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疯魔，不成活
都说人生如戏，但那究竟是一个怎样戏的人生？只是本有自己真实的戏份，却依旧心甘情愿的去做别人的替身，还把不疯魔不成活理直气壮的作为自己成名的身份？存活在戏里人生戏外情中的边缘世界。一直困惑在旦角的世界，现代的李玉刚，近代的梅兰芳，以至刚刚看过的程蝶衣。不懂戏份中多纯净的东西方能把铁骨铮铮的男子辗转成柔情似水？只是至今我依旧不知道那份东西是什么。
“小尼姑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只是刚开始蝶衣宁愿被打死也不肯唱出那一句到因为唱出那一句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他只是痴狂的要和师哥唱一辈子的《霸王别姬》，缺了一年，一个月，哪怕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是因为他惧怕吗？不敢面对戏里戏外截然不同的身份，坚定不移的认为师哥就是他安全的港湾？还是因为他在承担？不管台下坐的是什么人？清宫里的太监、民国时的官僚、侵略国土的日本兵、新中国的人民……他都卖力的唱，玩命的唱，只是那么八个字‘无声不歌，无动不舞’来概括京戏却被自己捡来的孩子背叛，以致揭发时嘶声力竭的‘我早就不是什么东西了，竟连你楚霸王也下跪了，这京戏能不亡吗？’亦或是因为是他师哥的行为成就了他的旦角，他便踏上了不疯魔不成活的不归路？还是终归于信任吧，结局他高兴的听到师哥唱到‘小尼姑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当他受宠若惊的接到‘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时却换来师哥说他唱错了如此失望的结局，我想什么名声与金钱，什么责任与承担，都不如段小楼一个肯定来的重要。那便是他的秘密吧，一生的秘密。可是霸王终究懂不了虞姬，以至于蝶衣真正的‘贱妾何聊身’？抱憾而终，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一辈子？是该扼腕还是该欣喜呢？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心好痛，戏外不被认可，便进了戏里，渴望着一辈子的霸王与虞姬却没有人成为他的楚霸王。是啊！蝶衣终究为了霸王成了虞姬，却不是懂虞姬的霸王，只是他的一身又何止在唱虞姬？往昔种种，都随着段小楼的那声‘蝶衣’清晰的浮现，从小被母亲切去畸形的手指卖进梨园被众人取笑却迎来师哥的关怀；和小癞子逃出来因戏台上成名的角儿痛哭流涕，目睹小癞子的死亡而若有所悟，以至于成角后听闻冰糖葫芦的卖声而回头；因最爱最敬的师哥，哪怕满嘴鲜血却笑着唱到我本是女娇娥，以致于被太监张公公……为了救师哥而去日本的会堂唱《游园》却换来后面的入狱，甚至段小楼丧尽天良的揭发；下定决心戒毒的他却在他最恨最怨的菊仙怀里喊着‘娘，水都冻冰了；’在大革命因师哥的无情而心灰意冷，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壁颓垣。狠声骂到段小楼，你天良丧尽，狼心狗肺，空剩一张人皮了……只是都逝去了。可笑不过他认定的霸王不懂他，他不认定的霸王却那么的懂他……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他给国民党伤兵唱，给北平行园反动的头子唱，给资本家唱，给地主老财唱……他给袁世卿当……’一个时代的背景往往造就经典的戏剧人生，却也是人性残酷的体现。那些戏里的角色无非是把人类极端的一面展现出来，有时候会想，生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惜抛妻弃子？不惜叛亲离友？更何况那些为了权力、尊荣、金钱、美人而不择手段的人？性陋与善真的是周遭的环境可以驾驭的吗？人类又怎能将自己的自私归咎于世态炎凉呢？学了太多，秦王的色厉内荏、石敬瑭的卖国存生、帝辛的奢靡腐化……对于这些虽居高位却无所不为的人尚且无可奈何，又何必对一个演霸王的戏子抱有希望呢？最悲剧的事莫过于做错了却依然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做对了。段小楼的种种我已不想叙述，不是因为他为了生存不得已出卖自己的师弟，不得已说不爱菊仙，而是我恨及了他那副嘴脸，当脑海里浮现他劝蝶衣的话语‘服个软，那还不是我的霸王，你的虞姬呀！’是啊！当固执的五步变成低声下气的七步，或许是为情所纵，可当蝶衣问道‘虞姬为何要死’时，他可知那句‘那可是戏’有多伤蝶衣的心？成角儿是目的，可为何要成角儿呢？更何况你的生角，他却是旦角。还有什么比自己认作一切的人伤害自己更残忍的呢？
一个风华绝代，一个青楼头魁，只是他们的情都给了同一个人，由始至终，菊仙都表现出对段小楼的爱护，为了救他答应蝶衣回去花满楼，为了救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是为了救他受尽屈辱而死，自古红颜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只是薄命因谁而起？又因谁而终？情起时可有人怜惜？情逝时可有人心急？还是，谁叫她也是虞姬呢？既然是虞姬，还逃得过那必然的事实吗？
情终而乱，莫知始终
时代就这样更替着，剧情的发展亦让人觉得沉重，我不知道民国与清朝的斗争多么激烈？不知道日寇的入侵又多么的残暴？不知道文化大革命的爆发有多么的混乱？可是不同的环境不正是人性展示的最好的舞台吗？那么的忠善丑恶的脸谱又怎及这些来的更真实呢？也是，唱着唱着，也便不知道是自己唱了戏，还是戏唱了自己。可是不变的，戏，总是要唱的。不知不觉的，又想到了看《梅兰芳》时写的惘诗：
戏里人生戏外情
戏子长情戏难停
戏埋伏笔戏内品
戏凃歌赋戏优伶
只是至今有些事便不该纠结，让它困住脚步，无可奈何。有雾的路，才能走得更谨慎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