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老师近30年，算是桃李满天下了。我印象最深的是1998年那届毕业生。那年的高考，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考上了三个重点大学，这三个学生都在我的班上，我是班主任。

这三个学生的成绩都非常优秀，而且不相上下，总是相隔个两三分，前三名轮流坐，甩出第四名好几丈远。他们一个是小盘，一个是小古，一个是小天。

从微观的角度分析，小天拿第一的次数多一些，因为他刻苦。三个人中，小盘长得最帅，而且沉默寡言，他拿第一的次数最少。

这一年，我们学校获得了一个“三好学生”的名额，获得这个称号的学生，可以加二十分。二十分啊，在高考这个独木桥上，可是令人艳羡的优惠啊。这三个学生当中，无论是谁获得这个称号，上中国最好的大学，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校长却发了愁，因为这三个学生都很优秀，三好学生的称号，他也不知道该给谁。学校反复开了好几次会议，最终做出了决定：给最后一次校内考试，也就是“三模”考试中第一名的那个人。

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有科学根据的。一般情况下，考试的成绩有个惯性，最后一次“模考”能拿第一，高考时也应该会拿第一。好钢必须要用在刀刃上，一定要确保他们三个人中间的一个考上最高学府，为我们学校创造一个先例。而且这种办法，也显得很公平。

为了慎重起见，校长还专门找到这三名学生，公布了学校的规定，叮嘱他们好好学习，至于谁能拿下这个三好学生的称号，就要靠个人的努力了。

我班有一个女生，名叫小地，家庭出身好，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小地长相甜美，性格开放，打扮出众，但是学习成绩却一塌糊涂，考大学是不可能的。她那惹火的身材，令班上一些学生不安分。要不是校长阻拦，我早就把她换到别的班上去了。

1998年5月下旬，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后一次“模考”即将到来，学生们都在积极备考。

这一天傍晚，橘黄色的晚霞钻进学校的小树林里，小古躺在一片幽静的草地上看书，小地悄然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小古赶紧坐起身来，紧张地看着她。

小地白了小古一眼，娇嗔地说“干嘛那么紧张？瞧你那样子，我是外星人啊？”

小古笑着说：“我哪里紧张了？看见美女失态不行啊。”

“这还差不多。”小地把身子凑得更紧，从屁股后面抽出一本书说：“有个问题请教一下可否？”

小古来劲了，这可是自己的长项。他立马说：“有什么问题，说吧！”

小地把身子再次靠近，问了一个弱智的问题。小古讲着讲着，心猿意马起来。小地迷人的体香混合着香水味，那叫一个沁人心脾！而她的发丝也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小古的脸颊。

小古的目光忽然直勾勾地落在小地开放的衣领上，气息也粗重起来。万幸的是，此刻小地弄懂了这个弱智的问题，长吁一口气说：“你说得真好，比老师说得还好，谢谢你。”

小古赶紧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说：“过奖过奖，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

小地歪着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小古，微笑着问：“真的吗？”。

小古笑眯眯地说：“当然是真的！”

小地说：“那我们每天傍晚就到这里来，你辅导我。”

小古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小地走了，小古心里不由得荡起了一阵涟漪。

自此后，每天的傍晚时分，两人就在小树林里探讨学习。一来二往，小地明白自己坠入了情网，这样的情绪，对于处于高考冲刺阶段的他来说，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正是情毒初开的年纪，哪个少年不怀春呢？小古已经没有理智考虑这个问题了。

过了一段时间，这一天傍晚，小古在小树林里辅导小地。小地说：“小古，这些天来，你辅导我，耽误了学习。我担心，你这次月考会出问题啊。你也知道‘三好学生’加分的事情。如果你这次模考输给小天，就可能失去加分的机会，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其实，小地的忧虑也是小古担心的，只不过，他不敢正视和改变。“不上最高学府又怎么样？反正重点大学有保障就行了，你才是我最大的财富。”小古第一次说出如此火辣辣的话来。

