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的书童:美貌成了绊脚石,以致前途尽毁的底层少年

思山聊历史 2023-08-25 20:15:28
在《金瓶梅》小说成书的那个年代,美貌对于大多数没有人身自由的底层少年来说简直是一种噩运,这除了让他们多了一层被上层人盘剥利用的价值以外,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蝴蝶效应,还可能整个毁掉他们的人生。 在大宅门里,婢女被男主子霸占了身体,运气好的还可能被提拔为通房丫头、姨太太,要是再侥幸生下一儿半女的,就算最后不能被成功扶正,也算是摆脱了底层人的辛苦命,成了终生有靠的人上人。 而一个美貌的少年要是被男主子霸占了身体,他的人生可就没有什么幸运可言了,他永远不可能会被提拔为男姨太太,也生不出一儿半女,而且他做男宠的事情要是传扬了出去,男人们会不屑于与他为伍,恨不得将他开除出男人行列,女人们也是严重鄙视唾骂这种变态的男狐狸精。 即使将来他要成家立业,恐怕也会被熟识的人指着鼻子嘲讽他是个“二尾子”,说他自己还与人做老婆,自己如何能娶老婆,这从陈敬济落魄在水月寺的那一段可见一斑。 书童唤作小张松,原是清河县衙门里的门子,因为生的十分清俊美貌,又会读会写,又善唱南曲,便被县中的李知县当作礼物赠送给了刚当官的西门庆,被西门庆改名为书童,安排在书房中收帖、管花园钥匙等。 按说以书童的资质,会读会写,又有做门子的经历,老于人情事故,比起西门庆身边其他几个同龄的大字不识几个、没甚见识的小厮们,书童的综合素质要高多了。当好新主子安排给自己的差事,做好份内之事原不是什么难事,在西门府的生存之路不至于有多么艰难,甚至混的好了,还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来保儿或者贲四,成为西门庆的重要心腹。 这点从后来应伯爵拿着十五两银子来找书童向西门庆疏通,让他帮忙说情,放了那几个因告发王六儿和韩二乱伦被羁押上刑的无赖。书童如何精明的和应伯爵讨价还价到二十两,又如何买了一两五钱的酒菜宴请正得宠的李瓶儿,和李瓶儿商定如何由他假造出一个花大舅求情的帖子递给西门庆,再让李瓶儿如何及时的吹枕边风促成此事,最后还向李瓶儿安抚道,我们虽然说了谎,但是这是为了帮人,这可是积阴骘的好事情,让心里一直觉得过去折损了阴德的李瓶儿,帮这个忙时帮的异常痛快和卖力。 但是,坏就坏在书童生了一副好皮囊,又处于西门府食物链的最底层,因此美貌便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书童先是被府中的大丫鬟恶女玉箫盯上了,玉箫对书童的调戏十分恶俗而凶猛,她以看中书童的一只香囊为名,直接跑到书童身边,等不得书童从身上解下香囊,她便凶猛的生生将两只香袋扯断了系带扯了下来揣入袖中,那副样子真是比十分急色的男人见了美女还要生猛上几分,书童朝玉箫抱怨了几句,说她刚才的举止也太粗鲁不尊贵了,玉箫便祭出粉拳,涎笑着将书童猛捶了一顿。 本以为经此一段,书童和玉箫会交恶起来,谁料到他俩居然好上了,当然这只是表象,是书童觉得实在惹不起这朵霸王花,选择妥协了,忍着恶心假装接纳了这个恶女,有点像电视剧里斯文而懦弱的少年被黑帮大姐大瞧上后,不得已只能屈从。 而自从靠上恶女玉箫后,书童的物质生活有了很大改善,毕竟玉箫是吴月娘房里的大丫头,也算是整个西门府的丫鬟头子,常常能偷盗出一些好吃好喝的来补贴书童,而书童也渐渐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玉箫带来的福利,而再被玉箫上下其手的揩油时也不拒绝了。