处三年,上千个日夜,难道你真的没有半点悲伤?”
我仍跪在殿前的黑玉石砖前,闷声闷气,“舅舅您知道我最不喜束缚,却还是将我赐婚给了大理寺少卿,无非是想他管教我约束我。孟青玉是陛下的好臣子,却不是我的好夫君。他从未对我有夫妻之情,我又如何能为他难过?”
母亲罕见地斥责了我,说我放肆,命宫人狠狠打了二十下手心。
然后将我关了禁足,只许在府内活动。
我痛的眼泪在眼眶里止不住地打转。
好你个孟青玉,死了也能欺负我。
回到家后,我恶狠狠地将那些四海搜罗来的珍稀药材一样一样丢进了火盆里。
也不是我多爱他,只是做做面子功夫,毕竟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惜没能救回孟青玉,那也不怪我啊。
入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注意到窗台前的素冠荷鼎枝繁叶茂,开的正好。
那是孟青玉养的兰花。
他这人寡淡无趣,若说有什么爱好,也只是养花了。
再娇贵难活的花草,似乎都能被他照顾的很好,尤其是这盆兰花,他很珍视。
何时被摆到了我窗前呢?
我愤愤地想,给我一盆仙人掌我都养不活,何况是这金贵难伺候的。
他是不是存心刁难我?
等我养死了花,再凉凉地从旁说上一句:“郡主千尊万贵,十指不沾阳春水。”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孟青玉不会再说我了。
我烦躁地翻过身。
呸,一个不喜欢我,处处管教我的男人。
死就死了。
谁稀罕?
可我没想到。
孟青玉死后的一个月。
我在常去的酒楼看到了他。
04
不,那不是他。
但实在生的太像了。
泼墨似的眉眼,仿佛国师笔下描摹的丹青,乌发如瀑,风姿绰约。
细看去,少了几分孟青玉的清冷孤傲,多了点落魄狼狈。
他的脸上身上被泼了酒水。
还在湿淋淋地往下淌。
面前穿金戴银的女子冷笑:“你卖这幅死出给谁看!你不过就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也敢拒绝本小姐?”
“别说让你陪着喝一杯酒,便是你的项上人头,我想拿便拿!”
旁边的丫鬟同样盛气凌人,“没眼色的贱奴,你也不打听打听京城赵家!”
“我家小姐的哥哥可是丰功伟绩,得了皇上功勋的!”
赵家?
我听着耳熟。
旁边丫鬟流云低声提醒,“郡主可记得,当初那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非求嫁给大理寺少卿大人的赵家小姐,赵子墨?她得不到少卿大人,也只能拿相似的撒气了。”
我想起赵家长子,赵承阳那个欺男霸女的德行。
有这样的妹妹,当真是一脉相承。
可这又与我何干?
孟青玉本人我尚且不在意,何况只是个长相相似的替身?
我想让自己拔腿就走。
可目光却迟迟那清倌身上挪不开。
“郡主才被陛下申斥,如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提醒我。
“哦,对,走吧。”我说。
可是余光却看见,酒瓶被人摔碎,两个壮硕家丁押着清倌,赵子墨一抬下巴,无比倨傲,“本小姐被搅扰了兴致,现在很不高兴,你就跪在这碎瓷片上好好求我,否则今日我斩下你们这群贱奴的手,一个都别想跑!”
两个怀抱琵琶的小娘瑟瑟发抖,哭着磕头求饶。
赵子墨又威胁道,“还有这两个跟着你的小贱人,一并划了脸,丢去下等窑子!”
那清倌额上青筋微微暴起,须臾沉默之后,低声说道,“我跪。”
“谁敢!”
我朗声喝道。
两个丫鬟拦不住我。
我疾步上前,甩了赵子墨一耳光。
在她震愕惊惧的眼神里,我揉着手腕,语气平淡。
“本郡主心中烦闷,赵家小姐却如此聒噪,搅扰了我,这一巴掌不过分吧?”
赵子墨死死咬着牙,气急败坏地瞪我。
“你凭什么打人?”
我笑道,“想不明白是吗?那就对了,你欺负他们的时候有理由吗?也没有。”
“我骄纵跋扈,你狗仗人势,咱俩棋逢对手啊。”
赵子墨气的跳起来,指着我痛骂:
“夏棠,你是郡主就了不起吗?你克死夫君,服丧期未过就急不可耐地出来寻欢作乐,可怜孟大人一生风光霁月,竟然被你这种狐媚放荡的女子勾引得乱了心智!”
我干脆利索又甩了一巴掌。
嗯,这下对称,顺眼多了。
“你——”
“欺压百姓该打,不敬皇室非议朝臣更该打。赵家若是不服,尽管面圣,且看陛下如何决断!”
其实,这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堵上她的嘴。
我虽然同孟青玉没什么感情,可还是不爽旁人胡乱编排他。
至于我的名声,本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更不用在乎了。
“流云,你去找掌柜的,方才那个清倌我要了。”
“还有两个弹琵琶的小娘,你亲自去赎身。”
流云愣了半晌。
我不满,“怎么,很难办吗?”
