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夕,吴桐倚在窗边发呆。即将举行婚礼的喜悦和离家的不舍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无措。
“桐桐,妈打算和你商量点事。”母亲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陪同她一起来的大姐笑得也格外灿烂。
“之前妈答应给你带回去的十万块陪嫁先放在妈着,如果你以后有要用钱的时候再跟妈拿。女人还是要留点钱傍身的。”母亲一边说一边把玩她的金饰。
“对,我和你二姐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如果娘家有什么急难的事,不用求别人。自己就拿出来了多合适。还能让人家高看咱一眼呢。”大姐帮腔道。
“但是,我们已经答应袁鸿了。”吴桐有些为难。
“这有啥,结婚的时候那么忙,他还能顾得上问这个?再说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还能找我要钱?他既然能出二十万娶你,就说明家里肯定不止二十万。我和你爸都老了,你们姐妹三个都一一嫁出去了。我和你爸打算再过几年就搬养老院去住。到时候有个病和灾的还能找姑爷拿钱?”母亲说得理直气壮,一点没出尔反尔的尴尬。
大喜的日子里,房间内外都贴满了喜字。头顶橘红色的吊灯将吴桐的脸映衬得格外红润。“吱呀”的一声门响过后,袁鸿提着一个大红的袋子走了进来。
“宾客们终于都走了,猴子他们还想闹洞房。被我轰出去了。”袁鸿自顾自往书桌前走去,大概是不好意思,眼睛直视前方,不曾看吴桐一眼。
听着男人的话,吴桐的心略放了些,紧握的手张开了,挺得笔直的身子也放松了不少。他还是体谅我的,吴桐这样安慰自己。但转念想到母亲的话,她舒展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
大概是出于生意人的职业习惯吧。袁鸿并未第一时间招呼吴桐,而是坐在了书桌前盘起了账来。吴桐枯坐了好一会儿,见对方都没有来招呼自己的意思,觉得有些无趣,想自顾自睡觉,又觉得不妥,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准备给袁鸿解渴。
“你来得正好,咱妈答应返还的十万块钱在哪?我正好对对账。”袁鸿听见动静扭头看向吴桐。
“啊!”吴桐一愣,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只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那十万块,在我这呢。我妈说我初到你家,少不了和亲戚朋友打交道所以想留给我傍身呢。”吴桐被这一问,问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所幸桌上的礼单让她多了个主意。
她又就着这个话头想把话岔开:“今天亲戚朋友来得不少,应该有不少进账吧?”说着,眼睛就朝礼单看去。
“我家亲戚的往来礼钱都是父母操持。暂时还用不上你出钱。那咱订婚的二十万,是我挪的工程款。马上月底了,该和各个老板结账了。我朋友的礼钱和亲戚的礼金加起来将近十万,另外十万我可就等你带回的陪嫁呢。”袁鸿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吴桐像是被对方的目光刺痛了,低着头半晌无语。
“我妈说,他们一辈子就养了三个闺女,没有一个儿子养老。所以这钱打算留着养老。”吴桐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不是嫁到我家是卖给我家了?这二十万是买断你的后半生了?你们家的行事作风,我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婚前早就和你家谈妥了才拿的钱。这怎么说好的事情也能变卦啊?”袁鸿越说越生气,嘴巴像是没了把门,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都是说了出来。接亲时,岳母那略带讨好的面孔又出现在了眼前。这一整天,她都不曾提过这陪嫁的十万,自己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根本顾不上问。现在婚已经结了,总不能把媳妇送回去吧。
袁鸿左思右想想不出一个好主意。只是望着妻子那张并不算美丽的脸重重得叹了一口气,甩门离去了。
“小鸿,这事儿,咱妈都跟我说了。你早知道她家的做派就不该结这门亲。不过现在说啥也没用了。我和你姐夫商量了下,这是小宇的教育基金。眼下还用不上,先给你救急吧。”一大早,袁丽就当着母亲的面塞给了袁鸿一沓钱。
望着眼圈微红的母亲,袁鸿说不出的愧疚。操劳半生为自己娶媳妇,结果第二天就面临债主迎门的危机。这都是自己做儿子的不孝。袁鸿捏着钱自责不已,心里对吴桐也多了几分责怪。
“这个月挺忙的,收入应该不错吧?”吴桐抚着肚子问道。
“水电杂费,工人工资都得花钱。看着赚不少,实际上和上个月差不多。”袁鸿的语气一贯的冷淡,没有丝毫波澜,回答她问题的模样和与外边交际的客户无异。
“我是你媳妇,不是你的客户。不会抢你生意。怎么从你嘴里就听不到一句实话呢?”吴桐有些恼了,一开始的愧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了,加上肚子里孩子的加持。她渐渐忘记了新婚时的不愉快。