书童的这种转变,大概一者是他认可了用美色来向玉箫交换物质利益这种交易,二者是他成功洗脑了自己,男人被女人调戏了不算吃亏,算是被动占便宜。 而显然书童对玉箫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譬如玉箫在官哥儿的满月宴上冒险偷了果子和酒送到书童房中给他吃,最后装酒的银执壶被琴童昧了起来,玉箫以为丢了银壶,焦急的去找书童商讨此事,书童就表现的相当冷漠,且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只说了一句,“我外边有事去,不知道。”一副生怕玉箫赖上自己的样子,根本对焦急的玉箫没有一言一语的安慰,更甭提为她排忧解难了。 而后来,正月十五西门庆宴请宾客时,因为玉箫这个欲女一直厮缠正在火盆边上负责温酒的书童,两个人动手动脚中将火盆上温的锡酒瓶打翻了,引来了围屏后面的西门庆的怒喝,而书童这次主动上前承担说是自己温酒时不小心将锡酒瓶打翻了,也并不是为了玉箫着想开脱,而是生怕他和玉箫狎戏的行为被西门庆所知,而受到责难。 而书中所写,玉箫和书童的交住也很是有意思,总是在酒具上翻车,上次是翻在一把银执酒壶上,这次是翻在一个锡酒瓶上,都是在人来人往的大筵席上,由此可见二人厮混的有多大胆,主母吴月娘将这个家管理的多么杂乱,自己的大丫头领头作耗。而书童两次截然不同的态度,并不是说他已和玉箫处的日久生情,而是用以彰显他骨子里的冷漠和自私。 而后,在李瓶儿的葬礼上,负责管孝帐的书童,被欲女玉箫找到书房里,勾搭着上了床,刚好被过来要孝服的潘金莲捉了奸,而在玉箫去缠磨着潘金莲为二人求情时,被撇在一旁的书童立时起了二心,从自己管着的书房中收拾了一些帕子汗巾、调牙簪纽、还有各种书礼银子,一起打包了,又跑到柜上从傅伙计处诓了二十两银子后逃回老家去了。 按说书童此举是相当的无情无义了,但不知为何,倒并不十分讨厌他,觉得他顶多就是个比较现实的物质男,大约是因为觉得在书童和玉箫这段关系里,一直是玉箫在倒贴,而以上三个事故的起因都是因为玉箫这个恶女太过于急色而惹出来的,书童本就对她无意,暂时被她胁迫着屈从了她,到了危难时刻,不愿陪着一个本就十分厌恶,一直虚以委蛇的女人一起共生同死,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过多谴责的,倒是应该庆贺一番书童终于脱离这个恶女加欲女的虎口了。 可以说,书童在踏入西门府后,极快便从欲女玉箫那里吃到了美貌带来的第一波福利。这时候西门府的小厮同事们,看他时有的羡慕、有的嫉妒,倒是并无多少恶意,一切还在他们能接纳的范围内。 但是书童的厄运很快便来临了,因为他的男主子西门庆喜好男风,而且将他当成了发泄对象,此事传出以后,书童便成了西门府中比行院里婊子、偷汉子的娼妇更恶心的存在。毕竟西门庆请的西席温秀才,在传出温屁股的丑闻后,也只能灰头土脸、声名狼藉的的卷铺盖走人,而西门庆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的温屁股,只不过因为他位高权重,书童才不敢明着反抗,家下人等才不敢明着嘲讽,所以他才能得以继续愚蠢的自诩风流。 但是下人们不敢议论西门庆,并不代表他们不敢议论书童,于是那些小厮们总是对着书童各种明嘲暗讽,府中的丫鬟们也戴着各种有色眼镜看书童,仿佛一切都是书童的错,是书童下贱无耻,而始作俑者大魔头西门庆倒是个很无辜尊贵的人。 甚至后来,西门庆在会客时,碰到喜好男风的南方籍官员时,还会让书童出来充当粉头供那些男客们揩油取乐。 不知道西门庆究竟给书童发了多高的工资,多好的福利,西门府究竟又有多大的魅惑力,竟然让一个本可以靠自身才能吃饭的少年,竟然安心的忍受着几乎整府人的唾沫星子,充当一个男人的禁脔和男版交际花,还将西门府当了他的安乐窝。 