她连连摇头,“不是,若放在平日,郡主必然将赵家闹得鸡飞狗跳,如今忽然宽和从容,奴婢有点……不习惯。”
顿了顿,又小声补充。
“倒像是有几分孟大人的影子。”
我骤然冷下脸。
“孟青玉孟青玉,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挂在嘴边念叨不停,往后不许再提他!”
流云连连告罪。
“奴婢知错了。”
就在这时,我虚眸瞥见只见方才的清倌一袭白衣,目不斜视地从醉月楼出去。
05
“且慢!”
我叫住他。
男子顿住了脚步,见到是我,翩然上前敛衽一礼,“方才多谢郡主解围。”
他的声音如清泉激水。
我有片刻的恍惚。
这人竟然连声音都像极了孟青玉。
“你身价多少银子?”我开门见山,“本郡主为你赎身。”
他神色不卑不亢,“回郡主话,草民曾是南府乐师,承蒙老板赏识受聘在此,并无契约。”
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人家堂堂正正在这里做事,倒显得我思想很龌龊。
“可是你得罪了赵家。”我说,“若你还呆在这里,恐怕醉月楼也要被牵连。”
“良禽择木而栖,你来郡主府,我给你十倍的价格如何?”
连哄带骗,我将人带到了府上。
连管事看见了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孟青玉还魂了。
“乐师而已。给他安排在离我近些的地方。”
管事仍存疑虑地上下打量一番。
“是,只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随口说道。
“就叫兰影。”
兰花的兰,影子的影。
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当晚,我便做了个古怪的梦。
06
在梦里有古筝声声,是孟青玉在月下亭中抚琴。
我双臂缠上他的颈子,害他乱了弦音。
偏故意在他耳畔说道,“少卿大人琴技精湛,何故分心?”
他的呼吸渐渐紊乱,却凶蛮地吻上我。
“明知故问,棠棠,你该罚。”
随后攥住我的手腕,系上白绸,寸寸探索着我的身体,流连反复。
我挣脱不开,胡乱撕扯他的衣裳,那看似清癯萧肃的身段下,竟有肌肉精瘦的轮廓,通身雪白如玉雕琢。
劲瘦的腰身上,却用凤仙花汁子描摹了一只不算太灵巧的飞燕。
那是很早很早之前,我死乞白赖缠着他坐下,亲自画上去的。
他面色如常淡漠,却也没拒绝。
印记还在,原来被人细细改成了刺青。
“孟青玉,你喜欢我?”
我抚摸着纹身,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悲伤翻涌。
“你为什么从来不肯说?”
他不回答,只是用环抱禁锢我,像是能将人融入骨血。
男人的脊背微微颤抖。
他在怕什么呢?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啊。
骤然醒来时,只触碰到冰冷的床榻。
我像是被堵上一块棉花,不算痛,可呼吸之间滞涩艰难。
苦笑了一下。
果然只是梦而已。
不然,孟青玉如何会爱我?
清霜值夜,闻声匆匆赶来,见我大汗淋漓。
“郡主,这是怎么了?”
我撑着床沿,呼吸紊乱。
“叫兰公子过来。”
“立刻!”
兰影轻叩了叩房门。
“郡主有何吩咐?”
随后便看见了只穿海棠红小衣的我。
白皙脸面一路红到了耳根。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怀疑你偷了我的金簪子。”
兰影讶异挑眉。
“你近前来将衣裳解下,我亲自查看。”
07
他怔愣了片刻,哑然失笑。
随后叹道:“郡主劳心,还找了个理由来骗我。您将我带到府上,无非是为着我与孟大人有几分相似吧?”
我一把勾住他的腰带。
“既然你都知道,还不好好侍奉我?”
两人几乎鼻息相贴。
近在咫尺,我感受到了渐渐有回应的身体。
男人眸底情欲翻涌,似乎在强压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隐忍。
“郡主,当真喜欢我吗?”
“喜欢啊。”
他久久地看着我,就是不说话。
我故意再添一把火。
“你若是同我那夫君一样不能人事,趁早滚出去。”
下一秒,身体腾空。
我被男人横腰抱起,不算温柔地扔在了鸳鸯被上。
他捉住我的手腕,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如酒般甜醇低沉,“那么,在下只好失礼了。”
分明说着谦和恭敬的话,紧随而来的吻却来势凶猛。
长驱直入、撬开唇舌。
像是要掠夺我所有的呼吸。
而白日里弹琴抚筝那一双修长的手,层层解开繁复的衣裙,翻飞如白鸟灵动。
男人已渐入佳境,我却骤然看到了那精壮紧实的腰身。
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不是孟青玉。
他不是的。
只是一瞬间,泄了所有旖旎念想。
“住手。”
他正含着一口红樱桃,水雾弥漫的桃花眼看着我。
语调喑哑,“……郡主?”
“贱奴,本郡主的话你敢不从?”
我一脚踹过去,“拎不清身份的奴才,找死!”
