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一家工厂里上班,不到两年,也就是1995年,我被辞退了。我去找厂长,厂长双手一摊说:“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没有办法,弄不好,我过几年也保不住工作了。”
我是从农村读书考学出来的,上大学那几年,村里的孩子都羡慕我,可以分配到城里工作了,我成了村里家长教育孩子的榜样。那时候,我的父母也受到了村人们的敬重。
我分配到工厂里上班的时候,第一年回家过春节,我的一个亲戚还专门找到我,让我帮他卖茶叶,他承包了一个茶场,每一年都为销售茶叶发愁。他哪里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而已,根本说不上话。
我失去了工作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老家里,村民们嘲笑的居多。再也没有人拿我教育孩子了,反倒说读书没有用,还不是照样没有了工作,反而不如下苦力干活的。
原本工厂允许我们这些没有家室的人暂住一段时间,几天后,工厂里又出台了新的规定,不准我们这一帮年轻人居住了,我只好在老街租了一个单间,居住了下来。
然而现实很残酷,那个时候私营企业主很少,我接连半个多月了,也没有找到工作,心里的焦灼,写在了脸上。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早上洗脸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会被自己的模样吓一跳,脸色灰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像一个即将走向末日的人。
这一天,又是一无所获。傍晚回出租屋的时候,路过天桥,我站在上面,望着下面汹涌的车流,不由得认真地思考起我的人生来。我想了很多,也不清楚我在上面站了多久。
突然,一个人拉住我的胳膊喊道:“老同学,你可不要想不开。”
我回头一看,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因为长得黑,我们同学戏称他为老包。老包在另一个城市里读大学,毕业后分在一个单位里上班。他开着车下班回家,突然发现我站在天桥上,以为我想不开,因此把车靠边停下,冲上天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我和他的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闲谈。他是知道我在找工作的,多次劝导过我不要灰心,不要着急。
我回头一笑说:“我在思考人生,不会想不开的。”老包说:“你不笑还好,笑起来怪瘆人的。走,我请你吃饭。”
老包拉着我,来到了一个小菜馆里。我喝了好多酒,老包也说了好多推心置腹的话。临走时,我潇洒地挥挥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走了好几丈远,回头一看,老包还站在小菜馆的门口,担忧地望着我。
过了两天,我垂头丧气地在街上走着,拐角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向我撞了过来,倒在了地上,手上的竹竿也掉在了地上。我一看,是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人,头发花白蓬乱。
我急忙搀扶着他起来,谁知他翻着一双白眼说:“别动,我摸一摸你。”我这才发现,他是一个瞎眼老人,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他要是讹我,我可没有钱给,因为我的身上不足两百元了,这是我的全部家当。
老人伸出一双手,在我的脸上摸索了一会儿,脸露喜色,喃喃自语地说道:“我说我今天怎么会被人撞的,原来遇见了有福气的人。”
他翻着一双白眼,朝着我说:“小伙子,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人,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找到好工作,还会找到命中注定的姻缘,过上幸福的人生。不过,你一定要挺住,度过这一段时间的低谷期,就会峰回路转,好远无边。”
他这一番话,让我误以为他是摸骨看相的,从兜里摸出十元钱,多谢他的吉言。他却摆摆手说:“我不要钱,我不是算命的,不以此为生。我天生会摸骨,一摸脸上的骨头,就能知道此人的命运。我只给有缘人摸骨,你撞倒了我,也算是一种缘分。”
说完,老人在地上摸索着竹竿,我赶紧捡起来,递在他的手上。他接过来,用竹竿探着路,慢慢地远去。
我不相信所谓的算命,但是老人的话,还是给了希望,我盼望着真的能好起来,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暗暗地对自己说,你一定行的。这种好心情支撑了我好久。
又过了十来天,我还是没有找到工作。这一天,我坐着公交车回家,忽然遇见了一位高中女同学,叫做小圆。她惊喜地对我说:“自从毕业后,我就没有见到过你,想不到在公交车上巧遇了。”
她询问起我的现状,我实话实说。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不喜欢转弯抹角。小圆点点头说:“好多人都在找工作,这是大势所趋。我有一个表妹,开着一家服装店。但是她一个人,又要看店又要进货,忙不过来,你要是愿意,先跟她干一段时间,等以后找到了好工作再离开。”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跟着小圆,来到了她的表妹店里。她的表妹留下了我,带着我往南方跑了两趟,教会了我进货,这以后就让我负责进货。
女老板是一个能干的人,长相也不错。时间一长,我和她之间,产生了感情。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生活在一起了,她关闭了店铺,带着我到南方大城市里开了一家服装店。
生意很好,几年下来,我们赚了很多钱,我俩也举办了婚礼。
婚礼是在老家县城里举办的,好多同学都来参加了婚宴。我端着一杯酒敬小圆,现在我得改口叫她表姐了。要不是遇见她,我就不会认识我的新娘,也就不会有今天。
小圆笑着说:“那一次不是偶遇,我是故意遇见你的,说起来,此事你还得感谢老包。”
原来,那一次老包和我在小酒馆分别后,就开始联系各个高中同学,讲述了我的困境,希望有老同学能够帮到我。
小圆的表妹恰好需要人,小圆就假装邂逅,与我在公交车上偶遇了,没想到,小圆的好心,不但缓解了我的困境,还帮我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
当然了,这也是各位老同学们乐于看到的结果。
我觉着酒杯,感谢了老包,又给各位老同学们逐一敬了酒,我的心是真诚,我的情是发自内心的。
在老家过了半个月,临走前,我请老包喝酒,毕竟我能有今天,他暗中出了力的。老包说:“还得请一个人,这个人你不认识,是我的朋友,他也出了力的。”
我跟着老包,七弯八拐,来到了一条巷子里,敲开了一扇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人,我不认识。老包笑着说:“这个人你不认识,他却认识你。”
那人笑着说:“我有一个招牌动作,使出来,你就认识我了。”说完,他伸手在眼皮上摸了摸,翻起了白眼,像极了瞎子。
我顿时呆愣在当地,除了年纪不像外,他分明就是当年的那个瞎子老人。他笑了笑说:“我就是当年那个老人,故意撞到你的,所说的话,都是胡话,这一切,都是老包出谋划策的,目的就是让你增强信心,从低谷里走出来。他担心你想不开,抛弃了生活。”
原来,那一晚站在小酒馆的门口,老包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担心,他真的担心我走不出低估,情绪低落,会一时想不开,从而了结生活。因此,当天晚上,他就找到这个好朋友,让他假扮成瞎子老人,用摸骨的办法,哄骗我增强信心,接着就给各个高中老同学联系,看看谁有办法拯救我。
没错,拯救这个词很恰当,我确实被拯救了,不但是生活上,也是精神上。
说实话,那一天傍晚,站在天桥上,我确实有过轻生的念头,虽然就是那么一瞬间,但是这个念头确实住在了我的心里。我不敢保证,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我能撑到哪一天。
要不是瞎子摸骨给了我一点信心,给了我一点希望,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见到小圆的那一天。说实话,我的情绪已经到了极度的冰点,那种状况,我照镜子也会吓一跳。
那一晚,我们三人喝了许多酒,说了许多话。
如今,我事业有成,既有了娇妻,又有了儿女,生活非常幸福美满。有三个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充满着感激之情,一个是小圆,一个是老包,最后一个是瞎眼老人。
尤其是瞎眼老人,他就像是一位天使,给了绝境中的我,一束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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