我觉得书童不肯离开西门府,很大程度上是被金钱和权利的无穷魅力所迷惑住了,就像他从开始抗拒粗鄙的玉箫的挑逗一般,在尝到投靠了玉箫带来的甜头后,他便有些欲罢不能了,后来甚至像西门庆的姘头王六儿一样,开始为了钱财在西门庆面前为一些人犯当起说客,彻底忘了美貌带给他的屈辱,而安心享受着靠出卖姿色来获取钱财,还想凭借着出卖身体得到提拔。 但是书童显然打错了算盘,从西门庆染指书童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在西门庆心中,书童在他手下,只能当个男宠,而不堪其他重用。他会适时的在钱财上给书童一点甜头尝尝,偶尔的给他指派个巧宗儿玩玩,但是真正要紧的业务,永远不会让他插手干预。毕竟,让一个一个已被他培养成娘娘腔的小白脸子来充当业务骨干,他在面子上丢不起这个人,别人难保不会暗地里议论他是开会所的,而一个连男性自尊都能轻易出卖和利用的人,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谁又能放心任用这样一个人?! 我之前曾假想过,如果有一天被送去蔡太师傅的玉箫像庞春梅一样幸运成了什么夫人,而在危难时刻弃她逃跑的书童也像陈敬济一样因摊上官司而与玉箫狭路相逢,他们又会各自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玉箫自然是改不了急色,如果书童尚有姿色在的话,我想他不仅不会对着玉箫生出愧疚,很可能还会为了摆脱官司而再次引得玉箫“入縠”。 虽然我觉得书童在西门府的所作所为,很是没有底线,很无耻下贱,但是,思来想去,却又给他找不到另一条合适的出路来,难道他三贞九烈的反抗就能逃过西门庆的魔爪了,当然,他可以逃跑,但是就算侥幸逃跑成功了,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的美貌难保不被另一伙人盯上,最后又落入另一个西门庆手中。 有时候,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撇开书童和陈敬济,书中的另一个美貌的年轻男人何永寿,因为是何太监的侄子,被蒙萌当了清河县的千户,成了西门庆的副手,西门庆对他便不敢生出什么歪心思来,而是十分敬重讨好。 这何永寿身上未必有当过门童的书童的那股伶俐劲,但是同人不同命,仅仅因为有一个当太监的叔叔,就变得好命起来。 如此看来,底层人本就活得如同蝼蚁一般,能勉强存活下去已实属不易,道德、贞洁那些高尚而美好的东西,真的不是他们想保有就能成功保有的。 纵观全书,书童算是好人吗,不算,算是坏人吗,也不算,毕竟他并没有真正的伤害过谁,即使在西门庆前告过一次平安儿和画童的状,说的也都是实情,不过是想借西门庆的威风来给他镇压一下刺耳的流言蜚语,很多时候他都是通过让别人践踏自己来讨取一些物质利益,而后就兴冲冲的像捡到了大元宝一样,觉得这种交换很值得。 我想,如果书童生的平凡一点,也许他的人生反倒能过的更加平顺美好,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才能换得上司的提拔,很好的保有自己的男性尊严,一步一个脚印的过好自己的人生,将来娶妻生子,平安渡过一生。而上天赐予他的美貌,反而像是败坏了他一般,不光让他一点点失去了男性的自尊,被培养成了二尾子,还让别人彻底忽视了他的才能,只给他流传出一个污浊的恶名声,最后将一生都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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