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金，是我从小到大最羡慕的人。
因为他有一对永远站在他身后为他撑腰的父母。
一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张爷爷家的地里偷花生吃，被逮住了。
爸爸知道后，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是一顿痛打，完全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连张爷爷都看不过去，出手拦都拦不住。
要只是简单的打一顿就算了，他边打嘴里边骂：“让你偷东西，让你偷，老子直当没生过你，养你一场，送你读书，没有想到养出了一个小偷来。”
张爷爷的家在学校附近，来来往往的不仅有学生，还有老师，她们都纷纷驻足观看。
爸爸完全不顾我的颜面，把我拉到人前，游街示众似地，说：“你们看看，她是小偷，偷了人家花生还不承认，你们以后千万不要跟她玩，也不要跟她说话.......”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
打完后，羞辱后，他还拿个小凳子，坐在一边打着伞，监视我，让我帮张爷爷挖花生。
烈日炎炎，我顶着毒辣的太阳在地里挖花生，好几次差点中暑晕倒。
爸爸准备了藿香正气丸，时不时让我过来吃几颗，喝点水，然后说：“这是专门防暑的，你要是吃了这个，喝了水，还中暑，只能说明你在装，想偷懒，那明天还要来。”
我不得已，只能老老实实的干活儿，边干活儿边擦眼泪边后悔，就是偷吃了几颗花生，不仅当众挨了打，还丢了面子，现在又在地里干活儿。
肠子都悔青了。
干了一下午活儿，我累的半死；
爸爸又像拎小鸡似的，把我拎到张爷爷的面前，一把推倒地上，怒斥道：“说，错了没？”
委屈，害怕，后悔，所有情绪都交杂在一起，我哭的不能自已，哽咽着说：“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爷爷把我扶起来，心疼的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和蔼的笑着说：“以后想吃花生，就跟爷爷说，爷爷这里有的是，别去干偷东西的事儿，知道不？”
我点头。
爸爸从鼻子里长舒一口气，说道：“你今天偷了张爷爷家的花生，那就用你一个星期的零用钱给张爷爷买一个西瓜。”
我看了眼张爷爷，又看了眼爸爸，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家，从存钱罐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卖西瓜的商贩，买了一个大西瓜，别人找了我一块五。
我把西瓜和剩下的钱放在桌子上时，低着头，喃喃道：“我一个星期只有五块钱，买西瓜用了三块五，还剩一块五。”
张爷爷笑道：“爷爷谢谢小天的西瓜，这一块五拿回去。”
爸爸连忙退回去，说：“张叔，你这样会教坏孩子的，今天就是要让她长点记性。”说罢，又拍了我一巴掌。
没了钱，没了面子，我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出门，只能被爸爸锁在家里练字，写作业。
但反观陈万金，陈妈妈来领他的时候，二话没说，直接扔给张爷爷二十块钱，然后把他带回家。
天知道我有多羡慕他；
偷花生是他提出来的，花生也是他偷的，我就吃了几颗，就被弄得这么惨，而他作为主谋，什么代价都没有。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陈万金，有这么通情达理的父母。
二
我跟陈万金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妈妈经常跟我妈一起打麻将。
俩人关系很好，但做人完全不一样。
在我的记忆里，不管我跟谁闹矛盾，打架，只要爸妈知道了，永远都是先打我一顿再说。
可陈万金不一样，不管他跟谁打架，要是赢了还好，万一输了，他爸妈是一定会帮他把场子找回来的。
有一次，陈万金在学校跟周远打起来了。
陈万金的爸爸开了一家酒楼，周远的爸爸在他爸爸手下干活儿打工。
那天调座位，陈万金跟周远坐在一起，刚好期中考试后，周远又一次是全班第一，老师当众表扬他，陈万金心里不舒服，对周远说：“你爸爸给我爸爸打工，你就算再厉害，这辈子也只能给我打工。”
周远不为所动，没有理他。
陈万金不乐意了，故意把周远的书扔了，俩人就打了起来。
只是这次陈万金没有占到便宜，被周远按在地上痛打了一顿。
放学后，我亲眼看见陈爸爸和陈妈妈见了陈万金脸上的伤后，带着他冲到周远家里。
我不晓得她们说了什么，但是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周远的爸爸跟班主任说：“把我们家孩子换个座位吧。”
周远的成绩好，老师一直都很偏宠。
所以，对于这样的要求，并没有过多为难。
后来，我跟周远成了同桌。
但他还是不怎么爱说话，活脱脱就是一个书呆子。
有一天，陈万金约我放学后一起去玩，周远才破天荒的主动跟我说了第一句话：“我能去你家学习吗？”
他跟我说这句话的冲击力，不亚于我走在路上，突然遇到刘德华，他跟我说：“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那天，我没有跟陈万金出去玩，带着周远回家一起写作业。
他成绩好，不止老师喜欢，我爸妈也因为我认识学习这么好的同学而高兴。
后来，在一起久了；
我问起他：“那天，你跟陈万金打架后，他爸妈去你家做什么了？”
