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不知道监狱警察和服刑犯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老倌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老倌不知道的,估计他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这个谁都不知道的问题,有一双鞋却知道,那是一双解放牌黄胶鞋。
要讲述这双鞋,还得从一个人说起。
这个人叫杨学法。学法其实不学法,不懂法,还犯法。
杨学法生长在一个离国境线仅有一百多公里的山区农村,不要说学法,就连学都没上过,可这并不妨碍他还未成年就学会了吸毒。
家境穷困,自身没能力赚钱,既然学会了吸毒,吸毒成瘾,被迫以贩养吸,判刑入狱,所有这一切自然顺理成章。
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投入监狱服刑时,杨学法才23岁年纪。
刚从对死亡的极度恐惧间解脱出来,又陷入了对生的无尽迷茫,浑浑噩噩度过了三个月的入监集训,等来到服刑监区,时序已经进入了隆冬季节。
服刑生活稍稍安定,杨学法感觉到了冷,周围很多人都说这个冬天比往年暖和多了,而他却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冷得钻心,冷得透骨,并且这寒冷还在一天天地加剧。
的确也是监狱所在地本来就比杨学法的家乡冷得多,这又是他来到高墙电网铁门铁窗的第一个冬天,他要是不感到出奇地冷那才是不可理喻。
更要命的是他脚上却只穿着一双又脏又破旧的胶鞋。
脏了没法洗,破了也不敢扔,这是杨学法一双唯一的鞋子。
家里人是鞭长莫及,身边有同情心的人是爱莫能助,要怪完全只能怪他自己长了一双大脚,46码的鞋都有些嫌小不能穿。
都说寒冷由心生,从脚起,心头的寒意无法驱散,脚上又只穿了一双破鞋,不要说为遥远的将来彷徨、迷茫,仅仅眼前一个更比一个寒冷的冬日就让杨学法担不尽忧虑了。
让杨学法始料不及的是有一天他正在心不在焉地干着活,朱家学警官找到车间,把一双簇新的46码军用胶鞋递到了他手上,和蔼可亲地说:“这双鞋你先拿着穿吧。”
看着手里的新鞋,杨学法霎时愣住了:是谁告诉他我没鞋穿?是谁告诉他我穿46码?我和他非亲非故,我只是一名服刑人员,而他是一名监狱警察,他又为什么要送我一双鞋?
看着杨学法一脸不解的神色,朱警官解释道:“这双鞋是兰柏泉监区长叫我转交给你的,他昨天就留意到你的鞋破了,不能穿了。这天寒地冻的,他看着心疼,找你们组长问你的鞋码,今天特意开着车子到市区购买,可跑了好几家鞋店也找不到码子合适的胶鞋,最后还是到部队上找了熟人才弄到的。不过你放心,找这双鞋这么费事是因为临时急需,以后发放的都是提前报上去,就没什么麻烦了。”
在很多人看来,监狱警察是执法者,服刑犯是被专政对象,二者的关系是对立的。
而在此前的杨学法看来,监狱警察和服刑犯的关系直接就是敌对关系,他之所以在干活时磨洋工,就是无声地跟警察对着干。
当得知监区长为了给他买鞋,竟然不惜费那么多周折,他不禁心潮起伏,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