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缓缓合拢,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蜿蜒的山道恰似羊肠一般,九曲十八弯,崎岖难行。李逸紧紧地攥着缰绳,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刻也不敢眨眼,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仿若无尽的蜿蜒路径。驾车的枣红马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铁蹄踩在细碎的石子上,“哒哒哒” 的蹄声清脆响亮,在空旷的山谷间来回激荡,久久不散。
一旁随行的张福,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他的手不自觉地在腰间的牛皮水囊上摩挲着,那水囊被他摸得油光发亮。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埋怨:“我说,这一路净是荒山野岭的,连个能打尖歇脚的茅店影子都瞧不见。咱都在这路上折腾了一整天了,这到底啥时候是个头啊?”
“山中本就人迹罕至,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应该就能看见官道了。” 李逸并非首次走这条山路,去年随东家运送木料时曾途经此处,对地形还算熟稔。
张福仰头,将水囊倾斜,“咕咚咕咚” 灌了一大口水,一抹嘴角,开口问道:“还有多久能到青石县啊,这般折腾,骨头架子都快颠散了。”
李逸轻扯缰绳,调整了下枣红马的步伐,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前方,不假思索地回道:“照眼下这脚程,再过一个多时辰应该就能到。”
张福听罢,“哼” 了一声,抬手将水囊重重地挂回腰间,水囊撞击在他腿侧,发出沉闷声响。二人本是城中 “万兴坊” 的伙计,平日里专门负责运送砖瓦木料,风里来雨里去,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可近日邻县驿站加急催料,工期紧迫得如同火烧眉毛。东家怕走官道绕远,误了交料的时辰,一咬牙,便命他们抄近路,改走这山间小径。这小道虽说能快上许多,可山高林密、路窄坡陡,一路上稍有不慎便可能车毁人亡,多了不少凶险。

行进间,张福猛地伸长手臂,手指着半山腰,扯着嗓子惊呼起来:“李哥,你快瞧啊!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什么时候冒出一座宅邸来?” 那声音因着震惊,都带上了几分尖锐。
李逸听闻,赶忙抬眼望去。只见在那如墨般浓重的山影之中,一座飞檐斗拱的宅院静静矗立着,仿若凭空出现的神秘堡垒。宅邸的檐角处,铜铃在飒飒夜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却又透着几分空灵的声响。窗户棂格后,昏黄油灯的光悠悠透出,那昏黄的光晕并不明亮,却将雕花木门的轮廓映照得分外分明,在这静谧的山间,无端生出几分诡异。
“怕不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别院吧!” 李逸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沉吟道。他脑海中迅速回忆起去年路过此地的情景,当时这一带还只是一片荒芜,并无这般宅邸的影子,思索片刻,又补充道:“去年我打这儿过的时候,还啥都没有,看来是最近才修起来的。”
张福看着远处的宅院,满脸尽是惊叹之色,一边咂嘴一边啧啧称叹:“乖乖,瞅瞅这派头,单看那房梁柱子,怕都是用上等楠木打造的,屋子里面的陈设,指不定得有多奢华富贵呢。”
二人正说着话,毫无征兆地,一道白影 “嗖” 地从道路一旁蹿了出来,像一道闪电般,直挺挺地拦在了马车正前方。李逸冷不丁瞧见这一幕,心脏猛地一缩,惊惶间,下意识地使出浑身力气,猛地勒紧缰绳。枣红马受此惊吓,前蹄高高扬起,整个身子直立起来,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两只前蹄在空中胡乱挥舞。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毫无防备的张福身子猛地往前一栽,一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马车上飞了出去,“砰” 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他吃痛地咧了咧嘴,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就破口大骂:“你他妈找死啊,大晚上跑出来拦路!” 可话还没骂完,当他狼狈地从地上抬起头,目光落在拦路之人身上时,却像被人瞬间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嘴巴张得老大,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
只见银白的月光下,一位妙龄女子亭亭玉立。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纱裙,轻柔的裙摆仿若流动的月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肩头那鹅黄色披帛,宛如一抹初绽的暖阳,为她添了几分柔和与明艳。女子的肌肤在如水的夜色里,泛着温润如玉的莹润光泽,恰似从广寒宫中翩然而至的仙子,周身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质。
然而,此刻她那两道秀眉却紧紧拧在一起,衣襟之上还沾着些许细碎草叶,显得有些狼狈。见李逸与张福的马车停下,她美目一亮,莲步轻移,立即趋步上前,朱唇轻启,哀求道:“两位大哥,行行好,救救我吧!我夫君在家中毫无征兆地突然失踪了,这深山老林的,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求你们帮我找找他,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李逸本来想拒绝的,奈何女子再三哀求,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过去看看。

三人沿着蜿蜒的小道前行,脚下的青石板在夜露的浸润下湿漉漉的,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滑倒。
