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负债，住过五年筒子楼，就是那种有着长长走廊的老楼。

老楼的门窗都不结实，南屋的窗子要么打不开，要么关不上，所以干脆不开。

邻着走廊的屋门两层，外面的铁门上边钉着一尺宽两尺长的铁纱网，很旧很旧的，周边只是勉强连接着框架。所以，只要一把手指长的小剪子就可以剪开它。

里面的木门一样破旧，使劲一关就掉渣，稍一用力，就听见“崆崆”的声音，感觉要散架子一样。

有一次出差回来，晚上十一点多。进屋没有几分钟突然停电了，于是勉强洗了脸，把换下来的衣服堆在洗衣机上，简单收拾收拾就睡了。

但是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因为屋子冷，供暖只有十一二度（西偏楼）。

等到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时，突然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我本能的坐起来，想下床去看个究竟，可还没等穿鞋，就听见门轻轻的关上了。

于是赶忙躲进被子里，把右手伸进枕头下面，握住那把大剪子（多年来一直在枕头下面给我壮胆）。

然后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子，低着头推门进来，慢慢地往屋子里走。他戴着绒线帽，有宽宽的脖套那种，脸上只露着两个眼睛。

但是我看不清，也不敢看。我把眼睛紧紧闭上，不敢留一点缝隙，我怕我紧张，眼皮会跳，我怕被他发现。

因为当时不能求助，周围的邻居我一个都不认识，我从来不跟他们接触。也来不及打电话报警，更不能企图和他恶斗，估计我会三下两下被他掐死。更不能逃跑，即使不是二楼，窗子也费劲能出去……

于是我感觉到他在屋子里转着，是那种慢慢地，巡视一样的转。

屋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电视机是那种长脖子的，冰箱还没有鞋柜子大。暖气片，摸着勉强不冰手。剩下的就是衣柜，书桌和纸笔……总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

然后，我发现他走出去了，好像是去了北屋。北屋只有一张小床，一排书柜，一个书桌和一把椅子。

然而，他好像停了几分钟，在做什么？不知道，我只能静静地听着……但是，他突然走回来，而且是很快的那种。

我右手握紧了大剪子，脑子里一下子空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接下来我感觉到他拉开冰箱门，又关上了；拉开衣柜门，又关上了；然后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又放下了……屋子里没有灯，只有隐隐约约的月光，还照不见我的脸。

而我恰好是在儿子房间睡的（儿子大学住校），床品都是男人的花色。更巧的是那天我穿了儿子的睡袍，因为这次出差时间长，我几乎带了半箱子衣服，其中包括了我换洗的三件睡袍……

然后，我听见他走了，应该是很失望的样子。我听见他轻轻关上门，还听见了他下楼的声音。但是我依然没敢动，刚开始是吓傻了，怕他没有走远。后来是无所谓了，甚至还想到了那个相声……我觉得我简直和那个人一样穷，穷到让小偷哭着走。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把钥匙落在了门上。外面门上的铁纱网果然被剪了个大窟窿，而里面门上却挂着我那串钥匙，难怪他那么轻易地就进屋了！

后来我又发现，那个人居然在北屋抽了一根烟，好像还在床上坐了一下。因为我发现了一点烟灰，……

那么，他是思考了什么？还是发现了洗衣机上堆着的全是女人的衣服？或者，看到了我书柜里的书，上面都是我的名字？所以，他又过去看了冰箱，衣柜，甚至掀了被子……我越想越害怕，后来终于没能熬过恐惧，把自己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