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十个小时,我就要嫁人了。
要娶我的人,是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豪门贵公子,陆知寒——他弟弟。
婚讯一公布,身边人人艳羡我的好福气。
但其实,我和新郎压根还没见过面。
管他是人是鬼,反正嫁给谁都比嫁给于淮好。
1
“青青,出来。”
在KTV包厢里喝得烂醉如泥的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号码太过熟悉,以至于我一看到尾号,惺忪的双眼霎时间发亮。
“出来?”
“你知道我在哪里?”
于淮,是我相恋十年的前男友,两年前人间蒸发,音讯全无。
从那以后,这个“5257”寓意我爱我妻的号码,我就再也没有拨通过。
笑话,真是笑话。
如今,眼见我“觅得良人,大礼将成”,号码的主人却又出现了。
“你出来,一定看得见我。”
“我保证!”
“青青,给我解释的机会!”
......
“我不想看你嫁给别人...”
于淮的短信接二连三地发过来好多条,我都没有出去。
直到看见他说不想看我嫁给别人,我顿时火冒三丈,提起桌上的空酒瓶子就要往大厅去。
“青青,你这是干嘛!”
“哎,苏青,不是我说你,喝点酒就要撒欢儿的毛病可要改改了!”
“就是就是,不是哥们儿变了,不能帮你善后啦!而是,这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新娘子脸上带伤可就不好看啦!”
“是呢,是呢。青青永远是我们的小公主!”
今天是我的婚前单身派对,到场的都是我多年来认下来的好朋友。
在于淮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我的确借着酒劲儿干了不少荒唐事,全靠此时在场的各位为我撑腰。
大家伙儿看我喝了点酒又冒冒失失的,七嘴八舌地打趣起来。
我强忍着醉意,按下了点歌屏幕上的暂停键。
包厢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然后,我很平静地说“于淮,他来了。”
我跟他好了十年,我的朋友们自然也都是认识于淮的。
别说,其中有几位跟他关系处得还真不错。
“于淮?这丫的还敢联系你?他还要不要脸?”
“对呀,当初生意出了问题,他跑得比猴都快。现在听说你要结婚了,来劲儿了?”
“他不是人间蒸发了吗?怎么知道我们今天的活动?”
“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呗。是谁快点承认!”
在于淮消失以后,大家才视他这个负心汉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只不过,这小子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任凭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青青,走!”
“有老少爷们儿在呢!给你做主!”
“就是!打死这丫的!”
我苏青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人美心善,仗义又多情。
没混出个什么名堂,但能有这十数个人生至交,实在欣慰。
更何况,我妈和我未来的老公,都有钱。
相比之下,于淮的辜负带给我的苦痛折磨,好似也没多么值得一提了。
那就在今天来个彻彻底底的了断吧。
“我自己去。”
“他来了也好,婚礼之前,是该有这么一面的。”
都是懂我的人。
看着我平静眼神中不可明状的悲伤,大家都不再开口。
默许我走出门,走向好久不见的于淮。
2
“青青,你来啦!”
再次见面,于淮的打扮里多了几分儒雅,看来这两年混得不错。
只不过,他神情中的深情依然像极了定情夜晚俯下身亲吻我的样子。
“好久不见。”
“所以,既然好久不见,今天又为什么来。”
刚收到短信的错愕与愤怒,转瞬即逝。
出门前,我放下了手中的空酒瓶。
他不值得,不是吗?
不值得我再掉一滴眼泪,不值得我再调动任何一丝情绪。
“青青,我想你。”
“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我终于又看见你了,你知道为了今天,我有多不容易吗?”
