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三月，婆婆故意泼了一盆洗脚水使我滑倒，我腹痛难忍，腿间鲜红。

婆婆大笑着学我捂肚子，还把公公拉出来看我摔倒的糗样。

我忍痛自己叫救护车，公婆却在一群病人面前指责刚醒来的我。

他们说，是我家务干得少身子弱才没保住孩子。

又说，我流过产晦气，扬言要让他儿子休了我，又指名隔壁病床家闺女做儿媳。

他们不知道，隔壁人家吓得连夜就换了医院。

他们更不知道，他们独生儿子前两天就被机器压没了。

而被他们扔在垃圾桶的胚胎，是他们李家唯一的后代。

01

婆婆在客厅洗脚。

脚不停地在盆里搅来搅去，水花溅得老大。

我去洗手间打扫卫生时从她面前路过，她突然将盆踢翻，水流到我脚边。

我当即踩到地上的水渍，脚滑一下摔在地上。

水里散发的恶臭让我头晕脑涨，可紧接着，我腹部一阵剧痛。

「好痛啊——」

我的惨叫没激发婆婆的怜悯，而是像恶作剧得逞后，发出刺耳的笑容，为了嘲笑我，婆婆故意学我捂着肚子大笑，还把公公叫出来看我摔倒的糗样。

我没空理会婆婆的幼稚行为，而是越来越觉得肚子不对劲。

「妈，你别笑了，我肚子疼得厉害，快叫个救护车吧。」

公公正“深情”看着婆婆笑成一朵菊花的脸，听到我煞风景的惨叫，刀一般的眼神剜向我。

「矫情什么！不就摔一跤，哪来那么多事！」

说完拉着婆婆回了卧室，关门前还让我把地板整理干净。

我强撑着想起身，可腿却像失去知觉一样。

甚至感觉到了温热流出，我伸手往腿间一抹，一片刺眼的鲜红。

突然意识到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我隐隐猜测到，我可能流产了。

立马忍痛拿起手机，打了120。

再醒过来时，医生很遗憾地通知我，孩子没了，而我不仅流产，腰椎部也受到了撞击，需要住院修养几天。

还没等我说什么。

婆婆甩了个眼刀过来，开口就是责骂。

「住什么院？你住院不得花钱啊，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还把孩子搞丢了！我儿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挣钱，是为了让你浪费的？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家！」

她一手收拾起了身边的东西，嘴里还在继续骂骂咧咧。

「谁家儿媳妇跟你一样身子骨这么虚，撞一下就流产，就是平时干活干得少了！这女人缺了锻炼可不行，回去先把家里攒的衣服都手洗了。还有那些碗，别偷偷用热水，多费钱啊，你住院花了不少钱，到时候都给我吐出来！」

我尝试着起身，腰部麻了一瞬，我忍不住吃痛惊呼一声，再次躺倒在了床上。

公公在门口看见后，冷哼一声。

「呸！你看这个女人能装的！不就流个产，当年我让你婆婆流了五个孩子，也没你这么矫情！」

「要不是看你能给我老李家传承香火，谁会娶你这种没用的废物。」

我禁不住反驳。

「爸，不是婆婆故意泼洗脚水我能摔倒吗？而且我住院花的都是自己的医保钱，是我爸妈给我交的，为什么又都是我的错了？」

有些人就觉得自己的道理大过天，公公眉头一竖，撸起袖子过来拉我。

「好啊你，敢顶撞我，信不信……」

「别动我女儿！」我妈在门口制止了公公的家暴行为。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这还有人在医院就家暴的？家暴的对象还是自己刚流产的媳妇。

周围人对我露出同情的表情。

我妈走到我身边，在一旁看着我憔悴的脸直掉眼泪。

我爸也来了，纵使我许久未亲近父母，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婆婆打断我妈母女温情，反而冷哼一声，恶人先告状起来。

