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体面又不失尊严的晚年生活，是老人们所向往的，但何为体面，怎样才算不失尊严？

有人觉得钱包鼓鼓就是底气，有了底气自然就体面了，也有人认为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才是晚年的意义，但金钱不能衡量一切，更买不来健康，儿女有自己的小家和为之奋斗的事业，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所以很多老人把两者糅在一块，要么自己有存款，要么儿女出些钱，老人自行选择请保姆或是住进养老院，能自理地自然更倾向请保姆，毕竟养老院再好终归不是家。

可在保姆看来，并不是每位雇主都那么通情达理的，这不，从事保姆行业多年的蔡女士就有苦难言，“虽然挣得不少，却要和雇主朝夕相伴，很多事真的太难办了。”

自述人：蔡女士

我今年52岁，老家在东北，因为读不进去书，高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回想过往，我做了很多工作，餐厅当过服务员，街边摆过地摊，能适应工厂倒班，也住过工地宿舍，虽然吃苦受累的活没少做，可还是没挣几个钱。

我和老公是在厂里认识的，那时候玩心重，岁数又不大，都想不明白婚姻的本质，就稀里糊涂地把婚结了。本以为两个人相亲相爱，就一路到白头，可事实证明，爱情不能当饭吃，经营婚姻也没那么容易。

婚后我很快就怀孕了，初为父母，总是手忙脚乱的，老人指望不上，一开始还抱着孩子上班，后来为了娃，连工作都不要了，这让我们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越发拮据。

本以为老公能多担待一些，他却对家里的情况漠不关心，不是往沙发上一躺，抱着遥控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就是和三五个狐朋狗友出去胡吃海喝，说了多少次都不听，为此不知道我掉了多少眼泪。

转眼，儿子能读学前班了，可老公还是不上进，而且又迷上了打牌，我只好把儿子扔给母亲带，自己也不顾脸面了，几次大闹婆家，才得以离婚，房子和儿子还都保住了。

离婚后，我一边收拾心情，一边出去找工作，可接连找了好几份，不是工资太低，就是老板心思太坏，于是我就找了家餐厅，做起了服务员。

有次听几个相熟的顾客聊到保姆这个话题，说现在年轻人都在外面忙工作，没工夫照顾老人，保姆现在可是“香饽饽”，我一听这话就凑过去搭茬，打听保姆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其中一位顾客伸出三根手指，我疑惑，“三千块？”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起码是你现在的三倍。”

短短几个字的回答让我彻夜无眠，做饭烧菜，收拾屋子之类的家务活，可以说我手拿把掐，照顾老人应该也不在话下，于是我开始四处打听，并且走了正规流程，培训后上岗。

起初我做的是白班保姆，就是白天工作，做完晚饭后下班，每天在雇主家10个小时，能拿到四千左右的工资，无论是环境，还是收入，都不是进厂能比的。

做了几年后我越发得心应手，不说让老人们推心置腹，起码都不把我当外人。儿子上了大学后，我就做起了“住家”保姆，就是全职保姆，吃住都在雇主家，苦是苦了点，但薪酬也多得多。

我心想，反正回家就自己，不如趁手脚利索多挣点钱。

做了一段全职保姆后我发现，这份职业实在和再婚老伴没啥区别，不但和雇主吃住在一起，连出行也要在一旁陪伴，所以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儿子顺利毕业后，我就没啥压力了，从做保姆这行到供完儿子读书，也存下了不少钱，我打算再努力几年，儿子结婚的钱就差不多了。

可做一行时间久了都会厌烦，我也不例外，有时候遇到难伺候的雇主，实在膈应得不行，比如我现在照顾的这位，65岁的杜哥，因为见识得多了，一看他就比同龄人老气，熟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从老伴过世后，心里的结一直没打开，整天郁郁寡欢的，不显老才怪。

刚到杜哥家的时候，我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只见客厅和厨房里一片狼藉，卧室甚至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么乱的家庭，还是我从业多年来头一遭遇见的。