周远叹了一口气，看着远方，过了很久说道：“陈万金的爸爸让我给他儿子道歉，我不愿意，然后他就把我爸开了。现在，我爸在广东打工。”
那一刻，我的心情很复杂，一边我很同情周远，另一边我真的很羡慕陈万金，他的爸妈实在太爱他了，不管他做什么，永远都为他托底。
因为两家住的近，又是从小一起长大， 所以我总是会忍不住拿自己跟他做对比，可越是对比，我心里就越是不平衡。
都是自家孩子，为什么待遇差距会那么大？
三
读初中的时候，我跟陈万金同时早恋。
当时，我的班主任只是发现男生给我写了情书，就偷偷家访，去了我家，找我爸妈做思想工作。
当着班主任和爸妈的面，我承认了我喜欢他。
班主任说：“余小天，你的学习成绩不错，现在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不等我开口，爸妈立马赔上笑脸，说道：“吴老师，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管教小天，多谢你费心了。”
班主任走后，爸妈把我狠狠说了一通。
其实，我很想跟她们说：“我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我又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可是，我不敢说；
我知道要是我说了，爸妈的思想教育课会无限时延长。
自从班主任来家访后，爸妈每天早上送我上学，晚上接我放学，就连中午放学时间，她们都会限时，如果我超过时间，她们就会喋喋咻咻说个不停。
那个年纪，原本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虽然美好，但经不起考验。
原本并不牢靠的感情，在他们的干涉下，没两天就这么结束了。
为此，我难受了好久。
作为我的老同桌，周远送了一份数学卷子给我，“把这份卷子写完，你就能忘记他了。”
从那以后，我加入了周远的阵营，再也不敢轻易动心。
可同样是谈恋爱，陈万金的父母跟我爸妈的反应就完全不一样。
陈万金的恋爱对象还是年级主任的女儿。
当时，她们的事情闹得很大。
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陈万金跟吕萌在操场接吻，正好被巡查的校警抓到了。
而那天值班的老师，正好就是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气的火冒三丈，责骂吕萌的同时，又把陈万金训斥了一顿，可陈万金是谁？
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岂能容忍别人这么肆意羞辱，哪怕是自己女朋友的爸爸也不行。
陈万金当场怼了回去，年级主任怒不可遏，偏偏又说不过他，随手拿了一本书往他头上连拍好几下；
那天晚上，他们被批评教育了一番，就回去了。
原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第二天，在我们早操时间，陈妈妈冲到升旗台，夺过还在说话老师的话筒，当场就把年级主任的“恶行”，公之于众。
陈妈妈说话本来就很夸张，再加上是自己宝贝儿子的事情，更是渲染了好几分，明明就是用书拍了几下，活生生被她说的轻微脑震荡，头晕目眩，要不是不能说的太离谱，我敢打赌，陈妈妈甚至会把陈万金说成一个植物人；
她的话引得下面一片哗然，大家纷纷在人群中找年级主任。
最后，他们被带到校长办公室。
年级主任被停课回家反省。
陈万金再来学校后，出手比以前更加阔绰。
跟吕萌的爱情更是发展到毫不遮掩，各科老师们见了年级主任的下场，谁都不敢说什么，只要他们不打扰我们学习，大家都当做没有看见的。
好几次妈妈来学校接我放学，都看见陈万金跟吕萌在学校门口拉拉扯扯，腻腻歪歪，有次陈妈妈来我家打麻将；
妈妈简单的提了一下这件事儿，陈妈妈风轻云淡的说：“我们家是儿子，随便他怎么搞，反正我儿子又不吃亏。顶多是平时多给点零花钱，折腾不出花样来的。”
知道陈妈妈的态度后，妈妈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陈万金的事。
只是他终究是出了事。
那天早自习，大家都在背书，她们两个在最后一排接吻，俩人啃得忘乎所以，校长在他们后面站了十分钟都没有发现。
最后她们两个都被学校开除。
年级主任还在家里反思检讨，就接到宝贝女儿被开除的消息。
那天，年级主任像是老了十几岁，把吕萌从校长办公室带走。
但陈爸爸来的时候，并没有责备陈万金，而是质问校长：“你教书育人为的是什么？”
“我的儿子现在就站在悬崖边，你身为校长，身为老师，你是会推我儿子一把，还是会拉他一把？”
要不说陈爸爸是做生意的，诡辩技能就是一流。
最后，陈万金没有被开除。
但是吕萌转校了。
四
那件事儿过后，陈万金就成了过街老鼠；
老师带头孤立他，大家也尽量不跟他说话，就连我妈跟陈妈妈关系那么好，也时不时的叮嘱我，“在学校别跟陈万金玩。”
但陈爸爸觉得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在我们一个月只有五十块零用钱的时候，他已经能轻轻松松拿出一千多。
但尽管这样，也没有几个正经人愿意跟他一起玩。
后来，他不晓得怎么回事儿，跟学校外面的混混搅和在一起。
旷课，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儿。
一般这种小事儿，学校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都以为校长被陈爸爸整怕了，直到有一次，陈万金不晓得为了什么，跟另一个学校霸王搞起来了，俩人都从学校外面叫了一群人，手里还有刀，准备打群架。