「亲家，正好，当着你们的面咱说清楚，沈悦犯了大错，给我们老李家落了孩子，先前给的那一万彩礼得让她退给我们！」

我妈一时气不过。

「悦悦身体都这样了，你们在这里骂她打她不说，还说是她犯错，难道不是孩子踩到你的洗脚水才没的吗！」

「我哪知道她怀孕了！我跟她开个玩笑还不行嘛！」

婆婆大叫起来。

公公也在一旁帮腔。

「不就是摔了一跤。」

「这个女人怀孕生子就跟母鸡下蛋一样，那是越折腾越健康，沈悦这身子回去让我儿子收拾一顿啊，就爽利咯。」

我爸听了这话满脸怒色，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怎么了？说两句还说不得了！」

「我不管哈，住院可以，你们掏钱！彩礼钱也得退回来！」

我叹出一口气，想起先前听到的一个巨大的消息，此刻也没心思跟这俩老人理论什么。

他们顶多过过嘴瘾了，等到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我和他们也不会来往了。

当然这是我天真的想法。

02

下午公婆见我不回家，家里没人做饭，干脆在这里蹭我妈给我做的营养餐。

吃完后也不收拾，跟同病房的人说起自己儿子时眉飞色舞，还偷偷奚落对方只生了个姑娘，是家绝户。

我嗓子有些发紧，对着眼前公婆说道。

「爸妈，李洋昨天没回来。」

婆婆见我说话，紧接着瞪了我一眼。

「男人夜不归宿那不正常嘛！说明有本事！」

「怎么！你还想挑他刺不成！我告诉你，要放以前，你这种三年无所出的媳妇！我得让我儿子给你休了！」

我叹了口气，咽下了嘴里的话。

他们不知道，他们儿子昨天已经死了。

因为操作不当导致自己卷进机器里。

他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形。

回想当年。

我和李洋是爸妈给我硬逼着相亲处上的，我其实对他感情不多，更多是结婚后的相处之情。

他这个人有两个缺点。

在爸妈面前没有主见。

在我面前很有主见。

我这也是婚后才发现的，好在当时，我们是单独在外住着。

可后来，他考上了一个一线城市的单位工作，他爸妈就想过大城市的生活，过来了。

说实话，那个单位除了各方面待遇好之外，工资并不是很高。

老两口商量了一夜，找了关系搭上面子，硬逼着他到了一家亲戚开的工厂。

每个月给他开一万二的工资。

其实当时我就不同意，李洋是学计算机的，没什么跟这工厂相关的经验。

再加上在工厂工作强度高，有时候太累了晚上就直接在厂子睡了，根本回不来，没办法兼顾家庭。

可当时我这么说了，李洋爸妈却翻脸了。

「那把你娶回来是干什么的呢？不就是让你伺候我俩，照顾这个家吗？我儿子在外打拼家里都没人照应，还要你干嘛！」

是的，脏活累活都是我来干，而且我上了一天班回来后，还得再给这老两口洗衣做饭。

我俩暂时还在统一战线，可后来，李洋还是去上班了。

因为公婆去前单位把他辛辛苦苦考上的职位搞黄了。

我老公逐渐麻木，比起反抗公婆的话带来的折腾，他宁愿选择屈服，换来平静。

这也为他带来了后果。

就在流产的当天，我接到了他们工厂打来的电话。

得知了李洋的死讯。

听人说尸体都不成人样了。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两位老人。

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

可没成想，刚一起床，孩子又没了。

或许这是天意，我跟这家没缘分。

就算没有这一出，冲着公婆对我的态度，我也是打算不久就离婚的。

毕竟他们婚前婚后完全是两模两样。

03

婚前我只跟公公婆婆见了一面，当时李洋一直拦着不让我见，说是他爸妈不会说话，怕见我闹笑话。

后来我总觉得婚前哪有不见对面长辈的，这不合理，李洋就安排仓猝见了一次。

公公当时一直不怎么睁眼，也不讲话。

李洋说他不好意思。

而婆婆皮笑肉不笑，给了我一个金镯子，说等我嫁过来后，要拿我当亲闺女待。

我就这样被他们瞒了过去。

等到婚后，他们就开始暴露本性。

先是以腰疼腿疼的理由不做饭，光等着我伺候他们。

后来开始光明正大的指挥我。

我的婚姻生活慢慢向我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就像那个金镯子。

我发现镯子戴得时间长了，竟然开始掉漆。

想起往事，我长叹了一口气。

我妈回去给我做饭，爸爸在一旁因为太累睡着了。

我没惊动他，扶着腰站起来，想去上个厕所。

刚走到卫生间，公公婆婆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要不等洋洋回来，让他跟沈悦离婚吧！咱儿子每个月能挣一万二，林然才挣八千！现在还流了个孩子，那以后就算再怀上了也不安全，身子骨也不如原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看那隔壁姑娘不错，刚研究生毕业，人长得也漂亮！一会儿我跟人说说，大不了给个三万彩礼，那姑娘肯定哭着要嫁给咱儿子啊!」

