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离开罗索口岸入境塞内加尔,欧斯说过这里跟欧洲很像。
现在看着眼前涌动的一切我忍不住的骂娘,就好像指着一个黑人说他长得像一个白人,这很难看出来,或许应该看得更仔细?
可是满眼都是卖东西的商贩、熙熙攘攘的人群、飞驰而过的破摩托和倒腾着四条腿的马车,他们多的好像烂泥塘里横行霸道的螃蟹……发生在口岸的一切已经耗光了我全部的耐心,此时此刻,我在这个没有交通规则的道路上只剩下烦躁……还有这辆破摩托,必须保持70的速度跑,低于70很快油路又会堵上,堵上之后发动机报警灯又会闪,然后就再也上不去40,必须停下重新启动;高于70也跑不了,油路不畅,窝火。
这些还都是小事,最让我忧心忡忡的是,墨镜黄牛说前方一公里的检查站会再要10000盖章费。停还是不停?闯还是不闯?那些骑行非洲的老驴说这样停下去会失去裤衩,一路前往南非的路全是莫须有的检查站。
但我还是停了。
那里有一个女军官,看着正派极不好惹。女人较真儿可比男人狠,停下为妙。何况她旁边还站了仨喽啰。
建初装傻只交出护照,他们压根不打算看护照,就要保险单。在此形成完美闭环,你必须在口岸购买高价保险,不然在这里就会被呵斥返回,或许还得被勒索一笔额外的罚款。
递过去保险单,他满意的拿走,回来已经盖好章,奇怪的是没有要小费就示意我们走。
是因为天太晚了吗?
太阳离地面只剩下一两寸的距离,它马上要带着所有的光辉离去,我们连酒店都没敢订,距离城市还有一百多公里,摩托车时不时就掉到30的速度上不去,从起床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小时了,体力在透支,不行就得在路旁搭帐篷。
之前看卫星地图显示道路两旁都是房子和田地,可能是看走眼了,大部分仍旧是缺少人烟的荒地。但这里距离鱼龙混杂的口岸实在太近了,在非洲这种地方,距离正规的办事单位(海关)越近也意味地痞流氓越多,蛇鼠一窝嘛,被抢的概率要比在真正的荒地高得多。离首都太近也是一样的道理,难民不会躲在荒地,他们大多躲藏和流窜在城市边缘。
用意志力向前骑着,突然从左边的灌木丛里飞出一群鸟,低空疾驰,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吓一跳,我来不及看它们什么反应,被吓得蜷起脑袋,和摩托车贴在一起,就像开飞机扎进了鸟群,那刻觉得自己死定了。不要以为鸟的反应速度就快,我经常看见它们被吓得在天上掉头。
那时太阳已经落下去了,留下粉红色的天空,它们的家可能安在那片粉红色下面,一群群的飞鸟急着赶着向晚霞里扎。
我和它们一样着急,日行动物都怕黑。
在日与夜交替的神圣时刻,漫天的灰尘也会穿上金色的华裳,它们令愈发昏暗的光线显出柔美的朦胧,这是一场日月交接的仪式,似乎所有的动物都在这一刻重新活跃。
路旁远远出现了一个村庄,圆圆的房子,盖着茅草,那群回家的牛都长着长长的角,角打了一个银色的弧度,角尖朝上。
第一次见这样的牛,它们像远古的神兽。
突然……
整个世界陷入柔软,变得很轻,连摩托的喘息声也随之变轻,发动机变得柔软,汽油变得柔软,树干亮晶晶的,草和湿地之间的水汪出来,大地都愿意做她们的镜子……
她们像两株美丽的植物,下半身包裹着裙子,上半身裸露着,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擦拭着身子,动作那么慢,像母羊舔舐羊羔,时间都跟着慢下来,我很少……不,我绝不回着头骑车,这次是例外。
谁会打开摄像头呢,那一刻于我而言不是猎奇和色情,那是极为单纯的美,来自于生命本身,就像一幅流动的油画。如果成为画面,一定被挂在最高贵的艺术馆接受世界各地游客的瞻仰。
我没有看见她的眼睛,她只是出现在光里的轮廓,我觉得这是神给我的一个启示。
在那之后,这几天来,我开始欣赏黑人姑娘的美丽。
当我没有深处非洲时,会觉得黑人都是一个样子,只有当你开始接触,在不同情境跟不同性格的黑人多打几次交道,才能渐渐区分出他们的样貌。我绝不是种族歧视者,仅仅是我们都先天的喜欢与自己相似的同类,也因为大环境的价值观,当你爱上一个黑人姑娘,他们会说:兄弟你饿多久了,口味这么重。之前我会告诉自己那只是皮肤颜色的不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但在这场黄昏之前,其实我都不能感到黑人姑娘的美,那些普通的、不是模特、不是贵族,就那些站立在乡野之间的粗俗姑娘的美。美是一种感觉,是你看见就觉得美好、治愈,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而不是脑子在告诉你什么是美的。
那个瞬间,那些急匆匆的飞鸟、金色的灰尘、长着银色尖角的牛、盖着茅草的圆房子、流动的湿地、粉红色的晚霞,它们一同烘托出那两个安静的没有脸庞的少女。
在那之后,我看到的黑人女人,首先她们是女人,然后才是黑皮肤的女人。在那一刻,本来就该有的审美才回到了我的身上。
有人问:你们去那么破的地方图什么,流量吗?
我想说旅行不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走在路上,每个人的一生都在做同样的事情:走在路上。
而走在这个看似不开化的地方,贫穷、肮脏、混乱,可偏偏这泥水反而能把人心洗的更清澈,洗掉那些偏见、规训、是非对错。
尼采说:“在世人中间保持清洁的人,要明白脏水也能洗身。”
我希望我能带给你的不是猎奇,而是能重新认识和审视这片似乎消失于视野的土地,很少有人能客观的凝视它、走近它、深入它。我想对这个公众号固定的读者说,要先放下有色眼镜,找到一颗平常心,继续跟我一起走下去。
在结尾更想说,当我找回审美以后,也更深刻的认识到:女性在非洲不是一个性别,她是一种处境,一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