小地白了小古一眼说：“瞧你那点出息！其他的重点大学和高等学府能比吗？小古，真正的男人在特殊时期，必须要采取特殊的手段的，我爸他们都那样。我喜欢拿得起放得下的大男人！”

小古问：“那你说怎么办？”

小地鲜艳的小嘴巴凑在小古的耳边如此这般一说。小古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下了狠心说：“好，就这么办！”

这一天傍晚，校传达室的老大爷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小天的爸爸，他要老大爷转告小天，说他的母亲生病了，不过不严重，要小天专心学习，不要想这想那的。千万不要因此回家，耽误学习。

老大爷赶紧跑到教室，找到小天，转述了电话内容。

小天不淡定了，焦急地说：“什么？我妈妈病了？严重吗？”老大爷说：“应该不严重。要是严重了，你爸爸会打电话告诉你吗？”小天焦急地说：“我得回去看看！”

老大爷严肃地说：“你爸爸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安心学习，千万不要回家。你怎么能不听话呢？听话啊，孩子，要不你的爸妈会生气的。”

小天愣了半天说：“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大爷！”

老大爷走后，小天却却安静不下来，他断定，母亲的病一定不轻，不然爸爸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专门跑到镇上打电话来。可是，爸爸又交代他不要回去，如果自己硬着头皮回去，他们一定很生气，反而不利于母亲的康复。算了吧，不回去了，但愿老天保佑母亲平安无事。

自此后，小天多了心事，学习上就分了心，效果上就打了折扣。

考试的前一天，午休的时候，老大爷又接到小天爸爸的电话，他要老大爷转告小天，赶快回家！

老大爷预感到小天的母亲出了大事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寝室，找到小天说：“快回家，你爸刚刚打电话过来，叫你快回去！”

小天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二话没说，连假也没请，翻身下床，满脸是泪地往县汽车站跑去。

傍晚时分，小天急匆匆地到了家里，看到的却是父母都好好的。他瞪大眼睛问：“妈，你不是病了吗？”小天的爸爸惊讶地问道：“谁说的？”母亲说：“我一直好好的，谁咒我病了？”

小天把情况说了，爸爸说：“坏了，儿子你上当了，有人想打搅你学习。赶快回去，明天还要考试呢！”小天也知道钻进别人下的圈套里了，扭头就往回赶。

下套的人，就是小古，那是小地想出来的主意，那天在小树林里，小地对他耳语的，就是这件事。

决定命运的考试成绩终于出来了，小天第一次考了个第三，以往他都是在第一和第二之间徘徊的。但是小地也没有拿到冠军，考了个第二，小盘名列榜首，而且分数拉开了第二名十几分。

国家级三好学生的桂冠，最终落在了小盘的头上。

高考成绩出来后，三个人的分数相差不过10分左右，小盘因为有了20分的加分权，毫无悬念地被高等学府录取了，小古和小天分别被重点大学录取。

那一届的高考成绩是我校空前绝后的胜利，我们都没工夫计较小天在最后模考中遇到的事故，反正只要有人替学校实现零的突破就可以了，管他是谁呢！直到两年后，内幕才被揭开。

揭开内幕的是小地。

当时，没有考上大学的小地，在一个单位里上班。忽然有一天，她红肿着眼睛找到我，向我哭诉了让我震惊的内幕。

两年前，小地就和小盘秘密地恋爱了。为了拿到那20分的奖励，小盘故意让小地去和小古谈恋爱，又指示小地怂恿小古打了那两个电话。小盘的这两招，箭箭穿心，令小天和小古在决定命运的“三模”考试中败北于他。

小地之所以此时向我揭露真相，是因为，小盘变心了，和她分了手。

知道这个真相后，我毛骨悚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看似憨厚的小盘，会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来——出卖恋人，对同学使绊子！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我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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