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丨刘思齐
前言
2022年1月7日凌晨1时47分,刘思齐在北京逝世,享年92岁。
她的父亲刘谦初和母亲张文秋,都是毛泽东的革命战友,因此,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毛泽东。长大后,她认识了从苏联回国不久的毛岸英,并成为了他的新娘子。
1950年11月25日,毛岸英牺牲在朝鲜战场,从此,刘思齐用一生去祭奠他,怀念他。
刘思齐和毛岸英的爱情
1945年12月,毛岸英从冰天雪地的莫斯科飞回延安,已经18年没有见过父亲的毛岸英,内心早已掩盖不住对故土、亲人的想念。
毛泽东也是一样,他破例去到机场迎接多年未见的儿子,机舱门打开,毛岸英第一个就从里面钻出来,他快速走下舷梯,站到毛泽东面前。
“你长得这么高了啊!”毛泽东上下打量着他。
毛岸英则热情地抱住父亲,不停喊着,“爸爸、爸爸、我太想你了......”
毛泽东感慨万千,“我也想你........”
图丨毛泽东和毛岸英
当天晚上,毛泽东和毛岸英同住一屋,之后的几天,两个人也是形影不离,离别18年,他们有太多的话需要倾诉。
一段时间以后,毛泽东对毛岸英提出了新的要求,因为毛岸英在苏联长大,行为做事都很西化,和延安的老百姓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因此,毛泽东需要毛岸英尽快融入进来。
毛岸英脱下了漂亮的洋军装、大皮靴,穿上毛泽东还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和布鞋,把习惯吃的牛奶面包,换成小米干饭,睡的钢丝床换成木板床。
对此,毛岸英没有任何怨言,还把脱下来的毛衣毛裤等物件送了人。
1946年3月,毛泽东觉得毛岸英“形似但神不似”,就让他跟着边区劳动模范吴满有学种地,几个月后,毛岸英回来跟毛泽东报告。
毛泽东看着儿子晒得黑黝黝的脸庞,和手上厚厚的老茧,高兴得说,“好啊,白胖子变成黑胖子了,恭喜你,顺利从“农村大学”毕业!”
图丨张文秋和三个女儿
6月,新疆军阀盛世才从监狱中释放出120多位被关押多年的共产党员,11日,毛泽东特地赶到中央党校看望大家。
人群中,毛泽东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快步走到张文秋面前,“文秋同志,你回来了,不容易啊。”
张文秋在看到毛泽东往过走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她回想起了早早牺牲的丈夫和在新疆监狱8年的苦难。
毛泽东看了看张文秋的身边,“思齐呢?怎么没看见她啊?”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刘思齐从母亲身后钻出来。
毛泽东看了看眼前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刘思齐,“七八年没见了,我都认不出来了,你是我干女儿呢,记得吗?”
“记得,我妈妈常在狱中提起你的”,刘思齐乖巧地回答。
毛泽东高兴得点头,“好,那我明天派人接你们,到我家去玩。”
图丨刘思齐(左一)
毛泽东上一次见到刘思齐,是1938年的春节,8岁的刘思齐扮演了话剧《弃儿》中的烈士遗孤,毛泽东深受感染,结束后去到后台看望小演员的时候,专门问候了刘思齐。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刘思齐。”
“你爸爸、妈妈是谁啊?”
刘思齐手指向站在一旁的母亲和继父,毛泽东一愣,这才知道刘思齐是张文秋的女儿。他严肃地跟张文秋交代,“思齐是烈士后代,我们有责任好好教育她”。
说完,毛泽东弯下腰,“思齐,我做你干爸爸,你做我干女儿,好吗?”
刘思齐回头看了一眼张文秋,回答了一句“好的”,便不好意思地跑到张文秋身后藏了起来,后来,刘思齐就经常去毛泽东那里玩,直到她和妈妈被抓进新疆监狱。
图丨毛泽东
11日这天晚上,毛泽东设宴招待从新疆回来的同志们,张文秋带着三个女儿赴宴,已经在战士大灶吃过饭的毛岸英也来了。
毛泽东向大家介绍,“他叫毛岸英,是我的大儿子,不久前才从苏联回来.......”,大家纷纷站起身向毛岸英问好,
简单致意后,毛泽东就拉着毛岸英去到张文秋面前,“这是你张阿姨,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毛岸英深鞠一躬。
毛泽东转向张文秋,“文秋,你可能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见过岸英的,你记得吗?”张文秋当然不会忘,她微笑着对毛岸英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说着,指了指5岁的小女儿。
“你弟弟岸青呢?”
