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犯的散装服刑故事(之一百八十一)

放羊老生活 2024-09-19 18:20:36

男监篇

“林风,林风!”

有一天,我正在钟增林的电脑上修改一部小说稿,突然听到两声叫喊。

“到!”我条件反射如触电般起身,随声应到,并下阁楼,过车间,再下台阶,一路小跑,赶到下一台车间。

我的反应并不矫情,听到警官叫唤立即起身应到,是《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的规定。

当然了,《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同样有规定,服刑人员之间一律互称姓名,不过给我独一份的尊称,已经是得到监区警察甚至领导默许了。

因而,在本监区的同改中,根本就没人直呼我姓名。

果不其然,叫唤我的是易警官。

“林风,叫上几个人,帮他把东西搬到你宣鼓室。收监的时候记得把被褥帮他带回监舍。”

一见到我,易警官就冲我说。

易警官并没有用手指点,不过他身旁就只有一个人,他的话,没毛病。

那个人浓眉大眼,脸色略显黝黑,个头比一米七八的我,还要高出些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他跟前除了被褥,还摆了大大小小十来只纸箱。

在监服刑,除了一具肉身,是外来的,穿着是政府发放,洗漱用品用具是政府发放的,餐具也是,也就是说个人物品根本就没多少。

一般来说调动监区一只装衣物杂物的袋子,一只稍大点的袋子用来盛放被褥,肩上扛一只,手里拎一只,说走就走。

哪有这么多“家产”?就算你积攒了这么多,监区也没地方给你搁,警察更不允许你聚敛。

这人就有这么多,并且原监区居然派车送来了,本监区警察还找人搬运。

再看那被褥,监狱的标配就是一床棉絮,块棉垫褥,一个棉枕头,一块条纹床单,一块雪白的装饰床单,一个白布被套。

而这人又花花绿绿一大堆,按常规论定,都是违禁的,要被干净查禁,干净销毁的。

总之,那人除了一身囚服,哪哪都不像一个在监服刑改造的服刑人员,包括一头超出寸许长的黑发。

所有这一切,都表明来人来头大不一般,照里边的说法,那是“奶头”相当大。

太多念头闪过我脑际,不过既然易警官没透露任何信息,我自然也没开口询问,连探询的眼神也没递一个过去,第一时间招呼车间服刑人员调度,叫了几个人过来。

“唉唉唉,当心,这几箱装的都是书,挺沉的,可别闪了腰!”

前来帮忙的几个同改,都只当那几只香烟箱子没什么份量,轻飘飘的随手就可搬动,都先冲那几只下手,那人连忙提醒,一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

要是换了个人,来了新面孔,都得一番打破沙锅问到底,查个底儿掉。

可我是我,“国民党”钟增林,也如此,那人没自我介绍的意思,我们也没出口动问。

帮忙搬运行李的同改,把东西放下,就转身下楼忙活去了,我给那人泡了杯茶,自顾忙自己的。

钟增林把老花镜挪到鼻翼上,从镜架上方探出眼神瞅了一眼,又还原镜位,继续看他的书报。

那人接过我手中的那杯茶,道了声谢,又放到桌上,之后再也没动过,就更别说泯上一口了。

那人看了看我俩,也一声不吭,从纸箱里拿出一本不知书,自顾沉湎其间。

三个人就那么在一起待了几个小时,无声无息,可又谁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

直到下午饭时听到集合铃声,我才打破了沉寂,招呼他拿上碗筷前去点名就餐。

他说不饿,不想吃,不用管他,也没有动身前往参加清点人数的意思。

我原想提醒他的,可想了想,觉得他并不像新入监,不懂监规纪律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果然,点名清人的警官根本就没点到他的名字,对总人数少了一个也不以为意。

那天的带班监区领导是监区长薄队长,收监路上,薄队长把我从行进队列中叫出来,跟他并行。

“林风,回到监舍,你叫上监督岗黄绍兴,再叫上几个人,帮忙把李勃的行李搬到五楼,以后你们仨就住在五楼,房间任选。”我刚走过去,薄队长就交待。

我才知道那人就是李勃,原省长李嘉庭的儿子。

难怪他明明口渴,却不喝我泡的绿茶,饭点到了也不去吃饭。

先前待在建筑监区,当时原本分散在各监区的省民航局原局长李长信、省委宣传部原部长柴王群等一些大熊猫,都按监狱的安排,集中到了我们监区辖下的食品加工厂,吃住都在那儿。

李勃也到加工厂转了一圈,不过因为省财政厅原副厅长魏小雄也在那儿,他老子东窗事发,突破点就在魏身上,他不愿与之呆一块,而监狱领导也觉得有道理,因而,他暂住监区本部。

接下来,薄队长又说以后李勃就待在宣鼓室,归你管,需要他干什么,由你安排。上来。

又说我判的是死缓,李勃只是有期徒刑,但因为他的落差更大,也一样不容易。而要是在服刑中要是出什么茬子,会引起社会影响。

要我平时多留心,就当朋友相处,该开导开导,该抚慰抚慰,如有有必要汇报的及时汇报上来。

随后又把李勃叫了过来,说我是个心里容得下,嘴里守得住,值得交往,值得信赖的人,要他和我多相互关心,互相帮助。

日久见人心,果然如此,尽管耳边总有人在进谗言,但几年过去,薄队长还是对我有了全面了解,中肯评价。

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李勃,黄绍兴我们三人独占了一个楼层,除了偶有监区警察涉足,这个楼层对监区其他服刑人员成了不是禁区的禁区。

而黄绍兴也只不过是和我们同在一个楼层,同一个监室就寝,倒是李勃和我几乎形影不离当然啦,监区安排他和我干宣鼓,也只不过是个说辞,只要他不给监区、监狱找麻烦,就皆大欢喜,又怎么会真的要他真的尽到一个改造岗位的职责呢?

至于我吗,情商智商都赶不上趟,不过这点眼力劲还算有,自然也不可能支配他做什么。

在那一年多时间里,两人相处得很融洽,李勃对我的称呼最先是短暂的“林叔”,之后较长时间的“领导”,最终落在了“老林”上,直到出狱后相见也是如此。

一年多后,魏小雄出狱了,李勃也还了熊猫的本来面目,到食品加工厂,和其他熊猫一起待在那里,不再回监区本部监舍大楼。

只是每隔十天半月,总要邀请我到加工厂聚上一天,和他们尽兴娱乐,尽情吃喝,刷新我的胃口对喝酒吃肉的记忆。直到他假释出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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