张福心中满是疑虑,快走几步,与李逸并肩,微微侧头,压低声音说道:“李哥,你寻思寻思,这都深更半夜了,咱们就这么跟着一个陌生女子往山里走,总觉得不太对劲。万一要是有个啥闪失,可咋整?而且,咱这木料还得赶着送呢,误了时辰,东家那边可不好交代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山林间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夜鸟的啼叫,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惊悚。
李逸抬眸,目光落在前方女子那单薄的背影上,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个疙瘩,心中同样疑虑丛生。女子自称姓柳名如烟,说是随夫君来这山中别院消夏小住。本应是惬意悠闲的时光,不想午后她的夫君入房更衣,打那之后,竟如人间蒸发一般,再没踏出房门半步。柳如烟心急如焚,将整座宅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每一间屋子、每一处角落都寻了个遍,却愣是不见夫君的半点踪影。无奈之下,她打算下山去报官,可这深山之中,道路错综复杂,她一个弱女子,没走多远便迷了路,在山林里兜兜转转,直至与李逸和张福二人相遇 。
李逸心中权衡一番,抬眼看向柳如烟,温声提议道:“柳娘子,依我看,咱们不如先送你到县城,等寻到官差,大家一同进山寻人,这样也稳妥些。” 他心想,这深更半夜的,贸然跟着一个陌生女子进深山,实在透着蹊跷,有官府的人在场,总归能安心些。
如烟听闻,原本匆匆的脚步猛地顿住,缓缓转过身来。月光下,她双眼满是悲戚,瞬间泛起泪光,像是两汪被惊扰的清泉,盈盈欲滴。她嘴唇轻颤,带着哭腔说道:“这位大哥,若等到天明,怕是要误了大事啊!我家那宅院,看着气派,实则暗藏玄机,里头设有暗室机关。我夫君向来谨慎,若不是遭了歹人的算计,怎会平白无故消失不见……” 话还未说完,她便悲从中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无助地抽泣着。
李逸望着眼前泪如雨下、楚楚可怜的柳如烟,见她这般情真意切,心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住,瞬间软了下来。再抬眼望向那隐匿在山林间、影影绰绰的宅院,心中暗自思忖,这般气派不凡的宅院,里头或许真藏着不为人知的机密要事。倘若真如柳如烟所言,她夫君遭遇了不测,那可真是分秒必争,稍有耽搁,迟则生变。
一旁的张福,眉头拧成了个死结,心里依旧七上八下,满是犹豫。这深山老林、月黑风高的,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前去救人,怎么想都透着危险。可柳如烟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断恳请,那声泪俱下的模样,让他狠不下心拒绝。再看看李逸,已然拿定了主意,他虽满心不情愿,却也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抬脚,跟在二人身后,朝着那神秘莫测的宅院缓缓前行。
三人终于行至宅院门前,只见两扇朱漆大门紧紧闭着,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柳如烟心急如焚,忙不迭地从袖笼中取出一把铜钥匙,她的动作略显慌乱,试了几次才将钥匙准确插入锁孔,随着 “咔嗒” 一声脆响,大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沉闷的 “吱呀” 声。
门开后,柳如烟侧身,抬手示意李逸和张福进去,而后自己快步在前引路。踏入堂屋,里头烛火摇曳不定,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将这屋子衬得愈发寂静诡异。堂中案几上,摆着一桌尚未动过的膳食,热气早已消散,只留下些残羹冷炙。两只青瓷酒盏静静立在一旁,酒盏中还留着些许残酒,显然就在不久前,这屋内的二人还正准备对饮一番,却不知为何,变故陡生 。
李逸微微眯起双眼,警惕地环顾着四周,总觉得这看似平静的堂屋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气息。突然,他心中一紧,似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之处,转头看向柳如烟,开口问道:“柳娘子,你夫君当时进的究竟是哪间房呢?咱们得赶紧去看看。”
柳如烟秀眉微蹙,美目流露出一丝慌乱与,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指,指向堂屋西侧的那扇厚重木门,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就是那间,我当时就站在这儿,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去,可自那以后,这房门就再也没打开过,也没听到里头传出半点声响,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不知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张福轻手轻脚地凑近那扇紧闭的房门,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全神贯注地细听着屋内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然而,除了自己 “砰砰” 的心跳声,四周一片死寂,毫无半点声息。他皱了皱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伸手握住门把,用力一推,“吱呀” 一声,房门缓缓打开,露出一间狭小的厢房。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陈旧气息,借着从门外透进来的微弱烛光,只见房中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张木床和两只陈旧的木箱外,别无他物。张福走进屋内,目光落在那两只木箱上,犹豫片刻后,蹲下身子,轻轻打开箱盖,只见箱中的衣物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道。他又起身走到床边,发现枕边竟还搁着半卷翻开的书,书页微微卷起,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却有透着一股怪异。

“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张福一边嘟囔着,一边伸手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困惑不解的神情。他来回扫视着这间狭小的厢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这么大的一座宅子,怎么会把卧房弄得如此狭窄憋屈呢?照理说,楼上肯定有更好的房间呀,难道楼上没有屋子吗?”
