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被称为明式家具“圣经”的著作《明式家具研究》,汇集了明式家具泰斗——王世襄老先生四十余年的研究积累和精华。
在这本划时代的专著里,王老曾对上面这张即将上拍于嘉德春拍的黄花梨架子床特别重视,对其纹饰和结构进行了详实研究。
王老先生不仅特意将这张床的线图,编入其巨著《明式家具研究》丙16号。称赞其床围板上的灯笼锦图案为稀有而经典的攒接案例。同时,王老在仔细研判后,对这张床还提出了如下论断:
“……图版中的床围子图案也有不合理处。清晰可见的是该床的左后角,侧面围子的图案完整,但正面的图案欠完整……..此床是否经人拆改过,或出于匠师的疏忽,尚难遂断……”。
床围图案纹饰
架子床局部图
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册页描述
王老先生将此床列为案例,一方面说明此物的重要程度,另一方面也并没有给出最终论断,反映出老一辈专家学者严谨求实的认真态度。为此,中国嘉德专家组从征集之时,就对此床进行了拆解式研究,经仔细观察和一致探讨,确定未发现有改动痕迹。
尽管没有修复破绽,但床腿处却有明显的创伤,源于一次人为事故,怎么说呢?先从它的原主人——古斯塔夫·艾克(1896~1971)说起。
艾克与其夫人曾佑和女士
艾克生于德国,从事文学美术史相关研究,于上世纪20年代先后任教于厦门大学、清华大学。在华期间,艾克遍游中国、朝鲜、日本名胜古迹,接触到中国古代艺术精粹,仰慕之至,遂从事研究,终生不懈。
居京后,艾克与梁思成、刘敦祯教授等交往颇多,同时开展对中国古代铜器、玉器、绘画等方面的研究。在众多研究领域,艾克对中国明式家具研究有开一代先河之功。
他所编著的《中国花梨家具图考》一书,收录了122件(套)明清家具,其中,艾克夫妇自己收藏的有38件。这些悉心研究,对启发世人重视中国传统家具文化以及鼓励后学,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当然,艾克夫妇所藏并不止这些。比如在其后1948年盖茨出版的《中国家用家具》一书中,就记载有艾克收藏的一把黄花梨南官帽椅,而这把极具标准范的椅子,却并未出现在艾克自己的专著里。
这些灿若星辰的黄花梨家具,随着时光流转,却有着各自的不同命运。有些随主人漂洋过海,得到保全,其中包括最终入藏恭王府的黄花梨条凳等7件家具;有些在当初就已经流散,现在只能去书本中查看;而即将上拍于今春嘉德的这张黄花梨架子床,则是另外一种状况。
它曾躲过无数次劫难,终由艾克夫妇藏下,运往海外,并摆设在位于夏威夷的家中。然而,最后竟在重回祖国怀抱的那一刻,遭受摧残!
黄花梨架子床放于艾克家中的场景
事情的大致经过是:艾克夫人曾佑和女士,于八十年代迁回北京居住。跟随夫妇俩多年的家具,包括这张床在内,也一起运回北京。当时花费巨额运费,委托给一家美国运输公司全程负责家具运输。
由于架子床床身过大(该床尺寸:长226cm,宽160cm),无法直接运抵屋内。没想到运输公司工作人员竟然未经当事人许可,私自将床腿全给锯断!致使几百年古物,遭此厄运!
经此波折,原本稀世完美的黄花梨架子床,留下了一丝遗憾和残缺。但瑕终不掩瑜,这点伤也无损于它本身的历史价值和文物价值。更何况,黑科技如此强悍的今天,如需恢复其本来容颜,也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