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乌云,慢慢地聚合着,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雷声,不多一时,豆子大小的雨滴便噼噼啪啪地落在地上,在院子里冲洗了一番的杨伯涛,赤身裸体地窜回到房间内,宋瑞珂已经给他准备了两条毛巾,让他赶快擦干了,穿好衣裳。夏建勣看了刘洁一眼,说道:“刘秘书,要为杨主委写一篇表扬稿,赤身跳便池,认真搞排查,苍天为之泪,大雨倾盆下。”
宋瑞珂瞪了夏建勣一眼,说了声:“都少说两句,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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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涛没有吭声,或许他内心里一直觉得,挺对不起覃道善、夏建勣、尹钟岳几个人的,对于他们的冷眼而视,甚至是覃道善找上门来大骂,他都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对于夏建勣的冷嘲热讽,他同样在克制着自己。
“这下好了,我们的豆角,不愁再浇水了,老天爷替我们浇了。”王元直要岔开夏建勣的不愉快的话题,说起了小菜园的事儿来。
“是不用再浇水了,可难保豆角架子不倒,难保侯吉珲不搞破坏,偷吃起别的小组种的黄瓜来,这家伙,又违反起生活纪律来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那就是偷盗行为。”夏建勣似乎有满腹的委屈,故意找茬式地说着侯吉珲。
其实,侯吉珲中午随手摘了邻近小组菜地里一根黄瓜的事,中队长陈中和、管理员闻子良都知道,陈中和还和侯吉珲开玩笑说:“侯吉珲,你吃了一根鲜黄瓜,中午的病号饭,给你减少一个煮鸡蛋,如何?”而闻子良还拍了拍侯吉珲的肩膀,笑着说道:“吃了这根黄瓜,病好了一半,再吃一根,就完全好了,到时候,再给我们上书法课,如何?”
可没有想到的是,杨伯涛却郑重地坐了下来,两眼直盯着夏建勣,如同不认识一样,问了一句:“夏建勣,那事真的是你告的黑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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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夏建勣也坐了下来,直盯着杨伯涛,冷笑一声,说道:“是的,难道侯吉珲偷摘了别的小组一根黄瓜,不是事实?杨伯涛,也请你注意一下用词,那叫正常反应学员动态,不是什么告黑状!”
杨伯涛愤怒了,冲着夏建勣吼叫道:“夏建勣,有火气,冲着我杨伯涛撒,就是打我两棍子,我杨伯涛要是还手了,那就不是个人!侯吉珲,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连管理人员都不给他下达任何任务,对其实行宽松管理,就是不想让他再情绪激动起来,免得再次犯病。你倒好,不仅把侯吉珲告了,还把陈中队长和闻管理员一同告了,是何居心吗?”
“杨伯涛,你是何居心?我什么时候告陈中队长和老闻了,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侯吉珲摘了别的小组黄瓜,我姓夏的,怕别的小组对我们叽叽喳喳,说三道四,就故意对老闻说,老闻,你看看侯吉珲那家伙,就是个馋猫,看见人家黄瓜鲜嫩,就顺了一根,嗑巴嗑巴地吃了起来。这是我说的原话,如果有假,我姓夏的,是小婆生的!”夏建勣同样愤怒了,他叫嚣着:“实话,都说给你们听了,你们非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那么,请来吧。”
“那,为什么马大队长说,侯吉珲偷吃黄瓜,是陈中和、闻子良怂恿的,是要逗一个傻子玩儿?”杨伯涛的声音,小了些,他也不相信,这事是夏建勣干的,因为他们一直在一起,夏建勣没有机会去办公室送信或者直接见到马啬大队长的。可马大队长说的是,有人写了检举信的。
“我哪儿会知道,我还想说是你呢?能天天见到马大队长和杨政委的,也只有你杨伯涛了,杨伯涛,你是不是在贼喊捉贼啊?”夏建勣说着话,口气也缓和了下来。
杨伯涛没有再顺着夏建勣的话说下去,而是问了一句:“一根黄瓜,就把吉珲给抓了,说不过去吧?”
众人一愣,看来杨伯涛也不知道教导大队是什么原因把侯吉珲给抓了,而且是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过来抓捕的,那一刹那,王元直看到了侯吉珲绝望而无助的眼神。他甚至忘记了教导大队的纪律,轻声问着自己:“不是因为黄瓜的事,那,又是什么事呢?难道是皖南事变的事,也不会啊,他当时只不过是第三战区的一个宣传科长,没有上战场,也没有参与反革命策划嘛,最多是打了几句文字官司罢了,不会的,不会的。”
没有人接王元直的话,但却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因为侯吉珲参与皖南事变反动宣传一事,教导大队认为,他的认罪态度是好的,而且他对自己做过的反动宣传材料认识,还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有关史料的不足,是过了关的认罪材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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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雷声,一阵阵风雨,几乎要把这个小院子摇碎了、淹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