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金岭 文 往事萦怀
张北县域，北连朔漠，南控中原，东接幽燕，西望河套，向来是交通要冲、通衢辐辏之地。历史上，这里有元代“两都巡幸”制度下东出西还的孛老站道；有清代早期远控西北边陲阿尔泰、科不多的阿尔泰军台道；有通商中俄、惠及汉蒙边民的张库大道；还有为方便长城内外官民联络、书信往来的东西文书道。据史料记载，在这些纵横于坝上莽原的一条条古道上，曾建有多处古驿。其间，有为逐利、民间自筹而建者，也有为拱卫社稷、官方斥资者，更有皇家豪奢、营造夏都行宫、以备大汗出行、经略天下者。张北古驿，可谓种类繁多，属性多元。
本文试以元、清和民国时期的方志记载为例，把县域之内的大小古驿粗略梳理，文以汇之。
首先，元代孛老站道上的张北古驿。元顺帝至正十二年八月，时任监察御史的周伯琦，写下了《扈从诗前后序》一文，文中记述了他扈从皇帝（元顺帝孛儿只斤妥懽铁睦尔）巡幸上京（今内蒙古正蓝旗），东出西还（按照当时元代皇帝每年春季从大都出发，北上上都，秋季再从上都南下，返回大都的既定路线），途径今天张北县境时的珍贵史料。
“由此转西，至怀秃脑儿，有大海在捺钵后。怀秃脑儿，犹汉言后海也。曰平陀儿，曰石顶河儿，土人名为鸳鸯泺，以其地南北皆水泺，势如湖海，水禽集育其中，以其两水，故名鸳鸯，故名鸳鸯，或云水禽惟鸳鸯最多。语名其地曰遮里哈喇捺钵，犹汉言远望则黑也。界是而西，则属兴和路矣。捺钵曰苦水河，曰回回柴，曰忽察秃，又西二十里，则兴和路者，府之西南名新城，又名曰中都，过兴和三十里，过野狐岭，岭上为捺钵。”
这段文字记载的行进方向，应该是从东北方向的上都（今内蒙古蓝旗）出发，往西南方向行走，经过怀秃脑儿（今内蒙古太仆寺旗炮台营子一带）、平陀儿（今沽源县九连城一带），进入今张北县境。大致路线应该是，沿今察北管理区和二泉井乡交界处的三盖淖、张飞淖、黄盖淖西南行，再经西大淖西侧的黑城子（黑城子遗址应该就是遮里哈喇捺钵，周伯琦所言鸳鸯泺，当指今天的黄盖淖和东西大淖，这在方位上更为合理。如果理解为今天张北境内的安固里淖，从路线方位上而言，似有矛盾）向西，可以到达忽察秃（即旺兀察都，元中都所在地），往南，可以到达兴和路。周氏所言之“捺钵”（又称占赤），指的就是元代皇家设立的行宫或驿站。
另据《内蒙古古代道路交通史》记载，元代的捺钵西路（亦称孛老站道，系从元上都回大都北京的最西边的一条道路）全长1095里，设有遮里哈喇、苦水河儿、回回柴、忽察秃、兴和路、野狐岭等24处捺钵（蒙人亦称占赤），这其中可以肯定的是，遮里哈喇、忽察秃、兴和路、野狐岭等捺钵，就在今张北境内。
其次，清代官方设立的张北古驿。《口北三厅志》记载，康乾年间，因西北国防和口外民事的需要，从张家口大境门延伸出来的北上蒙古高原的阿尔泰军台道和东西文书台道，皆过境张北。
另据《张北县志》（尹自先著）记载，“阿尔泰军台： 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设。自张家口至乌里雅苏台（今新疆以北、外蒙古西部地区），大站29，腰站15，台站长宽各15里。一至五台在张家口厅界，在今境2：二台（腰站）布尔哈苏泰（今油篓沟乡蒙古营），三台哈柳台（今海流图乡蒙古营）。台制，设总理军台事务总管、副总管各1员。全台分4段，每段驻参领1，每两台设章京、骁骑校各1，每台领催1、站丁10，甲兵大站10、腰站1，皆蒙古人充之。各段以首台名之，第一段称察罕托罗盖台（又称头台），辖理一至十二台。民国初该段参领移驻冬（东）营盘。阿尔泰军台主职递传文件消息，因公赴蒙入京押解人犯往来行旅也假台站。清末站务废弛。民国初，除头台尚供职外余段解散。民国4年，察哈尔都统会同蒙藏院就台站旧制并原有经费酌加整顿呈文大总统，遂改总理军台事务总管为张家口台站管理处，然除头台传送察区域内一至九台文件外，余无起色。后渐被邮政取替，台务益废。民国24年改处为局，头台设总理事务所。蒙疆时台务废。
