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鸡蛋卖这么贵啊？十块钱一斤，不是抢钱吗？”李建国站在我家院子里，半开玩笑地问。
我愣了一下，手里正提着刚从鸡舍里捡出来的一篮子鸡蛋，鸡蛋还热乎着呢。
他那话说得轻松，可我听着却有点别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李建国是我们车间的工段长，平时不怎么跟人打交道，话也少，冷着个脸的时候多。
我在车间里跟他也没什么深交，顶多就是工作上点头之交。
可这一次，他居然主动跑到我家来，还开这样的玩笑，真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事情得从几天前说起。
我家在云山县，镇上离县城不远，一条蜿蜒的公路绕过几座青山，连接着外面的世界。
爸妈在老家养了几十只土鸡，鸡蛋平时都是自家人吃，或者拿到镇上去卖点小钱。
可这几年镇上的人少了，买鸡蛋的也少了，家里攒了不少鸡蛋卖不出去。
前几天，妈在电话里说院子里的鸡蛋都快堆成小山了，问我能不能帮忙带点出去卖。
我琢磨了一下，就随手在朋友圈发了个消息。
“老家的土鸡蛋，新鲜又好吃，10块钱一斤，有要的联系。”
谁知道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李建国就给我发了条微信。
“你家鸡蛋还有土鸡吗？我想买点，给我媳妇吃。”
看到他的消息，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李建国可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平时连吃盒饭都要比价，怎么突然要买土鸡蛋了？
“有是有，您要多少啊？”
“鸡蛋50斤，土鸡5只，价格不是问题。”他回复得很快，语气还挺急。
紧接着，我手机响了一下，他直接给我转了2000块钱过来。
我有点懵。
平时在车间里，他连一块钱的事都要掰扯半天，怎么这次这么大方？
“李哥，您这给多了吧，哪用得着这么多钱？”我给他发了条语音。
“别跟我客气，带过来就行。”他只回了这几个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推辞。
周六一早，我回了趟老家。
爸妈听说是我同事要买鸡蛋和土鸡，乐呵呵地帮我挑了几只养了一年多的土鸡，又把家里攒下的鸡蛋装了两大筐。
爸说：“这鸡都是散养的，你得跟你同事说清楚，咱家可没喂过饲料。”
妈也在旁边补了一句：“城里人吃咱们的东西，那是信得过咱家，你别亏待人家。”
“知道了。”我答应着，心里却有点发虚。
这一趟跑下来，心头总觉得怪怪的。
李建国平时对人冷冷淡淡，怎么突然对我家土鸡蛋感兴趣了？
他媳妇身体不好吗？
要是真有啥事，平时他也没提过啊。
等到了他家，我才知道，他媳妇确实身体不太好。
那是个暖洋洋的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李建国家的客厅里。
他媳妇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显得很疲惫。
李建国给我倒了杯热茶，嘴里连连道谢，说这些鸡蛋和土鸡正好给她补补身子。
我放下东西，正准备告辞，他却突然拦住我。
“小刘，这鸡蛋还有多吗？再帮我带点。”
“家里确实还有，不过您一次性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医生说她身体虚得厉害，多吃点营养的东西会好些。乡下的土鸡蛋和土鸡，放心。”
说完这话，他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我心里一紧，没敢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李哥，手术后确实要好好养着，鸡蛋和鸡我回头再给您带点，不用急。”
他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从兜里掏出300块钱，硬塞到我手里。
我连忙推了回去。
“李哥，咱们一个车间的，您这不是折我面子嘛！再说了，这点东西根本不值这么多钱。”
推推搡搡半天，他才勉强把钱收回去。
回家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李建国对媳妇的关心，倒像是心里有点愧疚似的。
第二天上班，我特意绕到他的工段，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李哥，您媳妇身体现在好多了吧？”
他愣了一下，苦笑着说：“小刘，实话跟你说吧，我媳妇这病，八成是跟我作出来的。”
我愣住了。
他叹了口气，点了支烟，声音低了下去：“以前家里穷，她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后来条件好了，我忙着工作，没怎么管她，她一个人带孩子操持家里，身体就这么拖垮了。医生说，她这毛病能养好，但得花时间。”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他在车间里一直是个爱较真的人，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有这么多心事。
回到家，我越想越觉得应该再做点什么。
于是，我给妈打了个电话，让她再帮我攒点鸡蛋。
过了几天，我又带了一筐鸡蛋给李建国送了过去。
这次，他媳妇看起来好了很多，脸色比上次红润了不少，精神也好了些。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没多久，车间里忽然传开了一个消息。
“李建国辞职了。”
听到这话，我愣了一下。
他在车间干了十几年，一直是个踏实肯干的人，怎么突然辞职了？
有人说，他可能是想回老家，陪媳妇养身体。
也有人说，他是攒够了钱，不想再干了。
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直到几个月后，我在镇上的小诊所门口遇到了他。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背着个大袋子，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
“李哥！”我喊了他一声。
他转过头，看到是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小刘，你怎么在这？”
我笑了笑：“我回老家看爸妈，顺便来买点药。您呢？”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来给媳妇拿点药，她最近身体好多了，就是还得调养。”
我点点头，心里一阵轻松。
“李哥，等媳妇身体好了，带她来我家吃饭吧！我再给你们炖只鸡。”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里多了一丝温暖。
“好，到时候一定去！”
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驱散了他身上的疲惫。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人和人之间的温情，就是这么简单。
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彼此的心拉得更近。
生活，终究是要靠人情味来烘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