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帮一名患者消灭危险的人格「小丑」,被催眠进入到了患者的里世界。我们一起打败了小丑,看到了患者过去经历校园暴力、试图自杀的回忆。
同时,我才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记忆也一点点被拉了回来,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医生,校园暴力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1
夏日酒店。
「您好女士,请问……」
前台露出标志性笑容,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如果我半个小时内没从这里出来,麻烦帮我拨打110,越快越好。」
说完,我径直走向电梯,按下数字5。
半个小时前,我收到了一则来自神秘人K的邮件。
「医生,他想要取代我!求求你帮我杀了他!」
附上一个陌生的地址。
简短的两句,隐约让我察觉出不对劲。
我不是杀手。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
患者求助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治病,什么病让他如此困扰?
到了五楼,很快有个男人从房间探出脑袋。
「你是夏医生?」
「你就是K?」
四目相对。
青年胡子拉碴,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的倚在门边。
泛黄的浴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整个人透出颓靡的气息。
「是我,有话进来说。」
门窗紧闭,密不透光。
刺鼻的烟味,混合着酒精的气味。
我眼眶微微湿润。
男人浑然不察,整个人像是鸵鸟,弓着腰,把自己和沙发融为一体。
许久沉默,他掐灭手中烟头,抬眸对上我的视线。
「夏医生,你知道人格分裂吗?」
我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微微一愣。
他笑了笑,「大多数都只是在影视剧里看过,我也不例外,我甚至想过,能有个人替我分担痛苦也不错,这样至少我不会被抑郁折磨。」
光线昏暗,我分明看到他的脸色略带苍白。
我想起了那封邮件的内容。
分离性身份障碍,俗称,多重人格。
实际上,这样的人并不占少数。
只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总是试图对外掩饰自己的症状。
绝大多数人甚至会对自己的症状,采取否认或者不重视的态度。
究竟是多危险的人格,才让他向我求助?
「跟我说说你的那个人格。」
「小丑,我一般都这么叫他。」神秘人背脊僵直了两秒,深吸了口气,「他是我的另一面,极端的冷漠暴力,一直试图取代我。」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想取代你?你是怎么发现的第二人格?」我接着问。
精分患者会有幻听幻视,往往分不清现实与幻想。
经常会有病人,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或是产生被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想加害于自己。
并不排除有一种可能,他是一名精神分裂患者。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
「起初,我只是总发现身上有淤伤。朋友跟我说,半夜看到我跟人打群架,我还不信,笑话他眼神不好使。」
「谁能想到,有天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废弃的工厂。」
「医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2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笃定的语气。
他笑了,「我看到满地都是碎玻璃渣,地上倒了一群人,而我手里拿着铁棍,上面沾满了血。」
「是你做的?」我问。
他摇头,「我并没有这一段记忆,好在人第一时间被我送去了医院,并没有酿成大祸。」
接着苦笑,「说来也可笑,差一点点,我就杀了人,可我很清楚那不是我做的。」
「你的意思是小丑干的?」我反应过来,再次打量他。
忽的,话锋一转,「也许是你梦游了呢?一件事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不可能!」
他像是炸毛的刺猬,蹭的站了起来。
我被他的反应,吓到后退了两步,「为什么不可能?给我一个理由,我是一个医生,不能仅凭几句话轻下判断,那不只是作为医生的失职,也是对你不负责。」
许是被我的话说服,片刻沉默,他吐出一口浊气。
「后来我回到家,怕再出现类似的问题,就在屋里安放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哦?」我挑起了眉头。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摄像头的位置很隐秘,我很确实那个时候,我不是在梦游,因为我从床上直挺挺的爬起来,笔直走到了摄像头面前。」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我很清楚,那个人不是我。」
「我说,亲爱的主人格,诚邀你来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今天起我是人,你是鬼,别让我在里世界抓到你。」
「夏医生,你知道被抓意味着什么吗?」
我听到他颤抖的声音,也听到自己镇定的语气,「意味着你会死。」
里世界,是人格在大脑内部构建的世界。
人格能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恋人,乃至自己的国度。
只要人格在里世界被消灭,就意味着他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从此,他将会永远的被困在这个国度。
「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我死了,他却顶着我的名头,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他的语气又变得平静,我以为他至少会说,「老子不服,凭什么老子得死」,诸如此类的言论。
我佩服他反抗的勇气,忽然对他有点改观。
「从专业的角度,人格是一个人固有的行为模式,在日常生活中待人处事的习惯方式。」
「既然他能够自己思考,想战胜他绝没那么容易。我知道有个法子,你要不要试一试?」
3
时针滴答滴答。
我打开提前准备好的舒缓音乐。
对于绝大多数人格障碍患者,催眠是进入里世界的重要方式。
「闭上眼,你现在感觉非常放松。」
「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你会进入到一个深度催眠的状态。」
「1——」
「2——」
「3——」
咔嚓。
灯灭了,迎面吹来一阵暖流,就像是身处在沙漠之中,甚至能感受到头顶灼灼烈日,烤的头皮发烫。
可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
「我们不是在酒店房间里,这是你的梦里。」
我不知道K有没有听见,后面几个字,随着一道刺眼的阳光被吞没。
我意识到,我被拉入了K的里世界。
我被反催眠了。
环顾四周。
阳光炙烤大地。
我们身处一片荒芜的沙漠。
我试图让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我是怎么被拉入里世界的?
