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变态悠然离去，却无能为力。

我的四肢渐渐失去了力气。

他不是大夫！是害死女儿的真凶！女儿在日记里写了！

等等，女儿的日记里写什么了？

我的脑子好乱……

01

不出意外的话，女儿在这个月底就要硕士毕业了。

她曾经实习的一家大公司很认可她，老板留着岗位等她毕业。

只要她完成毕业论文答辩，就要开始她全新的、充满希望的人生。

可就在正式答辩前一周，我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

“您认识王雨萱吗？”

“我是他父亲。”

“很抱歉通知您这个消息。请您来认领她的尸体。”

我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妻子。

妻子听了之后大笑。

“是骗子吧？”

“听着不像。”

“警察同志肯定是弄错了。算了，咱们索性去一趟吧。明天不是儿童节么，咱们看看女儿去。”

我们没有收拾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吃晚餐，就上了最近的一趟火车。

02

我们在太平间看到了女儿的尸体。

尸体已经被入殓师处理过，半张脸被并排的数支花茎遮挡着，我不敢想象那下面的景象。

妻子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拨开花束。

一旁的王警官制止了她。

妻子跪在地上无声地痛苦。

我问王警官：

“我女儿是怎么死的？”

“经初步鉴定，是跳楼自杀。”

“自杀！她为什么会自杀？”

“对于自杀的动机，我们很难调查，毕竟她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的遗书。如果有了您二位的配合，应该会有进展。”

王警官把女儿留在现场的私人物品给了我，是手机和一串钥匙。

“我们已经对她的手机进行了技术破解，发现手机数据已经被提前删除干净了，所以可以基本断定死者是早有准备的。”

“她是在哪里自杀的？”

“这正是最大的线索。她从一栋居民楼跳下。经过我们调查，那栋楼里住着她的学校的一名教授。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名教授和您女儿的死有关。我们也多次走访校方人员，没能拿到有价值的线索。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会……”

我向王警官询问那位教授的姓名。

“他叫黎英杰。”

03

妻子带女儿去火葬场，而我到宿舍去收拾她的遗物。

当时已经挺晚的了，女儿的三个舍友都在。

她们都是好姑娘，很贴心地安慰我，还帮着我一起收拾东西。

我向她们打听黎英杰。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原来黎英杰是本校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是教龄最长的老师之一。

他一手建立了学校的磁共振波普专业，而且带领一届又一届学生获得了数不胜数的省级、国家级，甚至洲际级大奖。

只有最出色的学生才能让他来指导毕业论文，我女儿就是其中一个。

我问：

“那雨萱和这位黎教授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应该没有吧，雨萱很少提起黎教授。”

……

“雨萱是从黎教授住的楼跳下去的，我们也听说了。但是我们没法相信黎教授和雨萱的死有什么关系。叔叔您要是见过黎教授就明白了，他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我正在叠女儿的一件上衣。

上衣口袋里有一个小玩意，我把它取了出来。

是一个验孕棒，上面显示两条黑杠。

宿舍里突然安静下来，姑娘们面面相觑。

我问：

“雨萱有男朋友？”

“对，他们在一起两年了。”

“能把那个小伙子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我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不是我们的同学。”

“在哪里能找到他？”

“他在一家酒吧上班。”

04

当天午夜，我来到了女儿的舍友所说的那家酒吧。

我在吧台见到了酒吧经理，请他帮我问一下谁是王雨萱的男朋友。

经理表示懒得管这些闲事，我于是塞给他二百块钱，又低三下四地央求。

他冲着对讲机讲了几句。

“你在做儿等着吧，他这就过来。”

经理说完就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男孩朝我走来。

他一头火红的头发，斜斜地叼着烟。

我以为他是来兜售毒品的，于是把脸别到一边去。

“叔叔，您找雨萱的男朋友？”

这时，我才认真地打量他。

他也就二十出头，一米七不到的个子，那张脸像是干瘪的红枣。

“不错，我是她父亲。你是？”

“我就是他男朋友，我叫段琼。”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05

段琼带我来到了员工宿舍。

六人间，满地的烟头和酒瓶子。

其他人在外面干活，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

“雨萱出事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觉得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对不起叔叔，我真不知道。她也没说过有什么伤心事，无非是论文写不好，那也不至于想不开呀。”

“那你知道这个吗？”

我说着亮出了验孕棒。

他顿时面无血色。

“这……这是雨萱的？”

我点点头。

“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女孩。”

“你什么意思？”