雇主的女儿当场就说了，“以前都是我妈做家务，她走了，我爸连饭都做不明白，之前请了几个保姆都不太如意，我爸坚持自己能行，可情况你也看到了，所以咱们不聊虚的，我希望你除了做家务，能多关注我爸的情绪，没事陪他聊聊天，只要他心情好，我不会亏待你。”

一般这么说的，大多只是表面客气，毕竟没提及细节方面，不过他女儿倒是很有诚意，直接说给我七千块，如果没有请假，每个月再多给一千，逢年过节另有心意。

本来就比别的雇主痛快，而且我向来对雇主要求的这一块，还是尽量满足的，只要不违背职业道德，毕竟钱不是白拿的，老人请全职保姆不就是为了干活和陪伴吗。

可照顾杜哥一年了，我才反应过来，也有了疑惑，这老大哥压根就没啥要求呀，可越是这么好说话，我越觉得有蹊跷。

杜哥作息规律，平时没啥特别的爱好，就喜欢养鱼和看电视，几乎不太出门，对饭菜从不挑剔，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没做好，杜哥还一个劲地说好吃。

所以我每天的工作就是买菜做饭，收拾房间，定期大扫除和换洗被褥，除此之外就是陪他喝茶聊天看电视，说实话，这样的工作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家了。

杜哥女儿也对我的工作多有赞赏，无论是家务活，还是他父亲的状态，都能感受到明显的变化，还说来年要给我涨工资，一听这我别提多高兴了，可没想到的是，麻烦也紧跟着来了。

那天我正准备出门买东西，杜哥赶忙把我拦住，让我等他几分钟换衣服，和我一起去，我不解地问，“就买点菜，买几样水果，一会就回来，你要有别的东西要买和我说一声就行，为啥要跑一趟？”

杜哥的一番回答让我接受了他的提议，“说来惭愧，以前老伴去市场都是我陪着的，别看我不问价不会买，但我可开心了，现在我想开了，人老了还得心情好，这不看你出去，所以才想跟着透透气。”

我当时很为他高兴，虽然越来越像个孩子，喜欢黏人，但总归还是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了。我是这么认为的，可事情却非如此。

打那以后，每次我出门他都跟着，刚开始我没当回事，可时间长了，左邻右舍都以为我从保姆摇身变成女主人了，有酸的，有嘲讽的，但不管怎么说，我心里都不痛快，我和杜哥差了十多岁，谁能受得了这样的闲言碎语。

这还不算完，就连杜哥在家里都变得奇怪起来，按说这话也能传到他的耳中，他好像默认了似的，而且我做家务的时候，他总是一言不发地在旁边傻笑。

更离谱的是，杜哥开始喜欢走亲访友，每次还得带上我，我不依他就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陪我走一趟又不少块肉，就当我求你了，再说了，你能放心我一个人出去吗。”

虽然要求不算过分，但也不能经常如此，于是我严肃地和他谈了一次，“杜哥，别嫌我语气太重，我是你请来的保姆，可不是你的再婚老伴，保姆也不是夫妻，没义务做那么多事，更何况总被人看到咱俩形影不离的，容易闹出误会。”

杜哥咧嘴一笑，“你多虑了，我对你不会有非分之想，出门带着你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照顾着，你是保姆没错，但我也把你当成了家人和朋友，万一你没跟着，我一大把年纪有个闪失，你能不自责吗，既然你提起了，那我以后注意点，尽量不给你惹麻烦。”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尴尬得不行。可细品之下我发现，杜哥还是老样子，不但出门带着我，连看电视都要我坐在旁边陪他看，不知道真以为我是这家的女主人。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出门在外就是为了挣钱，如今钱我挣到了，心情却也变得沉重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情况出现了反转，每次遇到熟人拿我俩开玩笑的时候，杜哥就一本正经地连比划带解释，说我就是保姆，只不过有着和家人一样的感情，希望她们就此打住，别乱传话了。

这样一来，彻底打消了我的顾虑，懊恼自己不该把雇主往偏了想，他只是打开了心结，纯粹把我当成家人一样看待和依赖，所表现出的行为并无不妥之处，是我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