柳如烟微微摇了摇头,秀眉轻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轻声解释道:“我夫君性子喜静,他说这厢房虽小,却更合他心意,偏要住在这里。楼上倒是有几间正房,宽敞明亮,可他却从来都没用过,一直空着。”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
李逸站在厢房之中,目光在屋内的陈设间游移,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背缓缓爬上头顶,这厢房里的布置,与整座宅院外表的奢华简直天差地别。那简陋的木床,粗糙的木箱,还有墙角随意堆着的几捆尚未拆开的苇席,怎么看都像是临时匆忙改建而成的。
他微微弯下腰,正准备凑近仔细查看苇席,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就在这时,“吱呀” 一声突兀的声响从堂屋方向传来。他猛地直起身子,目光警惕地看向堂屋。只见堂屋的正门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竟然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柳如烟原本就因为夫君失踪而提心吊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她花容失色,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她下意识地往李逸和张福身边靠了靠,双手紧紧抓住衣角,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中满是恐惧。
三人尚未缓过神来,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一头沉睡的巨兽在地下苏醒。柳如烟一声短促的惊叫还未完全出口,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桌上的烛火在剧烈的摇晃中 “噗” 地一声熄灭,房间内瞬间被黑暗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李逸在黑暗中本能地反应过来,迅速侧身,一把将身旁的张福护住。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张福,双脚用力站稳,试图抵抗这股强烈的晃动。然而,地面的震动太过强烈,他只觉得脚下的土地仿佛变成了湍急的河流,站都站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着,甚至有一股明显的下坠之感,仿佛整座宅院都在往地下沉去。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缓缓停歇。就在这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墙壁上的烛台竟然自行亮了起来,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厢房的一角。光线所及之处,李逸、张福和柳如烟三张惊惶失措的面孔映入眼帘。柳如烟的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恐惧;张福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李逸则眉头紧皱,眼神警惕,紧紧盯着四周,试图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找出一丝线索。
回过神的张福,发了疯似的冲向方才的那扇木门。他满心想着快点逃离这阴森诡异的地方,可当他伸出手准备推门时,触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冷坚硬的物体。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原本的木门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厚重的青砖墙。
他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满是不可置信,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紧接着,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他紧握着拳头,朝着那堵青砖墙狠命地捶打起来,一边捶打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嚷:“见鬼!这到底是何妖法?!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啊!” 然而,那堵青砖墙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任凭他如何用力捶打,依旧纹丝不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徒劳无功。他的双手很快变得通红,隐隐作痛,可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如烟的脸瞬间没了一丝血色,仿若一张毫无生气的白纸。她双腿发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扑通” 一声瘫坐在了地上。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迷茫,慌乱地看着眼前这堵凭空出现的青砖墙,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我…… 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啊!夫君一直跟我说,这宅院是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我住进来这些日子,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从来都没跟我提过这里头会有机关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呜咽,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李逸见张福情绪激动,疯狂砸墙却无济于事,赶忙上前一步,紧紧按住张福欲再次砸墙的手,低声喝道:“别冲动,这样没用!” 张福被这一喝,稍稍冷静了些,喘着粗气,怒目圆睁地瞪着那堵青砖墙。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慌乱,借着壁上烛台摇曳的昏黄烛光,开始仔细地查看四周的墙壁。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忽然,他的眼神定在了东墙处挂着的一幅山水画上。那幅画看起来并无特别,可在烛光的映照下,竟微微凸出了些许。
李逸心中一动,快步走到画前,伸出手轻轻一推。出乎意料的是,那画轴竟像门扉一样缓缓转动起来,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随着画轴的转动,一个嵌在墙中的青铜机关显露了出来。这机关上有三个刻着精美云纹的按钮,分别指向天、地、左右的方向,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冰冷而神秘的幽光。李逸盯着这机关,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机关究竟该如何操作,按动哪个按钮才能让他们脱离这困境呢?
