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刘嘉玲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这张照片,恐怕我们很难再想起,中间这个女孩的父亲邓永锵曾经多么辉煌。
邓永锵是谁?
在他的人生轨迹中,无数个第一环绕着他:
第一位在北京大学任教的香港人;
开创中式服装奢侈品牌“上海滩”;
打造“京城四大俱乐部”之一的“中国会”,代理雪茄品牌,被称为“雪茄大王”......
当年他去世的消息,被包括《时代》、《金融时报》、路透社、彭博社等在内的媒体报道。
临终前,传奇超模“黑珍珠”娜奥米·坎贝尔前去探望了他。
他经历过一个国家翻天覆地的历史变迁、一个世纪的时代进程。
曾有人把他誉为“中国最后的贵族”,也有媒体称他“打破了西方人对华人的固有看法”。
只是邓永锵穷极一生要为自己书写的,不过是灵魂的有趣。
邓永锵出身名门,他的祖父邓肇坚创办了香港九龙汽车有限公司,是香港著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有不少建筑物都以他的名字命名。
邓永锵幼年在香港喇沙书院读书,那时他每天六点就翻进学校打乒乓球,结果常常被老师打手板。
和就读于喇沙书院的李小龙和黄霑一样,邓永锵被这所学校“发掘”出了叛逆少年的性格,他那非典型“富二代”的特质已显露出来。
命运在最初,对他很苛刻,他的父亲邓伯勤一岁时得了重病,祖母怕邓伯勤撑不过去,就编了个谎来安慰邓肇坚:
“算命先生早就说伯勤是你的克星,所以无需为他难过。”
邓伯勤最终活了下来。但这个善意的谎言永远地拆散了这个家庭,邓肇坚从此不愿再见自己的妻儿。
后来,邓永锵把这事写进了他在《金融时报》的专栏中——
他的祖父如何因为风水迷信而抛弃祖母和父亲。
读初一时,邓永锵跟随父母移居英国。
母亲带着他去考伊顿公学,校长问他有什么打算,邓永锵不答,只是低着头粘自己的名字,最后,邓永锵只能入读另一所寄宿学校。
不会讲英语的邓永锵,课外社团活动只挑不用说话的参加,例如国际象棋。
16岁时,邓永锵爱上了古典乐,他想要一架钢琴,但父母反对,于是他写信给爷爷,邓肇坚回复他“如果你考第一,就买给你”。
邓永锵发奋读书,两周后,他考了第一名,爷爷信守承诺送给他一架钢琴。
后来提起这件事,邓永锵说,爷爷教会他做事要尽全力才能成功。
学生时代,邓永锵暑假都会选择打工赚取生活费。
他干过不少行业,在伦敦哈罗德百货公司给客人量裤脚、在中餐馆里两手托八只大碟当服务员,也在马房铲过马粪,甚至还洗过厕所。
这期间,他一路念到伦敦大学,取得哲学和法律学士学位,而后又在英国剑桥大学继续深造并获得博士学位。
按照香港富豪的家族培养模式,家庭成员一般会在学成归来后继承家业,成为家族事业的接班人。
邓永锵一开始也是如此,他在祖父邓肇坚安排的邓氏律师楼当见习律师。但邓永锵志不在此,更不高兴在爷爷的眼皮底下。
回想自己20岁时在赌场输光了爷爷给的4万英镑后,又赚回6万英镑时,他心想:“冒险一点有什么不好。”
说不干就不干,一转身,他便加入了英资太古洋行。
在之后的人生中,他像一个顽童,至情至性地挥毫出自己趣味盎然的人生画卷。
1979年,邓永锵第一次踏上故土,游经黄山时,邓永锵或许是被眼前的壮阔山河感染,他突然很想了解一下改革开放后的内地是什么样的?
机会很快来临。1983年,邓永锵受北京大学邀请,来到北大教授哲学和英国文学,成为第一位在北京大学任教的香港人。
邓永锵的讲课风格非常随性,没有教材、没有大纲,想到哪儿讲到哪儿。学生说他:
“瞎聊胡侃,天南海北,笑话连篇。”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不为钱,我来是广交朋友的,你们这些人将来都是国家栋梁。”
他对学生十分大方,经常带学生去北京的豪华餐厅吃西餐,带学生们去参加派对。
当然,学习也没耽误。邓永锵的博士研究生们学成之后,很快在各界有了不错的发展。
在北大任教没多久,他的人生又迎来变化。
1984年,中国开始大力开发沿海石油矿产资源,多家外国公司都想参与其中。
邓永锵恰好结识英国克拉夫石油公司总裁,这位总裁看到邓永锵对中国内地熟悉程度,以及丰富的人脉资源,便邀请邓永锵做克拉夫驻中国香港代表,开拓内地业务。
于是,邓永锵告别了北大讲坛。
邓永锵以其自由开放的心态,在两种文化环境里互相腾挪,修炼出了让许多名流望尘莫及的人格魅力。
邓永锵天生是懂得生活之美和玩出生活品位的能手,而在他看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就是最有腔调和质感的。
所以他曾说:
“咱们中国人不去了解自己的文化,就如英国人不读莎士比亚的书籍,我称这些人愚昧。我热爱中国的艺术、传统、手工艺、文化遗产......”
1994年,邓永锵以1.2亿港币,在香港中环闹市开设了中式服装品牌“上海滩”旗舰店。“上海滩”开幕时,Kate Moss、刘嘉玲、梁朝伟等人到场担任嘉宾。
当时,邓永锵网罗了9位早年从上海移居香港的顶级裁缝,开始为他的名人朋友们定制中式服装。
邓永锵请来巩俐做代言人。
巩皇那些年在红毯上穿的各式各样的旗袍,多半都是邓永锵的“上海滩”为她量身定制。
很多媒体将邓永锵称为“上流社会红人”,但邓永锵本人似乎并不同意这样的描述,更曾笑称“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其他富豪做生意就罢了,他的人脉太广,组成上流社会交际圈。
在他的朋友圈里,“来头最大”的是英国皇室成员。当年戴安娜到访中国香港时,还专程去了邓永锵的“中国会”。
有记者问他,是如何结识英国王室成员的,他放出豪言:“怎么不说是他们想认识我呢?”
大概是他前无古人地,为自己的小城大亨身份,赋予了让人眼界大开的文化意义。
邓永锵读哲学、出书、坚持写专栏,和其他作家在报章杂志上笔战,在电台节目里诙谐幽默地针砭时弊。
邓永锵每周会出现在金融时报《Agony Uncle》的专栏中,为读者提供有关房地产、室内设计、建筑以及园艺等的知识信息。
2015年2月,邓永锵爵士在伦敦中国城开设非盈利机构“中国站”。“中国站”作为一个平台,外国人可以进来看看中国,中国人也可以进来看看世界。
邓永锵从人到生意,都塑造出独特的风格美学,似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变体,在西方人眼中比中国更中国,在中国人眼中又是标准的洋人绅士。
他甚至还出过一本书《现代生活的准则:一位行家的生存指南》,《泰晤士报》诙谐地把邓永锵的新书称为“一位百万富翁的现代生活指南”。
2010年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邓爵士曾说过这样一段话:“当我死的时候,我希望他们会说:他罪孽深重,但他的书有人读过。”
办生前告别派对,邓永锵在邀请函上从容地写道:“与其等到我断了气以后再见面,不如就此办一个派对,那样我们彼此还能多见一面。”
他的精彩人生,我们尽力释放自己的想象力,也无法描摹他尽兴的一生。
他的一生恰如一场流动的盛宴,那没有什么比以一场真正的盛宴来收尾更恰如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