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东旭
“周政委,鬼子千万不能打,求你了!”
1936年7月,东北抗日武装打算伏击日军,日军快要到伏击圈的时候,一个老者慌慌张张地过来,恳求师政委周建华说。
当时箭在弦上,大家都看着政委,打还是不打?政委开始纠结起来,他眉头紧皱疙瘩。
考虑再三,周建华做出一个艰难决定:“放弃战斗,谁要开一枪,军法从事!”
村民到底说了什么,让周建华做出如此决定?周建华是怎样的人,为何要放过日军?
周建华,1913年2月13日出生于吉林省双阳县佟家乡太阳岭村。
他原名邓晓村,还有个笔名叫碧天氏。从中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文化人。
周建华
不错,周建华家境优越,父亲是大财主,因此他得以接受良好的教育,毕业于吉林省一中。
父亲为他设计的人生路是,进入官场,升官发财。
但是,身处既得利益集团的他对此却不感兴趣,读了进步书籍后,他认识到农民太苦,剥削制度不公,应该推翻。
1931年日寇占领东北之后,他更加深信,只有红色阵营才能领导抗战取得胜利。
第二年,周建华毅然加入组织,并且把自己的家作为地下交通站。
抗联英雄雕像
1934年冬,团南满特委成立,周建华因工作能力突出,担任特委委员。
不久,周建华被派往南满第一游击队,任大队政治部主任,开始了军事生涯。
对于这一任命,有的人不赞成,理由很简单:一是周建华没有上过一天军校,二是他太年轻,才21岁;三是他在此之前,没有带过一天的兵,没有打过一次仗。
让他担任这样级别的干部,能管好部队、能打仗吗?
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有一种人具有军事天赋,无师自通,指挥打仗很有一套。
到部队后,周建华直接指挥了三源浦、八道江等多次战斗,取得良好战绩。
只用了短短时间,周建华就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年轻指挥员。
1935年初春,根据杨靖宇的指示,周建华率队奔赴临江县五道沟与杨靖宇领导的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会合。
杨靖宇将军
途中,他和日伪军“讨伐队”狭路相逢。
日军武器精良,士兵训练有素,战斗力强是公认的。因此,有人建议部队转移,躲避敌人的锋芒。
周建华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还不信邪了,打!”
日军也认为,周建华的部队会撤,根本没有想到我军会迎面硬冲。
结果,日伪军被打个措手不及,狼狈败逃。
杨靖宇赶到之后也深感诧异,赞扬周建华处置果断,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周建华刮目相看,让他指挥自己的警卫连。
几天之后,敌人大部队来了,周建华自告奋勇迎敌。
在冰湖沟,周建华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歼敌200多名,还亲自举枪击死了一个日军指挥官。
这一仗之后,周建华再次被提升,担任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教导团政委。
1936年5月,抗联第一军组建第三师,师长由王仁斋担任,周建华任政委。
对王仁斋当师长,大家没有意见,王仁斋在1931年就担任了抗日武装第九路军上校教官,军事经验丰富。
但是对周建华担任政委,又有人持保留意见,理由仍然是周建华才23岁,太年轻了。
但杨靖宇坚持用人标准,主张要启用有才干的干部,周建华走马上任。
事实再次证明,杨靖宇没有看错人。
周建华和他与王仁斋成为最佳搭档,他们率领三师以清原、新宾为根据地,转战于辽东各地。他们频频对日伪军主动袭击,取得了多次胜利,扩大了抗联的影响,赢得了东北人民的称赞。
更难得的是,作为一个师级干部,周建华没有一点架子,他在平时跟战士同甘共苦,不搞特殊化。
打仗的时候他身先士卒,持枪冲锋在前,深受战士爱戴。
这样一个战士爱戴,敌人痛恨的指挥员,为何听老乡的话,放弃对日军的伏击?
1936年7月,周建华得到可靠情报,两辆日本军车要从吉林梅河口到辽宁清原县城去。
周建华听了大喜,决定对敌人进行伏击。
经过反复研究,我军把地点选在了杨木林子村。
因为这里公路两边山高坡陡,村头还有一座桥,最适合居高临下打伏击。
就在敌人快要到来的时候,一个农民下地干活,看到我军在此埋伏,他急急忙忙去找村里德高望重的族长。
族长一听脸色大变,他急忙颤颤巍巍地赶往桥边,去见周建华。
他恳求说:“周政委,乡亲们让我代表求你,能不能别在村边打仗?”