“他还在苏联,应该也快回国了。”
随后,张文秋将三个女儿介绍给了毛岸英,毛岸英很有礼貌地鞠躬致意。那时候,毛岸英和刘思齐并未对彼此产生什么别样的情愫,在刘思齐看来,也只是认识了一个比较亲切的大哥哥。
图丨毛岸英和毛岸青
后来,刘思齐经常去毛泽东那里玩,对毛岸英的印象更全面了,也更好了。他在苏联学习生活多年,身上有些热情开放的魅力存在,但他又有中国人善良朴实的特质存在。
他会俄文,但中文说得也好,过去当过翻译,还上过战场,他才华横溢,知道很多道理知识,两个人能说也能玩得到一起去。
刘思齐跟毛岸英说了自己跟着爸爸妈妈坐牢的经历,毛岸英感同身受,“革命总会有牺牲,你是未出世就跟着爸爸妈妈坐牢,我是8岁跟着妈妈坐牢,亲眼看着刽子手将她押走,从此我妈妈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共同的遭遇让两个人的眼泪流在了一起,最后,还是毛岸英帮刘思齐擦眼泪,安慰她。
1947年3月18日,毛岸英跟着毛泽东离开延安,枣林沟会议后,他化名“小曹”,去到山西搞土改工作。
8月,他去到西柏坡和中央工作委员会会合,没过多久,又被调去山东渤海搞整党工作。
图丨刘思齐和毛岸英
1948年5月,毛泽东到达西柏坡,没几天,毛岸英也从渤海回来了,巧的是,刘思齐正好到附近的平山医院看病,也去看望了毛泽东。
这天下午,毛泽东正和毛岸英在院子里谈天说地呢,刘思齐来了,她来到毛泽东面前,叫了声“爸爸”。
毛泽东一抬头,看见了两年没见的刘思齐,“思齐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说着,用手量了量刘思齐的个子,“长得真快,女大十八变,在延安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妹妹呢。岸英,你还记得她吗?”
毛岸英看到刘思齐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记忆中那个跟小妹妹一样的刘思齐,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两条大麻花辫显得精神又清纯。
刘思齐看到毛岸英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岸英哥,你也在这里啊......”
毛岸英还是一如往常,热情地迎上去,“思齐,你长这么高啦,长大了,也漂亮了,记得吗,你在延安的时候,只有这么点点高......”
说着,用手在刘思齐头顶上拍一拍,“如今,也是老母鸡变鸭——呱呱叫啦!”刘思齐的羞涩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她嗔怪毛岸英,两个人又开始打打闹闹起来。
毛泽东一看两个年轻人已经开始旁若无人地玩闹了,便面带微笑,识相地躲回书房了。
图丨周恩来和邓颖超
不久后,刘思齐被调去和毛岸英一起搞土改工作,每天早上,毛岸英都要来接刘思齐,然后两个人一起出门,晚上,再伴着月色一同回家。
刘思齐安静地听毛岸英讲故事,他会说他曾在上海的流浪生活,也会说绕道去法国的时候,遇到的坏少爷,他还会畅想中国革命的大好前景。在这样浪漫的相处中,两颗心越靠越近。
恋爱中的甜蜜是藏不住的,张文秋发现了刘思齐珍藏的情书,一大摞都是毛岸英写给她的,问她的时候,她还不承认,说只是“哥哥”给“妹妹”写信。
就连邓颖超都发现了两人关系的微妙之处,她跟周恩来说了这件事,周恩来观察了几天,发现果然如此,便跟毛泽东提了。
毛泽东本身非常满意刘思齐,但他需要征询张文秋的意见,张文秋感觉两个孩子若是真能在一起,是再合适不过得了,也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1949年10月15日,毛岸英和刘思齐结婚。
图丨刘思齐和毛岸英
牺牲朝鲜的新婚丈夫
1950年美国越过三八线,金日成向中国提出了军事援助的请求。商讨过后,毛泽东决定派彭德怀出兵朝鲜。
毛岸英在知道要抗美援朝的决议后,便一直想找机会,想要申请去朝鲜。一天早上,他来到毛泽东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爸爸,我想入朝参战,你同意吗?”