于淮边说着,边疯了似的将我揽入胸膛。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挣扎,无奈他却将我抱得越来越紧。
多么熟悉的温度,多么熟悉的力道。
想当初,我妈棒打鸳鸯。
她不仅没收了我的手机,给我办理了休学,把我锁在了别墅的顶层。
还为我安排了家族联姻,让我嫁给世交家的小孩,也就是我明天新郎的哥哥——陆知寒。
我对陆知寒,青梅竹马,情同手足,但却素来无半分男女之情。
那是我和于淮相识、相恋的第三个年头,我21岁,于淮24岁。
我爱他,爱到眼里看不见其他任何人。
面对我妈的阻挠,我自然是抗争到底。
于是,在于淮倒了4次绿皮火车,坐了30几个小时硬座,终于出现在我家楼下的那一刻。
我跳了下去,义无反顾。
他紧紧地抱住我,反复轻揉我崴肿的脚脖。
温吞的热气环绕在我的耳边,他说“青青,相信我,从此以后,我们今生永不离分。”
然后,我就跟于淮跑了。
跑去了大西北,于淮的家乡。
“想我?”
“你也配说想我?”
眼见挣扎不得,我干脆就赖倒在于淮的怀里发疯,对他拳打脚踢了起来。
于淮把与我永不离分的誓言兑现为他的携款潜逃,留我一个人不知所措地应对四方债主。
于淮,你不仅该挨打,你还该死。
“是的,我想你。”
“青青,我知道,当年的不辞而别是我不对。”
“你冷静点,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于淮的声音不大,但语气里夹杂的哭腔无限接近于咆哮,仿佛快要把我的耳膜震碎。
还不等我做出反应,一个声音便从于淮的身后跳脱出来“不,她不能给你解释的机会。”
“因为......”
“她马上,便是我的新娘。”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我狠狠地咬住于淮的肩膀,试图将自己从酒醉和他的纠缠中解救出来,让大脑变得清醒一些。
他的新娘?
谁是他的新娘?我吗?
那说话的这个人,难道就是我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陆知遥吗?
听到制止声的于淮,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放开了我的身体,又轻轻地推动我的面颊,示意我松口。
然后,徐徐转过身去。
我猜,他也许是想要看看我要嫁的人长什么样子吧。
毕竟,我也想看看。
3
“你是?”
“没错,我是陆知遥。”
得到对方肯定答复的我,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立刻醉意全无。
因为,这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陆家二公子,长得简直和他哥哥一模一样。
至于为什么我与陆家长孙陆知寒青梅竹马,却从未见过陆知遥,就要从爷爷那辈开始讲起了。
我们苏家和陆家是世交。
据说,当年在战场上,子弹本应正中陆老爷子的心脏。
是我爷爷扑过去,用后半生失去右腿的代价,换了陆家爷爷一命。
陆家爷爷感激万分,待到我爷爷抢救过来。
刚一苏醒,他俩就在病床边拜了把子。
二人约定,两家后辈子代,若为异性,定要亲上加亲。
可奈何命运弄人,我爸和陆家叔叔皆为独子,只好又拜了把子。
陆家爷爷退伍后,选择下海经商。
几经沉浮后,大浪淘沙,终成一代商业大鳄。
这些年,我家得陆家提携、帮助,自然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吃喝不愁。
但救命之恩,终是难报。
在陆家爷爷的心里,好像两家不产生点血脉上的连接,始终是差点意思。
所以当我出生,陆家爷爷知道苏家孙辈是个女孩儿的时候,喜出望外。
当即,就把我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苏青,未来定是我陆家的孙媳妇儿。”
还真是一语成谶。
陆爷爷只说我会是他的孙媳妇儿,却没为我敲定是嫁给他的哪个孙子。
彼时,陆知寒5岁,陆知遥则会在两年后出生。
4
“你好,我的新娘。”
“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不只此刻,还有余生。”
陆知遥的眼神越过歇斯底里的于淮,礼貌中带着几分挑衅地向我伸出了手。
“我比你大两岁,你应该先叫我苏家姐姐。”
面对陆知遥有些唐突的问好,我有些无所适从。
只能略带尴尬地挠挠头,提醒他注意辈份。
“苏家姐姐?”
“据我所知,你马上就是我的妻了子。”
“虽然,我们还不熟悉。”
“但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说到这里,陆知遥见我迟迟没有握住他伸出的手,不由分说地靠过来,鼻尖刚好落在我微微出汗的额头上。
“也请你,我的妻子。”
“务必摆正姿态,不要允许别的男人靠你这么近。”
“毕竟,我陆家名震江城,你作为少奶奶,行为举止理应自我约束。”
说完,他终于肯扭过头,给站在一旁的于淮一个万分鄙夷的注视。
天啊,这陆知遥给我上演的是哪门子的土气霸总情节。
难道,国外长大的小孩都这么奔放吗?