文书台： 东路由张家口至察哈尔正白旗，共5台。在今境者：头台什巴尔台、二台包来（今二台）。西路由张家口至察哈尔正黄旗，共9台。在今境者：头台大宏沟、二台布尔柴计（今玻璃彩）、三台乞鲁文古齐（今马连渠）、四台哈格台（今寒淖台）。”
从以上史料可以得知，清初作为国防之需的阿尔泰军台道上的驿站（台站），今张北境有二台（今油篓沟乡大山尖行政村蒙古营子自然村）、三台（今海流图乡蒙古营子村）两个台站（驿站）；作为民间邮递通信往来的文书路台站，西路有四个，依次是大宏沟（今油篓沟乡大宏沟行政村沟内自然村）、玻璃彩（今油篓沟乡玻璃彩村）、马莲渠（今台路沟乡马莲渠村）、寒淖台（今大河镇石湾子村）；东路有两个，依次是什巴儿台（今小二台镇化稍营行政村什巴台自然村）和二台（今二台镇以西）。
再次，清末民国时期盐碱大道上的张北古驿。张家口通往内蒙古多伦的张多大道（民间俗称盐碱大道）在晚清民国时期过境张北县，该道也曾一度繁华。因当时张垣生产的口碱质量上乘，名噪全国，而多伦和蓝旗等地因湖淖众多，土碱粗盐产量颇丰，为张垣市工业化加工提纯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因而此道间运输土碱粗盐的牛马车辆素日里川流不息。加之张垣（今张家口）为一省（察哈尔省）都会，坝上和后草地（锡林郭勒盟一带 ）的官方政要、贩夫走卒，来往草地与省城之间，亦多有行经此途者。途中车辆人员多从汗淖坝（今黄花坪以南）或接沙坝（店门口以南坝口）、白沙梁（小南洼以南坝口）上坝入境，北行至元山子（今油篓沟乡元山子村）、什巴儿台（今小二台镇化稍营行政村什巴台自然村），经小二台（今小二台镇以南）、白庙子滩（今白庙滩）、扳申图（今二台镇扳申图村）、灯笼素（今三号乡妈东村以东），在小坝子（今三号乡下坝子村）出境。这一段古商道上，元山子、什巴台、扳申图、灯笼素都曾是著名的商旅驿站。
最后补充一点，即清代经由张家口大境门的“京清大道”（亦称京清贡道，清初草原深处诸部落首领每年进京朝贡之道），同样也是过境张北。京清大道在张北境内与张库商道多处重合。在这条亦官亦商的古道上，自西北而东南，有德言庆庙、满德堂、公会、馒头营、庙滩、张北城、猴儿山、元山子等多处打尖休息、牛羊圈栏饮水的道边驿站。这些地方后来有的渐成村落，有的渐成市镇，常驻居民或耕或牧，繁衍经年，在岁月轮回中渐次淡忘了家乡的由来。
综上所述，张北因地处张家口以北的北疆塞外，历史上有多条从张家口大境门北上、向草原深处延伸的古道过境张北，它们以大境门为起点亦或终点，呈扇形辐辏之状，联通坝上拔下，对接东口内外。于是乎，各种形式、各种规格、各种级别的古代“驿站”，星罗棋布、点缀于坝上莽原。大者名其曰“捺钵”、“占赤”、“卡伦”，载之史册；小者名曰“台站”、“驿站”亦或“某某滩”，传之民间。梳理和分享张北县域古代驿站的历史由来，一起回望张北往昔古驿通衢的陌上桑梓，共同存续和品味你我心中那一抹挥之不去的“长城外、古道边”的故里乡愁吧。
参考资料：
1、《察哈尔省通志》（点校本）
2、《口北三厅志》（乾隆23年版）
3、《张北县志》（尹自先主编）
4、《内蒙古古代道路交通志》（冯世泽主编）
5、《张北县公路交通史》（1986年版）
6、《察哈尔省交通地图》（1934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