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西门庆在官场惹的祸。
李瓶儿丧事刚完,西门庆就接到翟管家的信,告诉他小道消息,西门庆将升任正提刑,原来的上级夏提刑“转京堂指挥矣”。
句末语气词说明夏提刑的新任职位不如现有的正提刑,升级不算好事,肯定差在油水上。
西门庆见信,高兴之余,无视翟管家信末“不宣”的提示,把信给温秀才看了。
温秀才刚要塞袖子里,又被应伯爵拿去看了一遍,才还给温秀才。
一来一去这些小动作,让我们注意到这封信最后落到谁手里。
后来温秀才把这封信给倪师傅看,倪师傅又给夏提刑看。
夏提刑正在清河捞得顺手,哪里舍得这个肥缺,忙走关系想要留任。
夏提刑的关系网也不弱,据翟管家说,“他央了林真人帖子来,立逼着朱太尉来对老爷说,要将他情愿不管卤簿,仍以指挥职衔在任所掌刑三年”,这个老爷指的是蔡京。
夏提刑留任,就夺了西门庆升迁的机会。
如果只翟管家替西门庆在蔡京面前说话,未必就一定能行。
恰好正得宠的刘娘娘手下的何太监看上了西门庆的副提刑,想安排他的侄子,走了刘娘娘的关系,跟朱太尉和蔡京都说了。
撇开两边都占的朱太尉,一边是林真人,一边是刘娘娘,蔡京确实很为难。
“不是我再三在老爷跟前维持,回倒了林真人,把亲家不撑下去了?”
翟管家这话可能不假,但也有水分。
西门庆是蔡京自己人,林真人和刘娘娘旗鼓相当的话,他也会选升西门庆。
刘娘娘更近极峰,落榜的只能是林真人了。
高层这一番震荡西门庆一无所知,正式任命下来心花怒放,乐颠颠跟十分沮丧的夏提刑一道进京谢恩领执照,还跟着夏提刑住进了崔中书家。
崔中书是夏提刑的亲戚,为夏提刑留任或者说阻止西门庆升迁奔走过的。
一见西门庆,崔中书客气道:“舍亲龙溪久称盛德,全仗扶持,同心协恭,莫此为厚。”
西门庆虽不知就里,也懂自己是真正得到实惠的,忙称夏提刑为堂尊,夏提刑还谦虚说“长官如何这等称呼!便不见相知了。”
崔中书不客气道:“四泉说的也是,名分使然。”
实惠上没占到便宜,只好拿名分说事了。
西门庆作为糊里糊涂的胜利者住进了被他打败一方的大本营,大大咧咧无知无觉,让人家背地里白眼翻到受伤。
不止如此,西门庆还带了夏提刑一起去拜访翟管家。
面对背地里争得狼烟四起的对手,翟管家别提心里有多别扭了。
“他只受了西门庆那匹云绒,将三十两银子连夏提刑的十两银子都不受”,为这个倒霉的假亲家还耽误了收钱。
翟管家听西门庆说住到竞争对手亲戚家,就知道西门庆不知区分阵营。
正好西门庆问他“俺每几时见朝”,翟管家道:“亲家,你同不得夏大人。夏大人如今是京堂官,不在此例。”
让他凡事去会何太监的侄子。
“夏提刑听了,一声儿不言语。”
《金瓶梅》里的人一旦不言语,背后准有文章。
西门庆临走,翟管家终于找到个机会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埋怨了他一番出出气。
西门庆连声道谢,心里纳闷还有点委屈,说“我并不曾对一人说”。
后来因画童哭躲温秀才,西门庆才知道温秀才泄密的事,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把他当个人看,谁知他人皮包狗骨东西,要他何用?”
他只顾骂别人,就没想到这件事的罪魁其实是他自己。
西门庆搞关系全凭舍得花钱,仕途经济方面纯是小白,才闹出这一场乌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