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破四旧”运动和整理垃圾山菜地而中断好长时间的淮海战役研讨会又要开始了,杨伯涛又看了看此前的记录,才知道上一次的讨论内容是有关杜聿明回到徐州“剿总”指挥邱李兵团援救黄百韬第7兵团的,而关于蒋介石及众将领为什么要选择杜聿明前去救火的讨论,却被覃道善不满意的发言而不愉快地中断了。杨伯涛决定去找一个吴绍周和梁军长,和他们商量一下,这个话题还要不要再讨论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陈中和、闻子良却带着两名武装战士过来了,指名道姓地带走了不知所措的侯吉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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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涛为之一愣,众人也自然不敢多说什么,闻子良面色凝重地说道:“杨伯涛,研讨学习暂时中止几天,这几天的中心任务便是要彻查一下整个教导大队及各小组的内保设施,严禁别有用心的特务分子内外勾结,破坏我们大好的学习改造形势。”
杨伯涛听得一头雾水,闻子良已经拿出教导大队临时制定的暂时管理规定来,杨伯涛当场给大伙读了一遍:
所有学员自接到通知之时起,不得跨越本小组住所一步;饮食、开水由管理人员定时送至各小组住所门前指定位置;购物由各小组列出明细,由管理人员代购后放到本小组住所门前指定位置;各小组组长组织本小组学员,彻查本小组住所内部的安全保卫措施,不得存在任务纰漏,尤其是厕所、杂物间、墙体等位置,确保一块砖头都不得松动;有特殊情况,比如重病等,及时向管理人员报告,由教导大队统一安排就医,对于头疼脑热的小病,则由医务室派医生前来诊治开出处方;取消接见,暂停信件邮寄;教导大队内外,增设岗哨……
闻管理员让大家学习完教导大队的临时规定,又带上杨伯涛,到其他小组宣布新规定去了,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看着,一言不发。过了好长时间,宋瑞珂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恐怕是出大事了。”
“那,和吉珲有什么关系?”王元直担心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抓他啊,一个病人。”
“病人?”夏建勣冷冷一笑,说道:“或许在我们眼中他是个病人,在另外一些人眼中,他就成了坏人。好人、坏人,判断的标准不在你王元直手中,你凭什么说他是个好人?”
王元直如同被马蜂蜇了一下一样,急忙辩解说:“夏建勣,我可没有说他是好人、坏人,我只是说他是个病人,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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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建勣苦笑一声,说道:“刘洁兄弟,老王这一句,也记上吧。是我误解了他的意思,是我偷换了概念,到时候好向干部和伟大的杨组长解释,以便给哥哥再来一回炮轰!”
“夏建勣,少说两句,行不行。现在侯吉珲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怎么,咱们自己人先乱起来啊?”宋瑞珂依旧以老大的派头压制着一群小弟。
“宋瑞珂,这可是你说的,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吗?伟大的杨组长不是提出来要‘破四旧’吗?你这个‘自己人’,指的是什么?陈诚的土木工程系,还是国民党的老18军,还是什么狗屁兄弟哥们?吉珲兄弟,还不知道又被哪位伟大的先进分子告了黑状,给关了小黑屋呢。”夏建勣不屑地看了几个人一眼,根本没有一点尊重宋瑞珂的意思。
对于夏建勣近乎“大逆不道”式的言词,宋瑞珂并没有在意,他内心里清楚,这些天,大伙为了野堡阵地是否使用了毒气弹一事,把夏建勣逼迫得够呛,他心里窝着的一团火,时刻都能把自己给燃烧了。
而令宋瑞珂感觉的悲哀的是,自从杨伯涛等人提出“破四旧、树四新”运动之后,不仅仅是他们这个学习小组内部秩序一下子乱了套,其他小组基本上也是一个样子,还有更加激烈的,据说当年的下级已经对曾经上级诉起了苦,质问他的上级,当年自己和红军作战不力,为什么要打自己军棍,这不是逼着自己带领着队伍去杀红军吗,去破坏革命吗?说到动情之处,不唯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竟然还动了手。
而历经“破四旧、树四新”运动洗礼之后,众人相见,也只能说今天天气,呵呵,呵呵;或者是,小菜园该浇水了吧,你们那个小组,茄子种得好,我们小组的,黄瓜也不懒,不懒,呵呵,呵呵。宋瑞珂更知道,众人之间,早已是裂痕重重,相互猜疑,甚至是互下毒手,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种关系了。可在他内心里,仍然觉得,他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对于曾经任过陈诚秘书的才子侯吉珲,他感到万分的担心,这个年轻人,恐怕是遭到别人陷害了,而施害者,极有可能就是老18军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有可能了解侯吉珲的实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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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瑞珂暗暗骂了一声:对一个病人下毒手,太不地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