是进酒店,还是更早之前?
K真的只是一名患者?
又是谁催眠的我?
「滴,有外来者入侵。」
头顶响起突兀的防空警报,接着传来机械声。
「启动一级防御预警。」
「抓捕入侵者。」
一群士兵打扮的人偶鱼贯而出,他们簇拥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手持大砍刀,一头红发如血,皮肤惨白如纸,正是小丑的装扮。
人如其名,他就是「小丑」。
「你来了。」粗嘎的男声富有磁性,小丑似乎眼神穿过了K在看我。
我不喜欢这种视线,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
「来了就留下吧,这个世界更适合你,你是这里的王,没有任何烦恼。」
他的声音像是催眠,将我蛊惑。
我甚至生出了留下来的念头。
王者,自己的国度,好过面对形形色色的病患。
我不再拥有烦恼,我不会感觉到饥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获得了永生。
「不可能!」突兀的男声惊醒了我。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拥有五年临床经验的心理医生,居然被一个危险的副人格催眠了。
难道说,将我拉入里世界的正是小丑?
4
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仔细回忆起催眠的过程,似乎不存在任何纰漏。
「别硬刚,知道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K把我拉到身后,我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线,觉得有点好笑。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医生,被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安慰了?
「我数到三二一跑起来。」
我默默蹬掉高跟鞋。
「好,我来开路。」他配合的站到我身侧。
「三。」
「二。」
「一。」
我们同时行动起来。
他给士兵一拳,我一把站立不稳的士兵往人群里一推。
瞬间,一群人偶像是多米诺骨牌齐齐摔倒。
我听到他畅快的大笑,「哈哈哈……」
气氛忽然变得无比欢快。
我们手拉着手狂奔,将一众人偶甩在身后。
「还不给我追!」小丑气急败坏的大叫。
头顶烈日愈发灼灼,像是要将我们烤熟。
我的大脑一片昏沉。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小心,夏医生!小丑想要阻止你帮助我,你必须想办法打败他。」
我这才发现,沙子像是河水流动起来,拽住我的一只脚裸,将我紧紧的往深处拉。
K似乎不受影响,依然站在沙子上,他在试图把我拉出来。
可我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让你跑小鬼,我总算抓到你了哈哈哈……」
身后小丑狰狞着面容,挥起了大刀。
我在沙流中摸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
我明明并不会使用,可几乎是条件反射,我便举起了它。
「砰……」
一声巨响,银色的子弹穿破了小丑的心脏。
小丑如涨破的气球消失。
「太好了,你打败了小丑。」K在我耳边雀跃的欢呼。
我喘着粗气,心如擂鼓。
小丑不见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沙漠的世界迅速崩塌,碎成了无数片玻璃渣子。
我被其中一片击中,一股吸力把我拉扯进黑暗中。
身体像是云朵漂浮,从上往下俯瞰。
只见操场一角,有个少年被一群人围堵在中间。
「快看,他居然哭了。」
「娘娘腔,还想着英雄救美,就冲他这怂样。」
「什么英雄,他就是个强闯女厕的偷窥狂,啥都不是。」
少年眼中满是倔强。
「我没有,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我只是,只是看不惯她们一群女生以多欺少。」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看到少年隐忍的模样,我心中泛起莫名的酸涩。
握紧拳头,正要冲上前收拾这群臭小子,尖利的嗓音从旁边传来。
「不是他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惊诧的转头。
K死死捂住脸,有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眼前的人,和少年瘦削的身形一点点重合。
我反应过来,玻璃是K的记忆碎片,K就是少年。
「小丑消失了,可我们却还在里世界没醒过来,代表你潜意识还不想走,为什么?」我问。
他抬起脸,神色从茫然转为坚定。
「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跟我来。」
5
K拉住我的手,穿过无数面玻璃。
最后,带我来到一处老旧的小区。
还是那个少年。
他站在楼顶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生死一线。
耳边响起青年夫妇的说话声。
「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那就打回去,屁大点的事也要跟老子说,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一定是同学在跟你开玩笑,是你想多了。」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想着转学?你知道爸为了供你读这么好的学校,每天多辛苦吗?」
「你爸也是为了你好,忍忍就过去了。」
「别跟别人说,老子生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我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一再确认周围并无他人。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要保护她,为什么错的是他们,却都要来责怪我?」
少年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对世界的控诉,和无力的辩驳。
我看到他的身体,像是断线的风筝坠落。
我义无反顾,追随少年而去。
一切变得缓慢,像是慢动作回放。
我们的身体在下坠。
少年空洞的眼,缓缓淌下一滴眼泪。
那是和这个世界的诀别。
我试图抓住他的衣角,想要给他一点点温暖。
即便我无法触碰到他。
我却能感同身受,他所经历的一切苦痛。
天空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把我们都罩在其中。
我从清秀的少女,变成颓丧的青年。
眼前的少年,和我的脸一点点重合。
原来,少年就是我。
我就是少年。
我不是什么心理医生,我才是病人。
楼顶。
K邋遢的青年脸一点点变得清秀。
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张女孩子的脸。
她看着少年被送上救护车,脸上露出了释然的浅笑。
「这一次,终于能帮到你了,林城。」
原来,她不是什么病人。
她才是心理医生。
我,叫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