04

婆婆回来后，眼神盯着隔壁病床的小姑娘打转。

随后开始问东问西。

一开始人家还跟她搭话。

随着话题逐渐开始跑偏，人家就不理他了。

婆婆神色不悦，当着我这个儿媳的面直接开口。

「实话说吧！我家看上你家姑娘了！我儿子不缺钱，我家能给三万彩礼！你姑娘肯定乐意！」

公公在一旁点头，指着我道。

「你也不用在乎这个女的，等我儿子回来我就让儿子和她离婚！」

对面一家人像看猴一样看着我公婆。

女孩妈妈在一旁削水果，闻言连头都没抬，对着我公婆骂了一句。

「滚。」

婆婆急了眼。

「牛什么啊！你姑娘都二十五了还没人要！我们能看上是你家的福气！你别给脸……」

我再也看不下去这场闹剧，直接开口打断了婆婆接下来的话。

「妈！别闹了。」

听我出声，公婆眼神瞥向我。

我揉了揉紧皱地眉头。

「爸妈，别再作了，李洋他……没了。」

刚说完这句话，公公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

幸好我爸眼疾手快，挡住了。

「你个臭婆娘！这么咒自己男人！我们老李家没缺你吃没缺你穿！亏待你了！」

我太阳穴直跳，忍不住反驳。

「我没胡说，李洋他在工厂因为操作失误，整个人卷进了机器里，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但人死不能复生。」

「我呸！沈悦，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一直不同意我家洋洋去那个工厂，现在就是想着故意报复我们！等我们老两口被你吓出病来！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我刚想张嘴在说些什么，婆婆站在床边叉着腰瞪着我。

「你再敢胡说八道的，我就撕烂你的嘴！」

我没再多言，无所谓了。

反正等着火化的又不是我。

05

第二天，我被婆婆跟人的聊天声吵醒。

她坐在我床边上，地上吐了一地的瓜子皮。

边说边笑，笑声震得我耳朵疼。

昨天隔壁床的小姑娘连夜换了医院，估计是被公婆恶心到了，还给我留下一张字条，叫我好好思考以后的生活。

隔壁换了一个新的大姨进来。

大姨旁边还跟了一个小伙子。

婆婆又在跟对方吹嘘，说自己的儿子多牛，多厉害，多孝顺。

「还是生儿子好啊！你儿子毕业了没，要不让我儿子介绍介绍，让他也跟着进工厂！工资高了小姑娘随便挑！」

公公也在旁边没事附和两句。

还打听大姨身边有没有什么适龄女生。

要长得漂亮身材好，学历也不能差，还得知道孝顺父母，以夫为天。

彩礼不能多要，拜金的女人娶不得。

听得大姨直皱眉。

又攀谈了没一会儿，公公手机铃声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电话接通后，公公喂了一声，紧接着神情兴奋。

「诶！是我儿子工厂打来的！指不定是我儿子表现好，要升职加薪呢！」

公公骄傲地仰了仰头，想着在旁人面前出出风头，于是开了扩音。

「什么事情，你说吧！」

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十分清晰地回荡在病房里。

「你是李洋的家人吧，你们什么时候来拉李洋的尸体啊。」

公公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面，仿佛没听懂。

「你说什么。」

对面的人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都找过好几次你家人了！有没有人管了啊。

「现在天气温度太高，尸体都要臭了。对了，你们下葬前最好给他找个入殓师，现在的模样……不是很好看哈。」

直到挂掉电话后，公公婆婆还没回过神。

婆婆一个大跨步冲到我眼前来。

「是不是又是你搞的鬼！你诚心想来气我们老俩！是不是！你说啊！」

我推开婆婆指到我面前的手。

「妈，你要是不信，你查一查他们公司电话不就行了，在网上都有的，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让他们工厂老板和我一块跟你们开玩笑。」

公公婆婆不会百度，还是隔壁给大姨陪床的那小伙子看不下去了，询问了公公工厂名字。

随后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找到了工厂的负责人电话。

「找到了！13……」

每报一个数，公公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从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出来。

「我的儿啊！那可是我老李家唯一的儿子啊！」

婆婆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哎哟一声，这是把腰扭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后，公公婆婆跑去了工厂闹事。

