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晨，三年前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中学语文老师。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也足够让我对这个职业有了新的认识——从最初的满腔热血到如今的疲于奔命。那天是周三，距离月考只剩下一周时间，学校要求所有老师加班准备复习资料。我坐在办公室里，眼前摊开的是学生的试卷和一沓教学参考书。明亮的日光灯刺得人头晕目眩，手里的红笔一圈圈地勾画重点，我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我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桌角，屏幕已经黑了许久，但上面丈夫李然给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在我的脑海里晃动：“晨晨，我有点发烧，头疼得厉害，今天能早点回来吗？”是的，李然病了。而我，依然坐在这间办公室里。我抓了抓头发，心里烦躁得像一团乱麻。教室里传来学生们下晚自习的脚步声，渐渐散去，整个教学楼安静得只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我伸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低头继续改试卷。可改着改着，我就走了神。脑子里全是李然那天早上苍白的脸。他没说几句话就咳嗽得喘不过气来，还让我别担心，说感冒而已，吃点药就好。可我知道，他一发烧就容易扛不住，早该去医院看看才对。我越想越不是滋味，手里的笔也停了下来。我清楚学校的规矩，月考前所有老师都要配合学校的复习计划，每天加班到十点是常态，谁也不能例外。可这规矩真的就比李然重要吗？我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责任，一边是家庭，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拉扯的橡皮筋，快要断了。这时，隔壁办公室的老李头推门进来，他是我们的教务主任，年过五十，一向严厉。他看到我还在改试卷，点了点头，满意地说：“林晨，年轻人肯吃苦，难得。”我讪笑了一下，没敢多说话。他又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我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了。对学生负责是我的职责，可对李然呢？我们结婚才一年，他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却让他在生病时一个人扛着。终于，我抓起手机，拨通了李然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李然的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还没下班啊？”我听得心里一酸，几乎快要掉眼泪了：“你现在怎么样？量体温了吗？吃药了吗？”他轻轻咳了一声，回答得含糊：“吃了，睡一觉就好了。”我鼻子发酸，几乎脱口而出——“我现在就回去。”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我看着桌上的试卷，犹豫了一瞬，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早点休息，我尽快回。”挂了电话，我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回椅子上。愧疚、烦躁、无助，一股脑全涌上心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李然撒谎。明明心里已经决定了，却还是被责任和压力捆住了手脚。就在这时，我的同事小周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茶。她笑着说：“林老师，这么晚还不回家啊？你老公不会抱怨吧？”我接过茶，勉强扯了扯嘴角：“抱怨什么，他生病了，早睡了。”小周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生病了你还在加班？要是我，肯定直接请假回家了。工作重要，家人更重要啊。”她这句话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我心上。我抿着嘴，点了点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到座位上，我呆呆地坐了几分钟，脑海里不断回放小周的话。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老李头的电话，心跳快得像敲鼓。电话接通后，我低声说：“李主任，我想请半天假，我家里有点急事，明天上午的课能不能请其他老师代一下？”老李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语气平淡地说：“家里有事就先处理吧，工作再重要，也要身体和家庭都顾得上。”挂了电话，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拿上包匆匆往家赶。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刺得人发疼，可我的步伐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屋里一片安静，李然蜷缩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半杯没喝完的热水。他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疲惫。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我二话不说，赶紧找出家里的温度计和药，又烧了热水，扶他回了床上。“晨晨，你不是加班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我捏了捏他的手，语气轻柔但坚定：“工作再重要，也比不上你重要。”李然愣了一下，眼眶有点发红。他笑了笑，声音沙哑却温暖：“谢谢你。”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责任并不是把自己压垮的借口。家庭和工作并不冲突，只是需要我学会平衡。后来，李然的病好了，我也在学校的工作中找到了一种新的节奏。偶尔加班时，我会提前告诉他，他也学会了更加体谅我的辛苦。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选择。重要的是，无论选择什么，都要记得——别让自己和爱你的人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