兰影生生受了,却岿然不动。
那双眸子大雾散尽,却是一片幽邃。
他轻笑一声,意蕴不明:“分明是您先招惹了我。”
“郡主,最擅长玩弄人心。”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讥讽,只做不觉,拢了拢衣裳道:“我会赏你纹银百两,一座良宅。对于你这等身份来说,实在不算亏待了。”
兰影整理袖子,轻描淡写:“郡主从前也是这样打发少卿大人的么?”
08
我瞬间恼了,抄起甜白釉的花瓶朝他砸了过去。
却被稳稳当当接在了半空中。
我冷下脸色。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胡乱议论朝廷重臣?!”
待到兰影离开,良久,我有些恍惚。
方才我为何如此生气呢?
是因为被兰影戳破了我的心事吗?
曾经我不喜欢孟青玉,可碍于皇家颜面、母亲劝说,再加上他的确是个好官。
我就当是为了自己行善积德,不惜开了自己的小金库为他四处求医问药。
我揽衣秉烛,慢慢走到了窗前。
素冠荷鼎在月色下静谧地垂着枝叶。
白日里我搬着它去晒太阳。
太烈的日头要不得,太干涸要不得,浇水多了也使不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耐着性子去伺候这株兰草。
明明它的主子都死了。
也许,我对孟青玉还有些情感,只是我意识不到。
只是如今的追思显得拧巴又可笑。
翌日。
我吩咐清霜,想将这兰花移走。
她有些纠结地沉默着,许久才小声说道:“回禀郡主,这是孟大人命我们特意搬来您房中,为您安神助眠的,他知道您总睡不安稳,可又不喜熏香浓烈,这才求了圣上恩典,别看区区一盆花草,满京城再找不到第二株了。”
——再找不到第二株了。
我忽然有点颓然。
“清霜。”
“你说,我对孟青玉,是不是很坏啊?”
09
其实,最初嫁给孟青玉的时候。
我也不是没想过和他服个软,撒撒娇,缓和一下关系。
毕竟两个人朝夕相处,还得这么过上一辈子呢。
总是横眉冷对的,彼此都难受不是吗?
可他主动跟我说话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我的山庄开支用度实在是一笔巨款,过于奢靡浪费,不如省下。
我笑眯眯地问:“哦?夫君可是醋了?”
孟青玉闪躲了目光,别开脸去。
我主动贴上去说道:“好啊,山庄那些个闲人遣散了,那你可得陪我,此次南巡,你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孟青玉立刻拒绝:“不可。”
我急了:“为什么!?”
他干脆利索吐出两个字,“危险。”
我据理力争,说自己可以带上郡主府最强壮的护卫,说我也会一些拳脚。
可我说破了嘴皮子,他只是将一本策论盖在脸上,不再理我。
孟青玉就是这样。
永远奔波忙碌在朝政要事之间,偶尔间隙陪我赏花钓鱼也带着卷宗,缄默不语地立在一侧。
像是无悲无喜的神像。
这么说也不对,他不是无悲无喜,他会怜悯众生百姓。
只是无暇顾及我的那点儿女情长。
10
我甚少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这次,兰影是自己闯进我的厢房内的。
他那张如谪仙般清冷的脸上氤氲着怒气,夺下我的酒壶。
“郡主实在不该如此行事荒唐!”
我听到这熟悉训诫的口吻,气势先弱了三分。
但随后反应过来,嚷道:“放肆!你……你又不是孟青玉,你凭什么训我?”
“再说了,我就是荒唐!我就是奢靡无度!陛下纵着我!”
“只有孟青玉,才敢管我训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
我是醉的厉害,可也不至于全无神志。
我得意地摇头晃脑说道:“因为你腰上根本没有刺青,我夫君有的,他其实喜欢我,只是他笨得很,从来藏掖着不肯说。”
顿了顿,我望向那有点蔫吧的兰花,叹气,“其实我也笨得很,明白得太迟了些。”
男子迫近我,捏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
“夏棠,你喜欢孟青玉?”
“夏棠,是不是?”
“回答我。”
“喜欢又怎么样?”我感觉心里复杂的情绪不断翻涌,“他死了。”
兰影将我抱上了床榻,挥指弹灭了灯烛。
像是压着多日的火似的,径自解下束发的玉带将我双手捆住,缚过头顶。
声音还是那样清冷,却带着无形的压迫。
“郡主,别乱动。我不想伤你。”
我气的咬他、抓他,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更加磋磨得厉害。
像是汪洋上不着边际的一叶舟,随汹涌海浪上下沉浮。
于是唇齿间的声音也被撞得支离破碎,直到带了呜呜咽咽的哭腔。
可他还是贪婪擢取,不知餍足。
在静谧的夜色里,那些暧昧至极的响动如此清晰。
我从拼命抗拒挣扎、又哭又骂,到最后哑了声音求饶。
只是这具身体,这具身体实在默契到令我生厌,就好像沉醉其中一样。
男人轻咬我的耳垂。
声音醉人。
“棠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不能人事吗?如今怎么这般受用?”
我骤然一惊。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