“她说过她不接受婚前性行为。我们……从没有过。”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叔叔，您要是不信的话拿我的DNA去化验。如果真是我的，您把我那玩意割下来喂狗。你可以把我这话录下来……”

论文写作不顺、死在导师楼下、怀孕……

这些信息使我有了一个推测。

我连忙打电话给妻子。

“孩子还在吗？”

“这都几点了，早就不在了，明天去领骨灰。”

06

我回到下榻的旅店，把我的猜测告诉了妻子。

导师黎英杰以某种方式阻挠女儿的论文写作，为的是使女儿委身于他。

女儿发现自己怀孕后找他处理，发生了不愉快，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

要是女儿的尸体还在，就能通过化验确定孩子的父亲是不是黎英杰。

妻子听了之后深信不疑。

“就是，我早听说学术圈不干净，咱们闺女又那么漂亮。都怨你，非要让她考什么硕士，小医院里当个大夫不是就挺好？

也怪我，明明人家说今天太晚了，要明天烧的。我不想让女儿在那地方过夜，就花钱求人赶紧烧了。要是晚一点，就能抓住那个牲口……”

妻子整晚都在念叨这两段话，哭一阵，叹一阵。

女儿的事情已经使她崩溃，我不能再对她说什么了。

07

我把我的发现和猜测告诉了王警官。

但他表示并不能据此展开对黎英杰的调查，因为缺失的证据过多。

最关键的是无法证明黎英杰曾以论文为筹码向我的女儿施加压力。

电脑！我想到了女儿的电脑！

电脑上或许会有她和黎英杰的聊天记录！

于是我连忙把女儿的笔记本电脑送到公安局进行技术破解。

但同样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信息。

王警官让我回家慢慢等消息。

我知道他的潜台词是这案子破不了。

看来，我只能亲自去会会这位黎教授了。

08

我到了学校，门卫帮我打了个电话，接着让我到某教室去。

我兜兜转转地找到了那间教室。

教室中，一位男老师正在讲课。

他个子很高，身形匀称，声音洪亮，神采奕奕，两鬓略微发白，真的很难判断他的年纪。

我虽然不懂他讲的内容，但能感受到他的底气。

下面的学生几乎都在很专注地听讲。

不一会儿，下课铃响了，学生们陆续离开教室。

我走进教室，那位老师正在收拾电脑。

“请问，您是黎教授吗？”

“我是。您是……”

“我是王雨萱的父亲。”

悲伤笼罩了他的脸，他顿时苍老了许多，我想他该有六十岁了。

“请跟我到办公室来吧。”

09

“我教过几千个学生，王雨萱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听闻噩耗的那一刻，可能是我近十年来最难受的时候。

她是个很优秀的学生，选择了最前沿的，也是最困难的课题。选题的时候我是劝阻过她的，因为即使是由我指导，要完成这个课题还是太困难了。可她是个很要强的孩子……

研究长期得不到进展，让她心力交瘁。这样绝望的时刻每一位出色的学者都遇到过。对于她的死，我要付一半责任。那段时间我有别的事要忙，对她的关心和开导不够……”

说到这儿，他的眼眶红通通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我问：

“在那段您抽不出身的时间以前，你们谈心很多吗？”

“她是个内向的孩子，不太喜欢表达。”

“可我听她的同学说，您是她十分敬爱的人，她应该跟您说过不少心里话吧？”

“还好吧。”

“说过哪些？”

“记不太清了，无非是担心前途之类的。”

“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看看您和她的微信聊天记录，这样能多了解她一些。但是她的手机我解不开锁，所以……”

“没问题没问题，这是应该的。我找一下哈。”

他说着打开了手机，点了一阵。

“呀，不好，我的手机定期自动删除数据，所以聊天信息都没有了，真是不好意思。”

10

我回到旅馆时，妻子已经接回了女儿的骨灰。

妻子选了一个十分雅致的骨灰盒，让我瞬间联想到女儿的气质。

我不禁笑了，却也同时流下热泪。

这还是女儿出事以来我第一次哭泣。

妻子静静地抱着我。

我哭得更惨了。

“女儿死的不明不白，我这个当爸爸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真是个废物。那个黎英杰就是个人精，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这种人不会只犯一次的。”

妻子的话点醒了我，我停止了哭泣。

“你先带女儿回老家吧，我在这边追查他。”

“女儿就这样入土，不会安心的。我们留下来陪你。”

我们于是在当地租了个小房子。

11

我料想他一定会带女学生出去开房，所以决定跟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