“我说的就是实话。咱欠我姐的钱还没还清。现在水电杂费,工人工资都在涨。虽然这个月多接了几个单子。但是还了钱后和上个月收益差不多。再说了,你在家安胎,我一没短了你吃,二没短你喝,每个月家用照给。你操心那些没用的干啥?”袁鸿的语气软了许多,走到厨房里给吴桐倒了杯牛奶又温柔地抚摸起了她的肚子。
“辛苦你了。老公!”吴桐听着男人的话,心中的猜疑淡了许多,她温柔地倚在男人怀里,不再过问生意场上的事。
吴桐在家亲自教养孩子,每个月接收袁鸿给她的家用。时间一长,她便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偶尔她也会羡慕孩子同学的妈妈有自己的事业,但是当对方提起袁鸿时流露出艳羡的目光,又让她对自己的生活满意无比。
“桐桐,你有空多出来交际交际,袁鸿的生意你一脚都插不上。他一个月赚多少你也不清楚。如果他有什么外心,你可什么都捞不着了。”吴桐看着客厅的电视傻乐,姐姐的一通电话却让她惊得一身汗。
“姐,你是不是听说啥了?”吴桐警惕地问道。
“没有,不过你姐夫昨天和几个朋友去酒吧喝酒的时候,看见袁鸿也在,边上还有好几个女的。”姐姐的话含含糊糊的,却也让吴桐听了个明白。
“虽然是生意人逢场作戏免不了,但是万一假戏真做,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姐姐的话如同一记重锤落在了吴桐的心上。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仿佛警犬一般扫视整个房间。客厅的架子上挂着袁鸿刚换下来的西装外套,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内侧口袋,一张银行的转账记录赫然出现在了眼前。五万块,昨天他竟然转了五万给别人。想到自己在家操持家务,教养孩子。一个月才八千生活费,他却轻轻松松地转了5万给别人。吴桐的心怄得快吐血了。
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她一口气冲到了袁鸿的工厂。工人们井然有序地干着活,一匹匹华丽布匹从自己眼前滑过。样板间里挂着一套套精美的服饰。“这一切都和你无关。”脑海中突然划过这样一句话。吴桐心底的火又窜了上来,想到自己少得可怜的生活费,想着那个不费吹灰之力拿走自家五万块的贱人。吴桐身体便多出来不少力气。她愤怒地剪碎了所有衣服,又推到了无人操作的缝纫机器。发泄完后,她披头散发地坐在了地上,棉絮落了一身像个疯婆子。
“你都干了什么?”袁鸿愣愣地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只觉血冲脑门。
“心疼了吧。我得不到的,你的小狐狸精也别想要!告诉你,这是咱俩的夫妻共同财产,别说我把这砸了,就算我一把火烧了这里,你也不能把我怎么地!”吴桐笑得格外得意,复仇般的快感在她的眼里嘴里绽放得格外明显。
“哪有什么狐狸精?你这个疯子!”袁鸿听着莫须有的污蔑,心跳得厉害,脸像是被注射了鸡血般通红。
“被我说着了,心虚了吧你!”吴 桐见对方脸红心跳的模样越发得意。
“你们看看,我跟他是结发的夫妻,他一个月就给我八千块,这狐狸精也不知道是谁,一个晚上就能拿走他五万块,这还真是妻不如妾啊!”吴桐将手上的纸片高高举起,生怕吃瓜群众看不见。
“你……你就凭这张转账记录就断定我出轨,就……把我……这砸了……”袁鸿的手都哆嗦了起来,常年应酬的身子看起来健硕却是肥肉堆砌。被酒水充斥的血管像细细的芦苇杆一折即断。
“这还不够吗?难道还要我把那夜店的陪酒女一个个叫来给大家看?”袁鸿越气吴桐的气焰越嚣张。
“你……你……你”袁鸿你了好几声,突然身子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病房门口,吴桐带着孩子焦急地踱着步。“小宇,跟奶奶来,姑姑有事和妈妈说。”空旷的走廊上出现了两个人。老太太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走路的步伐有些缓慢。另一个眉目与袁鸿有几分相像的便是袁丽了。
老太太领着孩子刚走。啪的一声,一个耳光落在了吴桐的脸上。她错愕地望着自己的大姑姐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弟弟教训你的!他瞒着你公司的收益是他的不对。但是你有没有反思过他为何对你有所隐瞒。当初娶你是举全家之力,险些掏空家底。你家答应返还的十万陪嫁一分不见。那次差点就连累得我爸经营半生的作坊倒闭……”
袁丽想起往事眼圈微红。“我把我儿子三年的兴趣班的钱全拿出来,又变卖了我结婚的金饰了才将将凑够。这件事上,我家可有一个人说过你一句不是?你说你一个月家用才八千,但是你别忘了,孩子读书的花销全是我弟弟在出。八千块足以你日常花了吧。五万的转账是他还朋友的借款。你以为他订单多生意就好?你有没有去仓库看看他屯了多少存货。这几年生意越来越难做,他为了周转找朋友借了钱,又不想让你担心,才不和你说那么多。你倒好,一不问,二不查,冲到工厂就把东西砸了。”
袁丽说了许多的话,似乎有些累了,她叹了口气道:“是谁给你透的信通的风,你自己也清楚。现在袁鸿在医院躺着,家里厂里乱成一锅粥,我是没这能力管了。你家人本事大,让他们给你收拾烂摊子吧。”
吴桐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当她哆哆嗦嗦说完话后,电话里传来的是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他们家那么大的厂子还能说倒就倒,你别听你大姑姐吓唬。我和你爸地里还有活,晚些时候去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