毛泽东愣了一下,随后缓慢地问他,“你去朝鲜,和思齐商量了吗?”
“商量过了......”毛岸英的声音越来越小,毛泽东看着毛岸英,“既然你自己有要求,思齐也同意,我支持你的行动,锻炼一下也好。”
实际上,刘思齐并不知道这件事,当时,她因为急性阑尾炎住进了医院。入朝参战的时候定下来以后,毛岸英去医院看望了刘思齐。
图丨毛泽东、李讷和毛岸英、刘思齐
刘思齐躺在病床上,身体还没什么力气,这段时间,毛岸英忙于朝鲜事宜,只来医院看望过两三次。
“你来啦?”刘思齐看见毛岸英这么晚了来到医院,还有点奇怪。
毛岸英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掏出手帕给刘思齐擦汗,问她伤口疼不疼,吃饭好不好之类的贴心话。
刘思齐温温柔柔地回答着毛岸英的问题,毛岸英看着刘思齐,有点不舍地告诉她,“思齐,我要出差了,这次比较远,时间可能会很久。”
“去哪啊?”
“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出于保密的原因,毛岸英没有具体告诉刘思齐自己的任务,“那里通讯特别不方便,所以我来告诉你,我走了,如果你没有接到来信,不要着急。”
图丨毛岸英和刘思齐
刘思齐还是很好奇毛岸英要去哪里,毛岸英动了动嘴,还是没将地方说出来,“最近你看报纸了吗?知道国际形势吗?美国侵略者侵略朝鲜,还妄图打到中国来,把新中国扼杀在摇篮里。”
“我知道啊,朝鲜现在在打仗呢,怎么了?”
“我只是考考你的觉悟......”毛岸英赶紧岔开话题。
离开前,毛岸英再次交代刘思齐,“收不到我的信别着急啊,我走了之后,你每个星期都去看看爸爸,不要我不在家就不去,收不到信不要急......”
刘思齐身子没力气,只是点点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毛岸英走了,这时候,两个人都不会想到,这会是他们的永别。
从医院出来后,毛岸英又去了张文秋家告别,“妈妈,我要出趟辕门,我走了之后,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弟弟。”
张文秋拿出一支钢笔和一块手表交给毛岸英做纪念,两个人一直聊到午夜1点多,毛岸英才离开。
图丨彭德怀
10月15日,毛岸英跟随彭德怀坐上了飞往朝鲜的飞机,第二天到达安东。在朝鲜,毛岸英主要从事的是彭德怀机要秘书和俄语翻译的职务,这里除了彭德怀和几个知情人,再没有人知道,这个能干又勤快的小伙子,是毛泽东的儿子。
11月,志愿军司令部的上空成天有轰炸机飞过,毛泽东多次强调要注意防空安全,因此,大家吃过早饭后,便会进入防空洞工作。
11月25日早上,一架轰炸机朝志愿军司令部扔下炸弹,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毛岸英和高瑞牺牲。
毛泽东得知这个消息后,长叹一声,“谁让他是毛泽东的儿子.......”,随后,他交代秘书叶子龙,“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思齐了。”
刘思齐最开始完全不知道毛岸英去朝鲜了,后来,她无意中看到了一张新华社记者给毛岸英照的照片,照片上的毛岸英穿着志愿军的服装,刘思齐这才知道丈夫去了朝鲜。
图丨毛岸英
毛岸英牺牲后,刘思齐便再没有收到他的信件,久而久之,她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她去问毛泽东,为什么毛岸英这么久不来信。
毛泽东强忍泪水,几乎是用恳请的语气对刘思齐说,“思齐,答应我,岸英不来信,爸爸不着急,你也不要着急,行吗?”