那天，我跟周远走得晚。
正准备出门时，被校长拦住了，他带着我们走后门。
刚出门，就听见有人说，已经打起来了，校长不慌不忙的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打了报警电话。
那群人都被抓了。
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学生之间的矛盾，而是聚众斗殴，并且这个过程中有人受伤住院。
不晓得他们是串通过，还是事实，警察盘问的时候，大家都统一口径：“是陈万金组织的这场斗殴，并且住院的人也是他打伤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并且陈万金也没有反驳；
最后，陈爸爸无奈出了住院费，交了罚款，但依旧没有说他一句。
这一次，学校开除他，陈爸爸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可尽管这样，走之前，陈爸爸依旧是指着操场上的我们说：“你们这群人，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给我们打工？”
陈万金走了；
周远说：“其实，他挺聪明的，长得也不错，只可惜就这么毁了。”
我没有说话，但是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是羡慕的。
我晓得，如果我惹出这样的事儿来，我的父母一定会当着所有师生的面痛打我一顿，然后让我在学校老老实实的学习，不要惹事儿。
陈万金，虽然闹腾，虽然不服管教，虽然被开除了，但是他那种骨子里的自信，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
至少，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五
我一直都觉得我的身体里有两个我，一个是遵从父母，好好学习，做一个懂礼貌的好学生；另一个羡慕陈万金，渴望跟他一样潇洒自在。
可终究，规矩战胜了内心的渴望。
我在父母的逼迫下，成了一台应试机器。
幸运的是，一路上都有周远陪我。
他好像是一个永动机，永远都不晓得累。
我问他：“你难道就没有厌倦的时候吗？”
周远说：“有，但是我只要一想到陈万金说的那句话，我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那句话？”
“陈万金说，你爸爸给我爸爸打工，以后你也要给我打工。”
我沉默了，这句话有的人是当作一句戏言，有的人却当成了前进的动力。
在我们共同进步的时候，时不时也会传来关于陈万金的消息。
比如他爸妈花重金让他去部队里锻炼，一共去了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只有他一个人去了一个星期自己跑回来了。
他说想去学理发；
陈爸爸把他送到县里最有名的理发店学习，不到一个月，他把一个客人打了一顿，被人送回来了。
他说想自己创业做微商，陈爸爸就投资支持他，结果被骗二十万，家里堆了一屋子盗版面膜护肤品，送都送不出去。
这些，我们听听都没有当回事儿，偶尔也只是拿来消遣一下。
最让我们震惊的是，我们刚高考完，就收到他结婚的消息。
新娘很眼熟，就是叫不上名字。
他请了很多同学，我们都没什么钱，但也随了一百块钱的礼。
直到在主桌上，看到初中数学老师，才想起来，原来新娘是数学老师的女儿张秋之。
我跟周远对视一眼，心里暗笑：他对老师的女儿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执着。
那天的婚礼办的很盛大，但是气氛很诡异，好像除了新娘，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要说数学老师黑着一张脸，我能理解，毕竟是自己家的白菜被自己最讨厌的猪拱了；当年，他对陈万金可谓是从来不用正眼看，每次提到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朽木还能做黑木耳，他有什么用？我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现在不晓得他想明白了没？
但，为什么陈万金跟他爸妈也黑着一张脸，我就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要说席面置办的还真不错，不愧是开酒店的。
那顿饭，我吃的很开心。
回去后，妈妈就给了我答案。
原来是，陈万金把张秋之的肚子搞大了，原本她是想把孩子弄掉，然后继续读大学的。
但是不晓得陈万金跟她说了什么，反正把她哄得心花怒放，最后决定不读大学，跟他结婚生孩子。
张老师拗不过女儿，又不能打，最后无奈妥协。
但是，他却要了五十万彩礼，并且要他们家打条子，写保证书，不管以后结婚还是离婚，这个钱都不能要回去。
妈妈说：“张老师清高了一辈子，没有想到在儿女婚事上面居然会狮子大开口。”
我把这事儿跟周远说了；
周远说：“张老师是在为张秋之做打算。”
当时，我不懂。
六
大一那年，张秋之生了一个儿子。
陈万金很高兴，给她买了一枚钻戒，她在朋友圈里晒，我当时看的时候，还被周远笑话过，“你也喜欢这个？”
我道：“应该没有女人会不喜欢。”
周远说：“张秋之的，你喜欢吗？”
我摇头，同桌这么多年，我晓得他的意思，他问得是张秋之用自由和上学继续学习的机会换来的钻戒，我喜欢吗？
确实，钻戒虽然漂亮，但只要一想到还这么年轻就被一个孩子绑住，总有些不甘心。
妈妈说：“你有什么不甘心？女人总归不是要嫁人的。”
她说得对，可........