“为什么?”周建华一脸迷茫。
“你们打完走了,日本鬼子来了,就会疯狂报复,我们整个村子就遭殃了。”
周建华听了,开始沉思。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决定撤出战斗。
追捕抗联的日军
可是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敌人的汽车开过来了,转移肯定是来不及了。在周建华身边的一个团长说:“到了嘴边的肥肉咋能不吃?”
“对啊,政委,下令打吧?”战士们也积极要求参战。
周建华一脸严肃地说:“传我的命令,不许开一枪,否则的话严肃处理!”
就这样,战士们眼巴巴看着敌人的军车从自己的眼皮底下疾驰而过,无不惋惜。
周建华反问大家:“同志们,我们抗联打鬼子为了什么?”
“那还用说,保家卫国!”
“保家说白了,就是保卫老百姓,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如果打完仗我们一屁股走了,让小鬼子报复老百姓,咱们打仗的意义何在?”周建华说。
有人会问,如果害怕日军报复群众不打鬼子,抗战还如何打?
日军对根据地进行的“三光”扫荡,是大规模的,无法避免,跟周建华面临的战斗不同。
那么,周建华这样做,有没有违反抗联规定?
应该没有。因为杨靖宇将军就对抗联制定过一个“四不打”作战原则。
哪“四不打”?
一是不痛不痒的战斗不打。
二是没有战利品可缴获的战斗不打,因为抗联武器短缺,消耗子弹不能补充,不划算。
三是未占据有利地形的战斗不打,因为那样的话我军伤亡很大,更不划算。
四是对群众利益有危害的不打。
按说周建华是在村外布兵,对村民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如果鬼子遭遇痛击之后,拿附近的村民出气报复,让群众蒙受巨大损失,那就违反抗联打仗的初衷了。
抗联是一支仁义之师,处处为人民着想。而周建华是一名成熟的指挥员,不会意气用事。
撤出战斗后,周建华首先做了检讨,反思自己选择的伏击地点不合适,错失战机应该自己承担责任。杨靖宇得知后,肯定了周建华的做法,说:你做得对!
几个月之后,周建华又获得重要情报,日军冈田少佐率20余人乘汽车从清原县城出发,到南山城视察防务。
周建华得到情报后,带领百余名战士埋伏在敌人返回的必经之地——东松木岭下道穴沟的公路北侧。
次日上午10时许,敌人的汽车毫无防备地进入伏击圈。
周建华一声令下,早已摩拳擦掌、严阵以待的战士们,手中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仅用一刻钟的时间便结束了战斗。此战,击毙日军少佐以下22人,缴获长短枪20余支、军刀6把。
这次伏击战的重大胜利,给日本侵略军当头一棒,戳穿了“日本关东军不可战胜”的鬼话和“南满已完全肃清”的谎言,极大地振奋了军心、民心。
战后,杨靖宇亲自慰问了三师指战员,特别表彰了周建华。
通过战斗洗礼,周建华已经成为抗联一员骁将。
可是在1937年冬季,这样一个优秀的指挥员却血洒疆场。
1937年冬天一个寒冷的早晨,日寇纠集千余名日伪军组成“七县联防队”,对抗日联军进行疯狂的“围剿”,采用“篦梳战术”日夜向三师疯狂“讨伐”,妄图将其一举消灭。
当时,三师仅有七八十名战士,枪支弹药和粮食奇缺,处境艰难。
为保存实力,周建华率队向清原县转移。
当部队到达开原、西丰、清原三县交界的夹皮山时,与“联防队”几千名敌人狭路相逢。
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仅有两挺机枪的三师将士毫不畏惧,英勇杀敌。
敌人装备精良,有5门小炮、20余挺机枪、800多支步枪,因此有恃无恐发动数次疯狂进攻,但都被三师击退。
经过一天的激战,到了黄昏时分,周建华率领战士们冲出了包围圈。
次日,部队来到砬子山北侧的时候,又与前来增援的清原县日军守备队撞个正着。
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周建华和政治部主任分头率领战士突围。冲到一座山岗的时候,迎面来了200多名日军,周建华举双枪向敌人射击,最后身中数弹倒在地上。
但是他努力支撑着身体,跪在地上继续射击,为抗战流尽最后一滴血,年仅24岁。
敌人端着步枪蜂拥而上,对这个曾经让他们闻风丧胆的战将继续疯狂射击,他们太恐惧了……
枪声停息了,山谷死一般寂静。
大山垂首,江河呜咽,为英勇的战将周建华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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