虽然丧偶后我就和李洋自动解除婚姻关系了。

但是毕竟还有不少财产没分割清楚，我索性直接打车也去了工厂讨个说法。

当然，既然公婆跟我分得这么清，我花我自己的钱，坐车。

他们就走过去吧。

06

我刻意在附近吃了饭，悠哉游哉等到了公婆的身影，才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进去。

他们本想把气撒在我身上，可惜最要紧的是他们的独生儿子还活没活着。

进了厂子说明来意后，有人领着我们进了一栋屋子。

到了这会儿时，公婆已经不敢往前了。

我看着面前地上横着一张担架，周围血迹已经凝固，担架上盖一块白布。

从轮廓上讲，确实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公公上前去颤着手掀开白布，刚掀起一个角，就又嗷嗷叫着放下。

婆婆用手捂嘴，但还是控制不住，呜咽声流露出来。

两个人大哭了起来。

旁边带我们来的工作人员感叹道。

「唉，人生充满意外啊，老两口节哀啊，赶紧带儿子去火化吧。」

公公听到火化两个字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行！」

他一整个人跳了起来。

「我们不火化！你们工厂的大老板呢！把他叫出来！我儿子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得赔钱！赔我几千万！」

婆婆听到公公的话，好像也突然醒悟道。

「对！赔钱！不赔我们就不走了！我要让别人都知道，你们工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要了我儿子的命啊！」

那个工作人员显然还年轻，没什么应对泼皮的经验，但一听到公公狮子大开口，就知道这对老夫妻什么来意，立马打电话向上头报告。

紧接着有工厂的负责人出来接待他们。

「不好意思哈，这件事情发生在我们工厂，要负责任的地方我们肯定负，但是这毕竟是李洋自己操作不当，我们先前都是给员工进行过培训的，这属于他自己失误了。」

「操作失误！难道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嘛！我不管，你们要么赔我几百万，要么还我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公公说完后一下子看见了我，马上指着我对负责人道。

「我儿媳妇一听儿子出事，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吓没了！儿子和孙子，这是两条人命！必须都赔给我们！」

婆婆在一旁掐我胳膊，想让我跟着一块嚷嚷。

可还没等我有什么动作，婆婆又眼珠子一转，对着负责人语气放缓。

「刚才那领我进来的小年轻都对你那么尊敬，你肯定能负责，这样吧，我也不是不懂规矩……」

婆婆一把把我扯到负责人面前。

「你看我这个儿媳妇，还水灵呢，你多给出出功夫，这么大的厂子，几千万不行，几百万那肯定不是事啊。」

我瞪大了眼睛。

我一直知道这家人无耻，可我没想到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先前还一直觉得李洋没了，再怎么样给老人些尊重。

现在我只想给自己扇醒。

我甩开婆婆还放在我胳膊上的手，心里气急，装作腰疼要跌倒的样子，伸手拽住了婆婆的头发。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婆婆头发被我拽下来一大缕。

「你个死丫头！你有没有教养！你当着李洋尸体的面要杀了他娘嘛！」

我将手里油腻腻的头发一扔，手还嫌晦气在裤子上擦了擦。

公公本来就烦，嫌大喊大叫的婆婆聒噪，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行了！闹什么！」

工厂负责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们，开口时还是那副语气。

「老爷子，关于李洋的赔偿金，我们可以来算一算，我们不会少给，但您也别多想要。」

工厂有专门负责的律师，最后算出来的赔偿金额一共是三十万。

公公急得直发愁，可也没了办法，他不懂法律，却害怕法律。

但这赔偿款跟他想象中的差距过大，于是一连几天公公都跑工厂门口天天哭，骂工厂负责人不是人。

还刻意拉来往的女员工诉苦，缠着骚扰对方，着实把这些女员工恶心得要离职。

那负责人看着和善，也可只是看着和善。

面上不动声色，挺和气一人。

背地里找了一圈十五六的小混混，趁着公公出门时，围起来给公公揍了一顿。

老头这才消停。

见对方是硬茬不好剥削，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回到家后，老头老太太往沙发上一躺下，就又让我去做饭。

我默默地走进屋子，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公公朝我吆喝了两声。

「沈悦啊，我跟你婆婆打算让亲戚给我俩过继个孩子过来，以后你挣钱，来养这个孩子!也算是你之前把我孙子摔没了的补偿。」

婆婆在旁边帮腔道。

「不仅是孩子，还有我俩。现在我儿子死了！你得养我俩！」

「我都给你找好了，你现在不用生孩子，就得打两份工才行！现在不少女骑手也在送外卖，以后你下了班之后回家给我俩做好饭，就出去送外卖！」

这老两口一唱一和地，给我听笑了。