“看来这是暗门机关无疑了。” 李逸凝视着那青铜机关,脑海中迅速回忆起曾在《鲁班经》里读到的相关记载,语气笃定地说道。随着脑海中勾勒出机关运作的可能情形,继续分析道:“想来这厢房原本就是一个升降台,刚才地面震动的时候,咱们已经随着它降到了地下。柳娘子,你夫君失踪,极有可能也是被这机关送到了别的地方。”
说罢,李逸转头看向柳如烟,只见她脸上仍残留着未退的恐惧。柳如烟微微点头,眼中泛起一丝希望的光芒,急切地说道:“李大哥,那、那可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夫君!”
李逸抿了抿嘴唇,目光再次落回那三个按钮上,陷入了沉思。他深知,此刻每一个选择都至关重要,一旦按错,可能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张福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来回踱步,嘴里嘟囔着:“这可真是要命了,随便按一个不行吗?总比困在这里强!” 李逸摇了摇头,冷静地说:“不可轻举妄动,咱们得仔细想想,这三个按钮,指向天、地、左右,必定有其规律和含义,贸然按下,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一番商量,三人一致认为应该选择刻有“天”字的云纹按钮,他们同时伸出手,将指尖按在了那个的按钮上,紧接着一齐用力按下。然而,预想中的机关启动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周围依旧一片寂静,那堵青砖墙也没有任何变化。
张福原本满怀希望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失望,他的双脚忍不住用力跺着地面,嘴里大声叫嚷着:“这怎么可能!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肯定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不然怎么会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握拳,狠狠地砸向身旁的墙壁,发出 “砰砰” 的声响,手上的疼痛也丝毫没有让他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柳如烟却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就见她抽泣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道。“实不相瞒,这位‘夫君’并非我良人。” 她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自责,像是在揭开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疤。“月前在城中酒肆,我本是卖唱为生,日子虽清苦,却也自在。他自称姓赵,是扬州富商,生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见我卖唱,便以重金相聘,说要带我脱离苦海,给我荣华富贵的生活。我当时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本以为遇着了贵人,能从此过上好日子,不想……”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来到这深山宅院后,他对我倒是客气,可总感觉神神秘秘的。平日里不让我随意走动,也不许我和外人接触。我心里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多问。直到今日他突然失踪,又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我才知道自己怕是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 柳如烟用手轻轻擦拭着眼泪,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地看着李逸和张福,“两位大哥,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轻信他人。可如今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还望两位大哥能帮帮我,带我离开这里,日后我定当涌泉相报。”
张福听了柳如烟的话,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丝愤怒,呵斥道:“好你个妇人,早不说晚不说,到这节骨眼上才说,你这不是害我们嘛!” 他气呼呼地说道,双手叉腰,眼神中满是不满。

李逸则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他没有立刻指责柳如烟,而是沉声说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无用,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出去。”此时的他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这赵富商怕是以美色为饵,行不轨之事。再看此等机关设计的如此精巧,绝非寻常人家能设,定是早有预谋。
间在这狭小逼仄的密室中,三人已经不知不觉被困了三日,此时密室里的气氛愈发压抑,弥漫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气息,因为他们的食物和水已经所剩无几,仅剩下半块烧饼和几乎见底的水,在如此环境中柳如烟早已支撑不住,发起了高热,整个人虚弱不堪,蜷缩在墙角,陷入了昏睡之中,嘴里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张福紧紧盯着怀中的水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贪婪,他的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李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急切,“再不分水,咱们都得死在这儿。她都烧成这样了,怕是没救了,再把水浪费在她身上,咱们也得跟着陪葬。”
李逸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纠结。他看了看昏睡中的柳如烟,又看了看张福,心中五味杂陈。“张福,柳娘子如今这般境地,已是可怜。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逸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水还是省着点用,说不定还有转机。咱们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出路。”
张福听了李逸的话,脸上露出一丝不满。“李哥,都到这时候了,那还顾得上别人。咱们得先顾自己的命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密室里来回踱步,“再这么耗下去,别说找出路了,咱们都得渴死饿死在这儿。”
李逸没有回应张福,而是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柳如烟的额头,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心中不禁一紧。他知道,柳如烟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如果再得不到救治,很可能撑不了多久。其实他的心里清楚,张福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水已经所剩不多,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人都将陷入绝境。
