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进蜷缩在沙发角落,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药瓶凹凸的纹路。
厨房飘来中药苦涩的气味,母亲连亦怜正弓着腰往砂锅里添水,后脖颈的碎发被汗水粘成几缕。
他望着那道单薄的背影,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忽然被防盗门外的拍击声打断。

丽娜的指甲在铁门上刮出刺耳声响时,连进嘴角勾起冷笑。
他早就听见楼道里慌乱的脚步声,此刻却故意将电视音量调到最大。
屏幕上综艺嘉宾夸张的笑声盖过门外焦灼的呼喊,直到沈青掏出备用钥匙拧开锁孔,他才慢悠悠转过脸,目光掠过丽娜涨红的脸,最终钉在沈青皱巴巴的衬衫领口。

"锅烧干了会着火,你妈没教过你?"沈青的质问让连进喉咙发紧。
他盯着对方皮鞋上沾着的泥点,忽然想起上个月暴雨夜,母亲踩着湿透的布鞋去沈家借血压仪的模样。
那时沈卓然正在书房练字,连亦怜在玄关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宣纸上的墨迹都比她发梢滴落的水珠干得快。

生日宴水晶灯晃得人眼花。
连进看着母亲捧着蛋糕走向主桌,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在灯光下白得刺目。
沈卓然布满老年斑的手搭上连亦怜腰际的瞬间,药瓶从连进指缝间坠落,药片在地毯上滚出细碎的响。

"让保姆穿成这样伺候您,沈老真是好兴致。"
他踩过满地狼藉站上舞台,话筒啸叫淹没母亲的惊呼。
台下宾客交头接耳,沈卓然紫涨的面皮在吊灯下泛着油光。

连进攥着口袋里的房产转让协议复印件,纸张边缘早被揉得卷起毛边,那是他上周在母亲针线盒底发现的,签名栏空着,像道狰狞的伤口。
连亦怜的梳妆台抽屉总上着锁。
那天趁她熬药的间隙,连进用发卡捅开铜锁,蕾丝睡衣的吊牌硌得他掌心发疼。

沈卓然的笔迹在购物小票上龙飞凤舞,金额栏的数字比他半年药费还多两个零。
衣柜深处压着过户文件,母亲用铅笔在空白处标注的还款日期密密麻麻,像爬满白蚁的梁柱。
夜风卷着中药渣滓扑在窗玻璃上。

连进听着隔壁卧室压抑的啜泣,指腹反复摩挲着病历本上"遗传性心肌病"的诊断。
沈卓然摔门时的咆哮还在耳畔回响,说好的学区房成了泡影,母亲筹备半年的婚礼请柬还堆在玄关纸箱里。
他摸黑打开冰箱,保鲜层整齐码着包好的虾仁馄饨,便签上"留给小进"的字迹被冷凝水洇得模糊。

晨雾漫进客厅时,连进把撕碎的房产协议撒进药罐。
灰烬在褐色的药汤里沉浮,母亲倚着门框的身影被蒸汽晕染得发虚。
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个雪夜,连亦怜背着他穿过三条街找急诊科,羽绒服领口融化的雪水顺着她脖颈流进脊背。

瓷勺碰着砂锅发出轻响,连进低头吞下药汁。
苦味在舌根蔓延成绵长的钝痛,比沈家客厅的红木家具更沉重,比丽娜指甲上的碎钻更尖锐,比那件永远藏在抽屉深处的蕾丝睡衣更让他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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