七
再次听到陈万金的消息是一年后，他们家破产。
张秋之跟陈万金离婚了。
“那他们的孩子归谁呢？”我问妈妈。
妈妈说：“要是孩子还在，也不至于离婚。”
陈万金结婚后，老实了一阵子，但是没多久，就经不起外面的诱惑，开始彻夜不回家。
一开始，陈妈妈还会象征性的说陈万金几句，慢慢的，也就没有耐心，再后来，直接把话说开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爸拿了我们那么多钱，这就相当于把你卖给了我们家。”
“再说，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亏待你了？不就是男人晚上不回家吗？怎么？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欲求不满？夜夜都要？”
陈妈妈和陈爸爸都没有读什么书，但是多年来做生意，养成了泼辣的性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张秋之出生在书香门第，自然是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更是说不过她。
每次她忍受不了，就抱着孩子回娘家。
无巧不成书，偏偏又是同样的地方。
她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在学校门口跟一个女学生接吻，那一次，闹得很大。
张秋之在娘家待着一直都不愿意回去。
陈万金早就对她没了耐心，再加上父母的纵容，更是不知悔改，就由着张秋之在娘家待着不回来。
一个月过后，张妈妈气不过，就去陈家要说法；
可是能有什么说法，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只得是白白被侮辱一番。
张秋之越想越生气，晚上给陈万金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娇滴滴的，还说现在就睡在她的床上。
那天晚上，张秋之抱着孩子就回去了，但是陈妈妈换了锁，她打不开门。
张秋之在楼下拍了一个小时，就是没有人开门。
最后，她气不过，把孩子扔在他们家门口，对着上面说：“好，你们不让我进去，那大家谁都不要好过，我把孩子放在门口，有本事你们一辈子都不开门。”
到底是年轻，张秋之真的就把孩子扔在门口，陈万金以为她只是吓唬自己，也就真的一整夜没有开门。
周围的邻居都是关着门听热闹，谁都没有把张秋之的话放在心上。
当时，已经入冬了，到了夜里还是很冷的。
听妈妈说，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是被陈妈妈的哭声吵醒的。
因为她们家开饭店，所以一早就出门买菜，打开门就看见自己的乖孙子躺在门口；
浑身烧的滚烫，送到医院，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医生建议送到更大的医院，孩子是在路上断气的。
张秋之知道这件事后，跟陈万金打了一架，俩人都负伤不少。
最后，只得离婚收场。
只是离婚的场面也不怎么好看，俩人在民政局门口还大打出手，张秋之哭着诅咒陈万金：“你不得好死，无子送终。”
陈妈妈气急，走过去狠狠给了张秋之一耳光，张妈妈见不得自己女儿受委屈，两家在民政局门口打了起来；
然后，一起被带到公安局。
据说当时的场景，要不是有警察叔叔在，他们肯定会斗得你死我活。
从那以后，原本的亲家变成了仇家。
陈妈妈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去的孙子，就心疼的不得了，于是就花钱找人到学校闹，好几次差点把张老师的工作弄丢了。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要不说张老师是读书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王炸。
虽然他们家是书香门第，但是张老师桃李满天下，什么样的学生都有。
那天，他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就招来了一群不轻易露面的大混混，在他们面前洒了几滴泪，从那以后，陈家就没有太平过。
要么是酒店厨房到处都是死老鼠，要么是酒店门口被喷满大粪；
甚至，还有人把陈爸爸在外面跟女人勾三搭四的照片贴的到处都是，那段时间他们家成了全城的笑话。
不到两个月，他们家的生意可谓是彻底黄了。
但是，陈爸爸和陈妈妈依旧是舍不得责骂儿子，他们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更是怕儿子受委屈，给他的零花钱比以前更多。
八
离婚，丧子，破产；
女人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麻痹他的精神， 后来不知怎得爱上了赌博。
一个月至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麻将馆；