对,陆知遥并不是由陆家养在身边长大的小孩。
商场的硝烟只是来得比战场上的委婉些,但带给陆家的杀伤力却并未因场地的转移而消减半分。
随着陆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眼红的对家也越来越多。
这其中,不乏有些善妒的穷凶极恶之人。
他们把自己在生意场上的失意,归结于陆家的强大。
然后,又把愤怒不讲道理地发泄在了无辜的孩童身上。
陆知遥,就是那个受害者。
被绑架的时候,陆知遥还不满周岁,绑匪开价五百万。
陆爷爷战战兢兢地把一箱又一箱的钱财,陆续放在了绑匪规定的数十个地点。
可绑匪哪讲什么江湖道义,钱拿了,人却没放。
尽管后来的很多年,陆家动用了一切可以为之所用的手段、资源,天南地北地找寻过。
可无奈的是,那个年代的通讯实在闭塞。
时间拖得越久,陆知遥消失的踪迹就越难被排查得清楚。
但陆家老爷子是何等傲岸不屈的铁血汉子。
二十几年如一日,从没有放弃过找寻陆知遥。
用陆爷爷的话来说:
“知遥是我陆家血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断不可放任其绝四海漂泊。”
后来,陆知寒走了,陆爷爷的心病就更甚了。
5
“你......”
“你说什么?”
“你说你是陆知遥?”
或许是不知陆家往事渊源的缘故,于淮看着眼前和陆知寒样貌并无分别的男人,明显比我惊讶得多了。
“他是谁用得着你管吗?”
虽然我和陆知遥并无交情,但好歹他也是我苏青的未婚夫。
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于淮这个负心汉来质疑半分。
“我怎么管不着!”
“青青,你嫁给谁也不能嫁给陆知寒啊。”
或许是从来没见过我维护其他男人的样子,于淮急得跳脚。
语气里全然没有了刚才求和时的温情,和我理论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十分贝。
我并没有恼怒,反而快速地得出结论:于淮消失的日子里,应该生活在海外。
因为,“陆氏集团接班人陆知寒,意外身故东南亚”这条新闻,当初,可是占领了国内各大媒体新闻头条的。
但于淮却对陆知寒的死讯并不知情,以至于把眼前的陆知遥当成了陆知寒。
那就将错就错,让你的心也疼一疼吧。
“我凭什么不能嫁给陆知寒?”
“我不嫁给陆知寒,难道嫁给你这个关键时刻会隐身的葫芦娃不成?”
我一边说着,一边亲昵地挽过陆知遥的手臂,并用力地表演出一个暧昧的笑,示意他配合。
“青青......”
“如果你要嫁给陆知寒。”
“当初,又何必从三楼跳下来,和我私奔呢?”
于淮的回应,让我一时间有些错愕。
是啊,早知道最后嫁的还是陆知寒,我当初又何必悔婚,陪着于淮勇闯天涯呢。
只不过,我再也没有机会嫁给陆知寒了。
“更何况......”
“更何况......”
6
看着于淮吞吞吐吐的样子,我更是生气。
怎么?铺垫了两年,连如何哄骗我的话术都没想好是吧?
“是啊,我当初年少无知,识人不清,才傻乎乎地跑到西北去跟你有情饮水饱。”
“如今,我终于幡然醒悟,意识到陆知寒才是我值得托付终生之人。”
“你不该祝我幸福吗?”
“不对,是祝我们幸福。”
我恶狠狠地盯着于淮回怼,“我们”二字被我咬紧牙关,向他用力强调。
意识到陆知寒对我的感情,是他死后的第二个年头。
那时候,我已经找了于淮一年多。
终于扛不住的我,和妈妈摊了牌。
靠着家里的帮衬,清理完西北生意的债务,我终于腾出身子,回到了江城。
陆阿姨转交给我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陆知寒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