就在这时,口渴难耐的张福再也顾不上其他了,说着就要去拿水囊。一旁的李逸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猛地将张福压住。张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制住,动弹不得,脸上露出狰狞的面孔。
李逸的双眼紧紧盯着张福,目光如炬。“休要胡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吼道:“当初咱们可都说好了,水和吃的要均分,这是咱们的约定。如今柳娘子正处于危难之中,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张福被李逸死死压住,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均分?”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怨恨,“她一个弱女子,发起高热,能撑几日?与其大家一起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不如把水留给咱们,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话还未说完,张福趁着李逸稍稍松懈的瞬间,猛地一用力,挣脱了李逸的压制,再次伸手去夺柳如烟怀中的水囊。他的动作迅猛而急切,仿佛那水囊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李逸见状,心中一紧,再次扑上前去,试图阻止张福。两人在狭小的密室里扭打在一起,就在这时,张福腰间的短刀不慎滑落,刀柄在地面敲击出清脆声响。如烟被惊醒,见此情形,慌忙将水囊塞进墙角的木箱缝隙当中,连忙说道:“两位大哥莫争,我、我不喝便是……”
李逸在与张福的对峙中不断后退,后背紧紧抵着角落的木箱,在这慌乱之际,他的手不经意触碰到木箱里的一个硬物,触感坚硬且冰冷。他下意识地握住,将其取出,借着昏暗的烛光定睛一看,原来是赵富商遗留在这儿的青铜镇纸。这镇纸造型古朴,泛着幽幽的铜色光泽,四角锐利得如同刀刃一般。
他的手指紧紧攥住镇纸,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掌心也被冷汗浸湿。目光投向对面红了眼的张福,此时的张福,眼神中透着疯狂,死死盯着柳如烟,人已经渐渐失去了理智。

看着张福这副模样,李逸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曾经在书中读到的场景。那是在某地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土地干裂,庄稼绝收,百姓们缺衣少食,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为了一口吃的、一点生存的希望,人们丧失了人性,彼此相残,曾经和睦的村庄变得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而如今,眼前的情景竟与书中所讲惊人地相似。他们被困在这密室之中,食物和水即将耗尽,在生死边缘徘徊,曾经的情谊在生存的压力下摇摇欲坠。李逸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他不想重蹈书中那些人的覆辙,不想看到自己和张福为了生存而自相残杀,想到这里他将手中的镇纸丢掉,然后声音颤抖地说道:“张福,咱们不能这样,不能为了一时的生存,丢了做人的底线啊!”
第四日正午,密室东侧忽然传来石磨转动之声,青砖墙缓缓裂开,露出一条石阶甬道。一位年逾半百的老者拄着拐杖步入,腰间玉佩刻着 “赵” 字 —— 正是如烟口中的富商赵员外。
“恭喜三位,” 老者抚掌而笑,“在绝境中仍能守人性之本,实乃难得。赵某一生经商,见惯了利欲熏心之辈,故设此局,就是像看看人性善恶。”
李逸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赵员外,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其吞噬,大声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拿我们的性命当作儿戏?”
赵员外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似有深意的笑容,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摞百两的银票,那银票在他手中微微晃动,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平缓地说道:“在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准备了一些薄礼,就当是对这几天诸位遭遇的补偿,还望不要与在下计较。”
“补偿?” 一旁的张福听到这话,忽然发出一声冷笑,笑声中满是讥讽。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把不知何时已紧紧攥在手中的短刀微微颤动,刀刃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你可知道这三天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一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张福手中的短刀已迅猛地刺向赵员外。赵员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短刀狠狠地刺入他的身体,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洒在地面上,形成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赵员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手中的银两也随之散落一地,他躺在地上,双眼圆睁,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那惊恐的瞬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人感到窒息。李逸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柳如烟惊叫着躲到李逸身后,密室中只剩粗重的喘息声。李逸望着张福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进山时瞥见的宅院匾额 ——“试心居”。原来从遇见柳如烟开始,便是赵员外设下的局,以美色引路人入局,再观其在绝境中的选择。
只是员外终究算错了 —— 人性本如流水,遇善则善,遇恶则恶,又岂是一局能试尽的?当生存受到威胁,再良善之人,也可能被贪念吞噬。
李逸扶着柳如烟踏上石阶,回望密室中逐渐冷却的尸体,忽觉山风刺骨。这一场人性的试炼,终究以鲜血收场,而前方的山道,依旧迷雾重重,不知通向何处。有道是:莫因困窘失善性,应怀悲悯守慈肠。人心似水随形改,愿化清泉润世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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