陈妈妈知道后，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怕自己儿子吃不好，一天三顿的去送饭。
妈妈跟我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我感觉简直不可思议。
我跟大学室友说了这个事儿；
我有一个室友跟我说：“我初中同学的爸爸就是专门靠打麻将赚钱，他打麻将的技术特别厉害，基本上没有输过，所以周围人都不跟他打麻将；”
“他买了一辆摩托车，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每次都要跑很远的地方打麻将。”
“但是，在他读高二的那一年，他爸爸遇到了一个更厉害的人，把他们家的财产都赢走了。”
当时，我觉得特别奇怪，一直在输，为什么还要打？
周远说：“赌博这个东西，一旦上瘾，就控制不住自己。输了想翻本，赢了还想赢，你看着吧，陈万金，要是继续沉迷赌博，哪怕现在赢得再多，总有一天也会倾家荡产。”
周远说的对，又过了一年多。
陈万金被抓了，是以抢劫加故意伤人罪抓捕的。
那天，他在麻将馆打了七天七夜，手气一直很背，一把都没有胡，但就是不想走。
后来是麻将馆的老板拿出他的欠条，问他：“陈少爷，要不你把账还了，再来玩？”
出去的时候，陈万金感觉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不真实。
可能真的是大不如从前，仅仅只是两万多的欠条，就把陈万金吓到了，他在公路边坐了很久，直到看见一个瘦弱的男人骑着自行车载着一个怀孕的女人。
女人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包，鼓鼓囊囊的，他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总觉得这对夫妻不简单，于是就用毛衣蒙住脸，拿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就上去抢。
他以为他能轻轻松松的制服男人，没有想到男人看起来瘦弱，但是力气很大；
站在一边的女人见如此架势，吓得直接报警。
警察来的时候，男人被陈万金用水果刀划伤了胳臂，女人心疼的直哭，在公安局里一直嚷嚷着：“他就是故意谋杀。”
因为情绪激动，甚至伤了胎气，送进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差一点，本来就胎位不稳，再加上情绪起伏太大，要是晚一步来医院，孩子就保不住了。”
夫妻俩一阵后怕；
于是，就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到陈万金身上，非要一口咬定他就是蓄意谋杀。
录完口供；
陈万金提出一个要求，“我想知道那个女的包里，究竟装了多少钱？”
女人知道后，去了医院，当着他面把包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有鸭蛋，小镜子，纸巾，泡椒凤爪，最值钱的就是一双鞋。
陈万金绝望的闭上眼，从此一言不发。
陈妈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托人找关系，但是他们家已经败落，并没有钱私了。
最后，陈万金以抢劫罪入狱三年。
去看陈万金的时候，陈妈妈在外面哭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嘴里依旧念叨着：“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用，救不了你 ........”
作为陈妈妈的闺蜜，妈妈一次都没有去安慰她。
我问为什么？
妈妈说：“因为不值得，她的儿子完全就是被她害的，一辈子都不想吃亏，偏偏最后吃了一个大亏。”
九
知道陈万金入狱的消息，周远并没有多开心，而是一心一意的准备考研。
后来，他考上研究生的那年，去看了陈万金。
陈万金看见他，很意外，问他：“你来干嘛？”
周远说：“没有什么，刚考上研究生，回家来看看你。”
陈万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周远笑道：“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你说，我爸爸给你爸爸打工，所以我以后也要给你打工。可如今，我拿到了名校研究生名额，而你们家已经破产了。”
回忆像洪水一般冲击着他，他不甘的对着窗口大喊大叫，最后被武警带走。
陈万金入狱后，陈妈妈仿佛老了十岁，做什么都提不上劲儿。
之前，跟她一起玩的牌友都不理她，就连妈妈有时候也嫌她烦。
因为她到现在都不认为是自己儿子的错，觉得是别人引诱她的宝贝儿子去赌博，也是张秋之勾引她儿子上床生孩子，更是那对小夫妻设计她儿子抢劫。
总之，她儿子是天下第一好；圣人都有错，她儿子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