刘思齐看着毛泽东泛红的眼眶,轻声说,“我听爸爸的。”
1952年春节前夕,张文秋去医院看望刚从朝鲜战场归来的老战友,毛岸英牺牲的时候被对方无意中说出,张文秋差点晕倒在医院。
为了确认实情,张文秋匆忙去找毛泽东,正看到刘思齐在陪毛泽东跳舞,丧子之痛让他在短时间内苍老了十几岁。
毛泽东远远看着张文秋,眼神对视的一刻,一切都不言而喻,两个老人这时唯一要做的,就是瞒住刘思齐。
图丨毛泽东、刘思齐、毛岸英
很久就得不到毛岸英的音讯,刘思齐心里越来越疑惑,所有从朝鲜回来的同志们,见了她总是特别谨慎客气,让刘思齐觉得不太对劲。
有一回,毛泽东还话中有话的聊起了牺牲的亲人,更是让刘思齐感觉不安,她顾不上安慰毛泽东,而是心不在焉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中南海,回到家里就拿着毛岸英的照片掉眼泪。
1953年7月27日,抗美援朝顺利,刘思齐欣喜地等着回国的志愿军战士们,毛岸英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心急如焚地赶到中南海,质问了毛泽东,为什么毛岸英还不回家。毛泽东终于将毛岸英牺牲的消息告诉了刘思齐,不祥的预感成真,刘思齐没有任何意识的嚎啕大哭。
听到刘思齐的哭声,周恩来赶紧跑过来安慰,他无意碰到了毛泽东的手,冷冰的好像没有任何温度,周恩来赶紧跟刘思齐说,“思齐,你要节哀,你爸爸的手都冰冷了。”
刘思齐突然反应过来,丧子之痛的毛泽东,悲伤只会比自己更多,她强忍住泪水,“爸爸,你多保重....”
毛泽东淌着泪水,“今后,你就我女儿了。”
图丨刘思齐去朝鲜祭奠毛岸英
完成毛岸英的心愿
后来,刘思齐用一生去祭奠他,怀念他,2013年中秋节的前一天,83岁的刘思齐特意来到湖南长沙板仓祭奠毛岸英。
她先是来到杨开慧纪念馆,馆长在谈话中提到了1850年5月毛岸英曾想去平江外婆家砖屋却没去成的事情。
1950年5月25日,毛岸英回长沙为外婆向振熙庆祝八十大寿,席间,他提出想去砖屋旧地重游,但向家考虑到杨开慧的亲人基本都在长沙等候毛岸英,便建议他推迟去砖屋的日子,没想到,这成了毛岸英和向家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刘思齐看着馆长,“那我去砖屋,代他完成这个心愿吧。”
9月20日,刘思齐为完成毛岸英的心愿,去到了平江砖屋。
图丨平江砖屋
向家砖屋是一座具有230多年历史的青瓦大屋,杨开慧的母亲向振熙从小在这里长大,后来,杨开慧带着孩子回来避难,也居住在这里。
因此,这里有着毛岸英的回忆,更有着他的家人。
刘思齐先是走进杨开慧大姨向振恺住过的房间,1924年,革命前途未卜,杨开慧跟亲人们谈及毛泽东正为没钱办文化书社犯愁的事,向振恺二话没说,掏出200块银元交给毛泽东,可以说,向家对毛泽东早期的革命发展,是付出过很多的。
接着,刘思齐走进了杨开慧的房间,她用手轻轻触摸梳妆台,“母亲当年避难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吗?”她想起了毛岸英说起母亲的神情,也真心敬佩为革命牺牲的母亲。
迈过一道门槛,就是保姆陈玉英和孩子们的卧室,刘思齐看着毛岸英、毛岸青曾经睡过的床,还有小弟毛岸龙的婴儿床,泪水夺眶而出。
随后,刘思齐又在舅舅向三立的房间,看到了一封毛岸英的亲手信件,她拿起信件的复印件,一遍又一遍地看,有些舍不得走。
图丨毛岸英写给向三立的信
在砖屋,刘思齐坚持走完了48间房,随后,她又返回杨开慧纪念馆,工作人员给她讲解了毛岸英的石雕像及碑石设计。
在听到设计人员打算在碑石周围雕上志愿军战士的浮雕,使其更庄重肃穆的时候,刘思齐马上说,“周边用了苍松翠柏作映衬,黑碑石上雕的半身石雕像已经让人心情够沉重了,如果还加志愿军浮雕就过分严肃沉重了。”
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不如雕些天真活泼、快乐的孩童在旁边。碑石前地坪上可以放些孩子们游玩的雕像,烈士们本来就是为了这些孩童幸福牺牲的,他们如若在天有灵,看到孩子们天真活泼、快乐无比,想必也会含笑九泉的。
当有人问她中秋节那天的行程安排时,刘思齐说,“八月十五这一天,请你们都回家和家人团聚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60多年了,这个中秋节我和岸英一起过。”
2022年1月7日,刘思齐逝世,在另一个世界,刘思齐一定见到了她想念了一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