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是南唐后主李煜最有名的一阙词，也是他的绝命词。话说李煜归宋后，整日闷闷不乐，曾对故人说“此中日夕只以眼泪洗面”，妹妹怀念故国时，便把心中所有的烦闷都寄托在词中，作为亡国之君阶下囚，虽然日子不好过，却词调愈工——李煜早期的词无非就是写靡靡之音，之所以被后世誉为千古词帝，正是因为在亡国之后，他的词中有了更高的格调。

要知道，词这一文学形式唐以前就已经有了，但由于多用于伶人在宴乐时演唱，所以地位不高，被视作“诗余”，有追求的文人士大夫通常是不屑于作的，强如李白也不过只有《忆秦娥》为人所知，就这还只是相传为李白所作，没有实锤。一直得到了残唐五代、到了南唐李煜、到了南唐亡国之后，在李煜的悲剧的促使下，词的地位才有了一定的提高。

据另一著名词人陆游在《避暑漫钞》中记载：李煜天天以泪洗面，是年七夕作《虞美人》词宴乐，宋太宗赵光义听说了就很不爽，他又听说有“小楼昨夜又东风”及“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句，整个人都绷不住了，遂赐牵机药。从归宋到赐死，不过两年又七个月，就这短短时间，李煜所受的屈辱非常人所能承受——由于此前长期抗命不降，他被封“违命侯”，侮辱性极强。又传闻赵二这人颇有魏武之风，经常“临幸”小周后。小周后是李煜的国后，就是那位曾“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跟李煜恩爱的美人儿。你看看李煜早期写的这些词儿，真是香艳而低俗。

古人说“国家不幸诗家幸”，李煜真是这句话的最佳注释，国破家亡的痛苦，阶下之囚的屈辱，就连自己的国后被辱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使得李煜前后期的词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王国维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李后主也是亡国之后才眼界始大的。正如这首《虞美人》，上来就说“春花秋月何时了”，春天的花、秋天的月，本都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换作以前他写花月是在宴乐中跟小姐姐开心后：“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曾经的花月都是他美好生活的见证，如今回忆当初只有无尽的痛苦，所以春花与秋月也显得那么讨厌，所以他怕见春花秋月。最后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小楼上的东风，吹不散对故国的思念，雕栏玉砌应犹在，但朱颜已改，春花秋月引起万千愁绪，就像春江之水，滚滚东去、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